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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生辰 ...

  •   大理寺大牢里畏罪自尽的罪犯并不鲜见,然张舍人篡改诏书一案立于风口浪尖,朝中人人紧盯,太子一手查办,上上下下皆密不透风,连原本从北衙借调去大理寺的禁军也给调了回去,由太子亲卫协同大理寺办案,却失察至此,案情水落石出不提,竟让罪犯死在狱中。

      旁的文章暂且不论,仅是疏忽大意办案不力 ,便能让太子好好喝一壶。

      荣相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唯独拿不定这幕后动手之人到底是何方人马。若是被太子寻得蛛丝马迹,再反将一军,便落了下乘。

      两辆并停的马车之中,各人有各自的心思和思量。

      荣相眯眼打量对面车中的靖安公主,越发觉得公主脱离了掌控。即使此事不是她亲自动的手,也决计少不了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如今讨伐太子,公主尚且与荣家在一条船上。可若他日太子一倒……

      荣相缓缓开口道:“秦王马球场上受了惊,公主不进宫去瞧瞧?请公主替老臣向皇后殿下和秦王问个安。”

      赵嘉容广袖下的柔荑隔着衣袍在谢青崖肩背上轻轻画着圈,闻言低垂着眼道:“母后恐怕并不愿意见我,舅父若要问安,还是亲去一趟吧。”

      荣相怎么也想不通母女之间、嫡亲的姐弟之间为何会闹得如此僵。若太子失势,秦王做储,公主又怎能不依附同胞的皇弟?料她迟早有一日会低头,如今便纵她胡闹罢了。

      “初八老夫人做寿,你外祖母盼着你过府来热闹热闹。”他言罢,也不等公主应答便撂下车帘,吩咐车夫驾车启程。

      赵嘉容望着远去的马车,冷哼了一声。那位疼宠嫡孙入骨的荣老夫人一向不待见她。盼着她去寿宴?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车轮滚滚而去之音由近及远,谢青崖裹在衣裳底下脸都憋红了,听见车走了,忙不迭扯开罩住头的衣袍。

      他正欲起身坐直了,又被公主伸手按了下去。

      他僵着身子顺从地伏下去,扭过头面向公主,瞥见她下颌紧绷的弧线。

      “真死了?用刑太重?”他忍不住问。

      公主垂下眼眸望着他,摇了摇头,嘴唇无声翕合:“陛下。”

      昨夜王永泰用刑逼供,张舍人撑不住昏了头,‘脏水’泼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迟迟不曾动手,是想借由太子之手粉饰此事。谁曾想太子偏要借此事中伤靖安公主,逼得张舍人开了口。

      “初八……”赵嘉容一面盘算着日子,一面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谢青崖的肩背。

      “下月初八。”他下意识接了句。

      公主指尖顿了下,经他一提醒才忆起下月初八是自个儿的生辰,一时间有些失神。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公主三年前的生辰。

      一晃整整三年了。

      他们和离那日,便是在公主那年生辰的前夜。

      ……

      靖安公主自出宫建府以来,在朝中积威愈广,生辰宴也办得愈来愈热闹。

      那年生辰宴前一日,公主府上上下下皆忙着操办公主的生辰宴,一早便有琳琅满目的贺礼送至府上。陈宝德拿着册子一笔笔仔细登记,妥帖地记录在册。至晚间入公主内寝,朗声报出送礼人和与之对应的礼品,念给公主过耳。

      翌日恰好并无早朝,这夜谢青崖顺理成章地披着薄薄的单衣入公主内寝。

      他自陈宝德边上擦身而过,垂眸瞥了两眼礼品册。这几年公主颇费了些心思经营人脉,这些贺礼提前送至府邸的,多半是明日生辰宴不便亲至之人,其中有不少地方任职的官员。至于所送贺礼无非是些金银珍宝之类的俗物。

      他径直绕过榻前的如意丝锻屏风,便见公主正湿着青丝坐在榻前,闭着眼任身后的侍女为她绞头发。

      陈宝德念礼品册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其间夹杂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她未睁眼,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三年之约近在眼前,白纸黑字上仅剩一旬时日,两人却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一如往常。

      他未接话,兀自褪了外袍上榻。

      侍女为公主绞干了满头的青丝,放下了榻边的轻纱幔帐,吹熄了屋内的灯火,只余榻边一只红烛燃着昏黄微弱的烛光,随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陈宝德礼品册念了一半,也审时度势地收了声,退下去了。

      公主掀开锦被躺进去,如往常那般勾手扯了扯谢青崖的衣襟。他便会意低头吻了下来。

      三年朝夕相处,数此事最为默契十足。

      炙热的亲吻点起一簇簇火苗,一寸寸将她点燃。她闭着眼沉浸在一浪掀一浪的情潮中。

      烛光昏黄,隐隐约约在幔帐上映出交叠的人影,缠缠绵绵,仿佛心也紧贴在一处。

      偶然间,她触到他手指上裹着的薄薄一层纱布,不由睁开眼瞧了眼,轻喘着问:“怎么弄伤了?拉弓蹭伤的?”

      瞧着还是新伤,倒也并不如何严重,想来是校场上习武弄的。

      谢青崖闻言却不声不响地收回了手,不肯告诉她这伤是赶制木弓太急躁而留下的。

      白日要上值,那只弓是他傍晚秉着烛,一刀一刀雕出弯弓玲珑曲折的弧线,又对着公主平日临的字帖,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地在弓壁内侧刻出她的名讳。

      三年之约近在眼前,简直火烧眉毛。他从未觉得日子过得如此之快。

      陈宝德提前了大半个月开始操办公主的生日宴,谢青崖则提前了一整个月来雕那只弓,直至公主生辰前夜才完工,只待明日生辰宴上赠予公主作贺礼。

      他对这把弓寄予厚望,盼着它能传达十二分他的心思,谁曾想压根儿没能派上用场。

      “库房里有枚和田玉的玉韘,明日叫陈叔取来给你。”公主不闻他应答也不恼,收回视线,兀自又道。

      “好。”他低低应了句,转而又吻住了她微张的朱唇。

      芙蓉帐暖,一室旖旎春光。

      事毕后,公主眯着眼懒得动弹,谢青崖便先披着外袍起身去净房沐浴。

      进了净房,他才发现取错了衣裳,便又折回去取,踅身出来时正巧瞥见侍女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了内室。

      侍女的低语透过丝缎花鸟屏风传过来,隐隐约约听得不大真切:“公主,钟太医言这避子的汤药多少还是有些伤身,还是少喝为宜。”

      谢青崖脚步僵住,屏住了呼吸。

      公主的声音较之侍女更为四平八稳,叫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最后一回。”公主应了一声,顿了会儿又问,“凉州那边有消息吗?”

      “凉州刺史回了口信,言若驸马北上庭州,定会多加关照。礼单上也记下了刺史给公主送的生辰礼,公主可要过目?”

      公主沉默了片刻,似是摇了摇头,又出声道:“不必,去书房把拟好的和离书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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