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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冷雨 ...

  •   马车里,公主神色有些飘忽,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张舍人被捕的消息落在她耳中,风过无痕似的。

      她静了半晌,侧眸睨了谢青崖两眼,目光微顿,忽然问起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件事:“你去见崔夫人了?”

      谢青崖闻言怔了下,微蹙着眉望向她,便见她言罢,自青色道袍广袖中探出一只纤细柔荑,修长指尖伸向他的颈项。

      他呼吸微顿,喉结滚了滚。

      那指尖的凉意却只在他脖颈处蜻蜓点水般停留了一瞬。

      赵嘉容伸手将他衣襟上附着的紫藤花瓣取下来,放在掌心垂眼端详,语调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也该去贺一贺乔迁之喜。”

      谢青崖无言以对,一时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瞥了眼那紫藤花瓣,满眼却只有那只骨节分明白皙似玉的手。

      转眼那柔荑自车帘缝隙里探出去寸许,让那花瓣随风去了。

      凉风自车帘下习习吹进来,吹得人有些头昏,几缕雨丝也跟着飘入车内。赵嘉容放下车帘,收回手,复揣进袖子里。

      谢青崖目光自那青灰色的道袍袖摆移开,喉头微涩。

      车外大雨滂沱,吵闹不休,车内的沉默倒也少了几分僵硬。

      良久,他再侧头时,一抬眼却发现公主闭了眼,似是睡着了,浓密的眼睫低垂,遮不住眼底的乌青。

      皇帝驾临道观一整个日夜,公主伴驾,恐怕一宿不曾阖眼。太元帝这颗参天大树倒塌之前,父慈女孝的戏码总归是演不腻的。

      马车一路下山,大雨如注,道路泥泞不堪。

      谢青崖静静凝视着公主的面容,稍未留神,马车晃动之下,便见公主的脑袋往一侧歪去。他心口微乱,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马车壁上,让她枕在了他的手上。

      马车渐渐平稳下来,赵嘉容依旧眼睫紧闭,并未惊醒。他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发现指尖触及的肌肤微微有些发热。

      她莹润白皙的脸颊透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衬得嘴唇干枯又苍白。

      耳边雨声阵阵,敲击在心上,听得人惴惴不安。

      谢青崖僵着上半身未动,抬脚探出去,脚尖轻踹了一下车外的陈宝德,在其扭过来大呼小叫之前,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压低声音道:“公主在发热,恐染了风寒。”

      陈宝德惊慌了一瞬,强自镇定下来,眉目肃然地接过了车夫手中的缰绳,又命其乘另一匹马入城去请郎中。车夫戴着斗笠快马加鞭而去,陈宝德一扯缰绳,调转了车头。

      车内,谢青崖让公主轻倚着他肩,贴近了便发觉她的衣袖裙摆皆已濡湿,沁凉一片。他脱下他的外袍,搭在她身上,又抬手压紧了车帘,不叫半丝寒风冷雨钻进来。

      马车在雨中疾驰,驶入山下的城郊,沿途只零星几户人烟,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处素雅的庄子前。

      陈宝德在车外轻叩了两下车壁,谢青崖刚一扭头,便见公主正蹙着眉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

      赵嘉容面上有一瞬的茫然,随后抬手掀开车帘往外瞧了眼,不由出声问:“停在此处作甚?”

      脑中的眩晕一层层涌上来,她指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悦道:“回城去。”却不曾想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车上并未备下热水,水囊里的水皆是凉的。陈宝德当即下车去,敲开庄子的门,命小厮烧水去。这是公主在督建道观时便置办下的宅子,至道观修成,这宅子也拾掇妥当了,虽则地段偏远,里头却一应比照着公主府的规例来置办的,眼下到此暂歇片刻再合适不过了。

      谢青崖轻抚公主剧烈起伏的脊背,在其稍稍缓和下来后,手臂顺势一揽,将她打横抱起来。

      赵嘉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之下,她来不及下令制止,人便已经下了马车。她拧眉正欲发作,深吸一口气,鼻间满是他身上檀香气息,清淡悠远,却隐隐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陈宝德在廊下见状,忙不迭撑伞过来,扬起袖摆挡在公主面门为她遮去风雨。

      谢青崖疾步入内,顺着陈宝德指的路,径直往内室去。摆设精巧的内室中,低眉顺眼的侍女正烧着银丝炭,屏风后的架子床上也铺好了厚实绵软的被絮。

      他俯身将公主轻放在温暖的床榻上,正欲直起身时,脖颈被她猛地抬手紧紧掐住了,动弹不得。

      她冰凉的柔荑触及他温热的颈项,冰火相撞,引起泛滥山洪。

      谢青崖面不改色,抬手拨开她面颊上凌乱的发丝。

      僵持了半晌,她疲惫地闭上眼,松开手让他滚出去。侍女进来为她脱鞋,又褪下她湿润的外袍,又端来温热的姜茶。内室暖融融的,驱散了浑身的寒意,也越发叫人困乏起来。

      赵嘉容掀起眼皮子,见眼帘里尚有那道挺拔的身影,不由有些不耐烦地抬手取了头上的莲花玉冠,扬手将之砸过去。

      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听话。

      谢青崖稳稳地接住了,将之搁在一旁的黄花梨妆台上。

      她不再管他,掐着眉心醒神,让陈宝德进来,吩咐道:“去折桂楼递个话,叫怀仁毋空等。”

      陈宝德领命退下去,着人立马回城去传话。

      谢青崖心里暗道,怪不得她生气,原是今日还约了杨怀仁有事要谈。现在满京城风言风语靖安公主失势,只能不情不愿地做闲云野鹤,谁知她忙得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硬是折腾病了。

      公主吩咐毕了,实是再撑不住打架的眼皮子,扭头埋进锦被中沉沉睡去。

      内室安静下来,只闻公主平稳的呼吸声。谢青崖正欲退出去时,见她忽又掀开眼皮子,出声唤住了他,声音又低又哑,他却听得分明,应了一句:“臣在。”

      赵嘉容半张脸埋在锦被中,眼睫欲垂未垂,如振翅的羽翼般扑闪,已然困极了,半晌才自喉间挤出来两个字:“……梨汤。”

      他屏息听着,闻言会意,抬手为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公主且睡罢,臣这便去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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