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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濒死之绿(9) ...

  •   热闹繁杂的集市里人潮涌动,从尼罗河尽头来的商人吆喝叫卖,穿着华丽的护国大公在扶手椅上闭眼小憩,听到门帘那传来的响声后睁开眼,神色中划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艳。

      “虽然早有听闻,”清风吹开门帘,袅袅熏香半掩住来人恹恹的美貌,“但还是吓了我一跳,总算能明白那小子为什么栽在埃及了。”
      央禧端着水烟朝他笑笑:“你要见我?”
      “我那个侄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
      哈德良举起手一脸无害道:“好吧,不跟你绕弯子了,我确实有办法能让他远离你。”

      法老偏过头看向陪同而来的祭司,后者身着黑袍,附和地垂下眼皮:“大公阁下已经跟我讨论过了,我觉得这个方法未必不可行。”
      “那我的血呢?”
      哈德良高深莫测地看向祭司:“听说你们埃及人有一种刑罚……能断绝灵魂前往冥界的可能?”
      “如果他去不了冥界,阿努比斯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您违约之事。”祭司缓缓应道。

      “……你们想……让我杀了他?”
      祭司靠近了些,抓住央禧的手腕,嗓音听起来稳健而可靠:“恐怕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殿下。”
      “……”
      身边黑发的漂亮君主露出了一个犹豫不决的表情,似乎想要拒绝他,见状祭司再次问道:“难道您甘心被永远困在深宫中,永生都受制于一个外国皇帝吗?”
      “当然、当然不想啊。”

      法老脸上的难以抉择天真到令人心痒,祭司黑瞳闪了闪,继续缓声道:“不过,如果您想放弃统治埃及这与生俱来的权利,我也没有资格说任何事,不过……”
      央禧咬唇顿了几秒,随后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太好了,我会负责为您稳住罗马的局面,”哈德良满意地站起身,“您只需要将丹约出来,剩下的事便由我和祭司阁下来负责,”他撩开门帘,态度风雅地躬身道,“日安,殿下。”

      护国大公出来后不久,一身黑袍的祭司便也跟着走到了他旁边:“他死后,你能保证埃及不再出现任何一个罗马人吗?”
      “当然,阁下,”哈德良语调轻松道,“不过按照你之前所承诺,你我二人会共同分享王座上那只孤立无援的小猫,希望你不会反悔。”
      祭司态度暧昧道:“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自从罗马士兵驻扎尼罗河边以来,埃及皇宫里夜夜笙歌,美酒果蔬不断,古铜皮肤的美人袒露胸脯,黑发如瀑布般落到腰间,伴随音乐而划过溢满香意的晚风,侍者面红耳赤地穿过人群,在中央的主座上找到神色清明的金发青年。

      “陛下,”他俯身道,“殿下找您。”
      丹随手拾起酒瓶,朝众人摆摆手,转过头问侍从:“他还没睡吗?”
      “是,请您跟我走。”

      侍者沉默地向前引路,离开大花园后,埃及皇宫便恢复了其一贯的清冷奢华,高大的棕榈树垂下叶子,在鹅卵石小道上打下明昧的阴影,丹随意地跟在侍从后面,走进林荫深处。

      “还有多久到?”
      “马上了。”
      丹唇边笑意没有变化:“为什么他会想在这见我?这里离寝宫也太远了吧。”
      “我也不知道,陛下。”
      “不,我觉得你知道。”

      金发青年的靴子踏进庭院中,小径两边的玫瑰花娇艳欲滴,轻纱随风飘动,埃及的法老光裸着足尖站在庭院的另一边,长得不可思议的睫羽掩着黑痣,如同幻想般美艳而顺从。

      丹眯眼看着他:“您想背叛我。”
      “……”

      那双曾沾满鲜血的赤足向后走了几步,脚踝小小凸起上的铃铛响作不停,都说给猫带铃铛会招来不吉利的东西,但当那生物过于轻巧漂亮时,怎么会有人能忍住在他身上某处留下自己标记的欲望呢。

      “殿下,给您最后一次机会,”青年伸出手,以一种哄骗流浪猫的温柔道,“您自己过来,还是我强迫您过来?”
      君主咬住唇,唇瓣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随后下一秒命令便随之传出。
      “护卫。”

      轻纱应声落下,隔着薄薄的亚麻布料,只能看见数个举着长矛的深黑身影一次又一次刺入武器,即使有血溅上幕布,传达过来的阴影也只是单纯的黑,浓稠得如同囚笼般令人无法移动。

      血腥味遮盖住了沙漠栽种而出玫瑰的香,黑发的美人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直到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肩:“您做到了呢,真的很厉害。”
      “是……是吗?”
      “当然了。”
      祭司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拉开的飘纱,示意护卫将人抬下去,然而熟悉的偏软嗓音却又传了过来:“护卫,你们还忘了一个人。”

      祭司微微一怔,勉强保持着笑意:“……您这是什么意思?”
      “神圣罗马的皇帝圣体尊贵,”央禧抬起眼睫,容貌在夜晚的烛火下姣好如少女,“既然你如此精通神灵,便请下去陪他吧。”

      明昧的火光将神明雕像的阴影拉得格外狭长,训练有素的高大护卫举着带血的弯刀和长矛围住黑衣祭司,在他眼珠的倒映中,美艳的埃及君主站在不远处,溢满的鲜血流过鹅卵石,蜿蜒到雪般的足边,莹白的脚趾衬着血光,看起来脆弱又漂亮。

      “殿下,”新任的祭司在他身边垂首到,“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丹还没死吗?”
      “是的,虫噬的对象必须要是生者。”

      虫噬,埃及最隐秘且残酷的惩罚,将活人制成木乃伊放入棺中,再在棺里投入装满棺材的圣甲虫,受刑者将在临死前感受到圣虫在其体内爬动的感觉,而他的灵魂将永生不能前往冥界。

      棺材由铁制成,当身材高大的祭司学徒将密密麻麻的甲虫倒入其中时,昆虫金属的外壳散发出斑斓的黑,拥挤在一起时的摩擦声令人毛骨悚然。
      法老眼神飘忽地看了眼棺材,似乎在躲避着什么般便想匆匆离开,然而木乃伊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他。

      几尊装着内脏的冥器带落在地上发出脆响,不等法老命令,守在一旁的护卫便立即上前举起弯刀将那截手臂应声砍断。

      就此,沉重的铁棺材从外面封浆闭合,将契约者与圣甲虫一并关合在其中。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具棺材将永埋于幽深安寂的地下,直到在遥远的未来被无知者释放而出,引发能够毁天灭地的十灾。

      第一灾。

      皇宫的大门被重重向两边推开,一行护卫骑着高头大马匆忙赶入宫内,马蹄扬起飞扬黄沙,将小道边的种植踩踏得烂碎。
      “殿下,”为首的高大护卫快步走进寝宫,刚一进去便闻到了浓重的香薰,仿佛就像在掩盖什么般令人嗅觉都快要失灵,“尼罗河……”
      “尼罗河怎么了?”
      他深吸了口气:“尼罗河变红了。”

      第一个早起的农夫发现了如血般涌动的红河,红得仿佛刚从法老心中流下一般,刺眼的颜色随着神圣之河蔓延向远方。
      扑鼻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尼罗河沿岸,徘徊在先进繁华的城市上方,家家户户门房紧闭,蝇蚊从血河中滋生。

      “这是……这是神的惩罚,”祭司在俯身观察河水后,神色战栗地站起身,“神发现了违约契约之事——他在发怒,胡狼之神在发怒!”
      另一个祭司又很快反驳:“那个人的灵魂又没进地狱,他怎么会知道呢?”
      “我早就说这个计划不行了,我早就说过……”

      法老高坐在六人抬的金辇中,金色阳光挥洒而下,君主端丽而美艳的面孔令人难以直视。
      祭司触电般收回眼,小声嘟囔:“我就说过、我就说过……”
      “够了,”央禧神色恹恹地撑着下巴,“既然神生气,那我们就要尽力取悦他……我想在孟斐斯新建一座神庙……不,雕像也行,越大越好,最好能将太阳遮住。”
      “可现在正在修您的神像,也许等明年……?”
      “不,就现在。”
      “……是。”

      首都的命令传至全国,各个行省的总督争先恐地强征奴隶,将一辆一辆带着金银珠宝的马车供养至首都心脏,炎炎烈日照射广袤无边的沙漠,高大到足以遮天的半成品神像高高立在空中,俯视躬身拉着巨石的奴隶。

      第二灾。

      “早安,亲爱的,”妻子亲吻丈夫的头额,拾起衣物放进篮中,“昨晚睡得怎么样?”
      男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外面的那些奴隶一直吵得要命,不知道在叫什么。”
      “别抱怨了。”

      妻子边说边推开门,紧接着便感觉一个黏糊的东西跳到脸上,她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才发现街上、房瓦上、河边、楼梯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蛙,就好像下了一场噩梦般的青蛙雨般,一个叠着一个,一个跳另一个跟着,看到她打开房门便一齐扑过来。

      “加快速度。”
      掩着门的法老寝宫传出来唯一一道声音,与之一起渗透而出的便是黯淡狭长的阴影,隐约可以看见是一个穿着宽松长袍鬼魅般的影子。

      “可是奴隶已经全部投用使用了……”
      “那就让他们再努力一点,”法老幽幽的声音行过门缝,“他们是在为他们的王和埃及做奉献。”
      “是,殿下。”

      祭司退出寝宫便感觉脖子上有点痒,他不耐地抓了抓便看到一只虱子。
      “怎么回事?”祭司随手截住仆人,“皇宫里怎么会有虱子?”
      仆人边抓脖子边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现的?”

      祭司暗骂了一声大步走出皇宫,然而刚进集市,聚集在一起的苍蝇便扑面而来,嗡嗡嗡地成群围着人和畜生转。
      关在棚子里的牛不断用牛尾打着苍蝇,然而那点挣扎根本抵不过挂满皮肤的苍蝇,它主人送算帮它赶走了昆虫,却发现它已经死了。

      “……是瘟疫,”农民先是小声道,随后惊恐地扬起声音,“是瘟疫!瘟疫来了!”

      瘟疫随着血色河水以及翻着肚皮的鱼尸席卷了整片沿岸地区,无数马驴骆驼感染身亡,随之而来的便是灾荒以及堵住首都进口的漫长队伍。不知道是谁带来的疮,和瘟疫一起在人类身上扎根。

      “快点,一定要加快速度——”
      法老的声音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在嘱咐祭司时似乎一时间看到了另一个人,濒死之绿般的瞳孔里呈现出了种梦幻迷离的错觉。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我不能…….不能……”

      在一旁的祭司神色疑惑道:“殿下?”
      他的君主深吸口气,坐回到床边:“必须要在入秋前完成所有的工程。”
      “可现在既没水也没粮食,那些奴隶都懒得不想动了。”
      “必须要加快……我有预感……”法老神情恍惚地看向祭司,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的脸上怎么长疮了?”

      祭司一摸脸,连忙匆忙告退。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好忙
    但我就是很想写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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