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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上帝之死(7) ...

  •   明明知道央禧会怕得要死,谢恩却静静等在原地,直到他本来还带着笑意的漂亮脸蛋一点一点得变白,倒映在原木地板上的影子也有些颤抖时,才悠悠出声。
      “你又出去了?”
      “我...”
      他下意识地就想辩解出声,却被谢恩的手势阻止了,只能微微低下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看着那双皮鞋走到他面前,然后又绕到他身后。
      央禧刚想向前挪几步,就被人从后面反拧住,那人的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冷淡至极,却又带着些隐秘的情.欲味道,他神智昏沉,无来由地心里便生起了种畏惧感,空气仿佛都凝固在这沉闷的夜色中,有点呼吸不过来。

      “谁带你出去的?”院长的声音离得很近。
      央禧艰难地开口:“克劳斯。”
      “说了让你离他远点,”谢恩的视线掠过他带着红痕的手臂,“你答应他什么了?”
      “就......拍几张照片。”
      “嗯,”手覆上他黑发下的脖颈,带着些暧昧色情的动作又仿佛是在宣告主权,敏感的地方被人爱抚,央禧压抑住陡然剧烈的呼吸,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却不敢动,“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他勉强笑了笑。

      见谢恩准备说些什么,央禧赶在他之前开口:“院长...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拿回那份继承权。”
      谢恩不置可否地问:“为什么?”
      “今天遇到我继父了,”他犹豫了下,把口袋里的录音笔拿了出来,“他的继承权很快就会被剥夺,所以......放我走吧。”
      身后的嗓音还是一贯的冷静醇厚:“不行。”
      央禧挫败地嗯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感觉到谢恩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像是浓烈的控制欲或者独占欲,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他有点招架不住。

      “我记得前几年才通过一条法例。”
      “我知道,”央禧不情不愿地垂下浓稠的睫毛,皎月在他脸上打下蝴蝶般不断颤抖的阴影,“监护人法案......我无所谓,你愿意做我的监护人吗,院长?”
      他说这话时的样子极其纯情,配合着他浓艳的五官,有一种又纯又欲的错觉,不自觉地便勾引人心,谢恩眸色深沉地点燃了根烟,咬着烟头从后面将他有些松垮的衣服一颗一颗扣上扣子,才说:“除了我,你还有其他人可以找?”
      “规定说,监护人必须要有心理医生的资格执照......”央禧有些慌乱地抬起带红的眼皮看了他一眼,“所以,我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来种极其巨大的诱惑,漂亮的美人除了你以外别无所依,不管你做下任何决定,都可以左右他的思想和人生,掌控的滋味足以满足雄性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下流得引人犯罪。
      谢恩系上最后一刻扣子,淡淡道:“这是你说的。”
      “嗯。”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谢恩的声音风轻云淡的,却让人下意识地内心战栗,“你知道前额叶切除手术吧,轻轻拿根锤子从你的眼皮里刺进去,在你的头骨上开一个口子,然后再完全摧毁那里的精神纤维组织......虽然我不喜欢那种做法,但它确实可以让患者变得更加顺从,任人摆布。”
      央禧被吓得后脊发凉:“绝对...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第二天早上,小雨淅淅沥沥,雨幕隔绝了疯人院与远处飘着雾色的田野,咸腥蒸人的热气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吃饭之前,央禧托克劳斯帮他把录音笔寄出去,后者刚离开没多久,查理就端着餐盘坐到了他面前,脸色惨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没睡好。
      央禧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扒弄面前的鸡蛋:“怎么了?”
      “昨晚它又来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央禧轻嗤一声,拿起他放在手旁装药的小瓶子,仔细看了眼,又发现自己看不懂上面密密麻麻的德文,于是放回到了原处:“这药没用,你应该换一种药。”

      查理身体前倾:“它是真的。”
      “好好,是真的。”央禧敷衍地朝他笑了笑。
      “......”他像是真的被吓得很惨,嘴唇不断地颤抖,半响才平静下来,“昨晚,它想从下面爬上来,幸好我提前关了窗户......”
      “然后?”
      “我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几条棕褐色的触手积压在玻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差点就凉了。”
      见他说得实在可怜不像作假,央禧收回目光,继续扒弄面前的炒鸡蛋:“今晚我有空。”
      查理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你——”
      “陪陪你也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你之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查理连声答应。

      吃完饭以后,央禧回到房间,懒懒散散地爬上床铺却半响睡不着觉,他周围走来走去的都是神志不清的病人,空气中隐隐有恶臭的味道,有人从外面打开门,所有病人顿时都像动物一样警惕不安地停止了动作。
      “把他放到床上去吧,”克劳斯指挥护士将轮椅推进房间,把坐在上面那个一脸痴呆的病人挪到空置的床铺上,接着抬起头问,“比利是这里的吗?”
      央禧的眼睛看向窗外,随口道:“他是隔壁房的。”
      “那可就奇怪了,”金发年轻人苦恼地说,“院长特意吩咐我把他放在这里的,算了,那就让他住这吧,我让护士改一下名册。”
      “你好随便啊。”
      克劳斯耸了耸肩:“没办法,最近事太多了。”

      见他转身准备离去,央禧出声叫住了他:“克劳斯。”
      “干什么?”
      “他动了什么手术?”他抬起下颌示意向病人。
      克劳斯翻了翻记录册,说:“前额叶切除术。”
      他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坐在窗户边的那人脸色苍白了起来,乌眸里流露出没法形容的恐惧,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被吓得不轻。
      “怎么了?”
      “......没什么。”央禧的后背有些湿。
      那是谢恩给他的警告。
      一个明晃晃的,又肆无忌惮的威胁,仿佛在说,如果他再不好好听话的话,那个病人的下场就是他的未来。
      太,太变态了。

      -

      查理的房间在四楼。
      熄灯前央禧摸进去的时候,他的几个病友还吹着口哨暧昧地迎接他,四楼的房间大多数都是神志清醒的短期病人,为了逃兵役,有的人甚至还是没病装病。
      央禧只穿了件薄薄的病服便过来了,爬上查理的床铺时不小心露出了截腰肢,皮肤极薄,白得透明,腰线收缩于阴影内,引来无数瑰丽的遐想,几道下流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了他身上。

      “关灯,睡觉了,”护士不耐地推开门,刚好和央禧对上目光,“你——”
      央禧朝她笑了笑,年轻姑娘的脸便红了起来:“就一晚,体谅一下啦。”
      “好,好的。”护士眼睛都不敢和他对视,只能局促不安地点了点头,“那你明天早点走,大护士很严厉的。”
      “嗯嗯,谢谢。”

      夏季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晚上近九点多钟,天色才差不多全黑。
      雨依旧淅淅沥沥得下个不停,周围的鼾声和梦呓此起彼伏,查理的床铺正好对着窗户,借着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后院里一片寂冷,阴影深重,几株茂密生长的植物纠缠在一起,攀爬在一尊废弃的圣母像上。
      雨幕笼罩万物,一切静得吓人。

      “我有点困了。”央禧强撑着睡意小声道。
      “别睡,”查理的皮肤很是冰凉,声音也因惊恐而微微颤抖,“我有预感,它马上来了。”
      央禧打了个哈欠,跳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倒好后,他拿着杯子走到了床铺边,刚准备顺着梯子爬上上铺,余光不经意地看向窗外,眼皮却猛地一跳,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有个黑色的影子站在后院里。
      那人形的黑影很高,看不见脸,荒草满坡的院子很久没人打理过了,它就站在那尊爬满藤蔓的废旧圣母像边,极其安静地面向窗户。
      夜晚的微风吹散了云雾,皎月投下惨白色的光亮,查理也看到那人影了,浑身寒毛直竖:“你,你看那个东西......!”
      “小声点。”央禧嘘了声。

      查理说得没错,这个黑影的身上的确有棕褐色的触手,长且细,像濒死的蚯蚓一样一根根地扭曲着聚集在一起,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不适感。
      央禧看着那黑影:“它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查理坐在床铺的外围,看起来比他还怕。
      “......”
      正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时,查理在他耳边低声道:“有点不对劲。”
      央禧只看了一眼,瞬时就明白了:“把窗户关上!”
      “我,可我脚麻了——”
      查理刚好挡住下床的梯子,没办法,他只能催促道:“快点!它要过来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人影便以极快的速度移动而来,发出簌簌簌的细响,瞬间就到了墙下,那根本不可能是人的速度。匆忙中,央禧顾不得其他,将查理一把推开,从床上直接跳了下去,三两步跑向窗户。
      窗户是两扇向外打开样式的,一条细小的触手已经沿着石墙爬了上来,他一手抓着一扇窗户的金属把手,向内用力拉上,只听噗一声轻响,闭合的窗户狠狠切断了那一小截触手。

      “查理!”触手在地上弹来弹去,央禧半天找不到方法,“你们这的窗户怎么锁?”
      查理急忙道:“向左扭,听听听,听咔嚓一声响。”
      黑影距离他极近,几乎是几秒钟的功夫便可以扑上来,他强压住颤抖地手指,头脑因刺激而极其冷静,不断将按钮旋向左边,终于在那黑影完全爬到他面前时,咔嚓一声锁上了窗户。
      紧急着便是重重几下撞击,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团蠕动着的触手,以及更深处漆黑一片的阴影。

      咚咚咚的撞击持续了很久,央禧也僵硬在窗户边,手抵在窗户上不敢有丝毫动作,十多分钟过后,撞击逐渐减弱,触手在玻璃上划出啧啧水声,随后便消失在了无穷的夜色里。
      他陡然松了口气。
      “它走了。”央禧跟床铺上的人说。
      半天没听到回应,他以为查理被吓傻了所以不敢说话,于是在黑暗中爬上床,推了推他。
      “查理?”
      过了半天,查理才慢吞吞地出声:“幸好有你在,吓死我了。”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的体温有些不正常的冰,入手的皮肤也滑腻腻的,央禧刚准备应一声,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人的皮肤再怎么出汗也不可能这么的滑,简直抓都快抓不住了,就像条鳝鱼一样。
      他冷静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查理啊,”查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央禧看向地面,不久前被夹断的那簇触手果然不见了踪影,只剩地上一条水痕从窗户边一路拖了过来,痕迹消失在了床铺下,这个发现让他后背立起了寒毛:“我...我要走了。”
      “为什么走?”
      他不动声色地挪着位置:“我也得睡觉啊。”
      查理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央禧向床沿挪动的动作顿了顿,冷笑道:“睡你个头!”话音刚落,他便不管不顾地跳下床,赤着脚飞奔向门,然而手刚一接触到金属门把,心顿时就沉了下来——
      门从外面锁着了,他忘了护士每晚都会锁门。

      他们弄出来了不少动静,周围却依旧是令人绝望的沉寂,查理高大的身形缩在上铺上显得有些诡异,看上去必须要折断几根重要的骨头才能做出他这种扭曲的姿势。
      查理慢慢爬下床,动作僵硬,似乎刚适应这具身体,月光穿过窗帘在地上投下朦胧的雪白,它的脚落在那光亮下,可以看到上面蠕动着的皱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爬。

      “跑什么?”查理问。
      央禧使劲推着门,却不管怎么用力也推不开,只能倚在门边,眼睁睁地看着它向自己慢吞吞地走近,带来种腐臭泥腥的味道,真像蚯蚓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央禧看着一根细长的棕色触手从他的衣服里伸了出来,顺着地面爬到自己的脚踝上,亲昵地勾住,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人后背发凉。
      查理朝他笑了笑:“我是查理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走到他面前,惨白的面孔有些不正常的朦胧,就像再怎么仔细看,也分辨不出他的五官一样,又是几根触手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身上围绕着蚯蚓般的环状斑纹,湿嗒嗒地落到了央禧身上,挑战人的视觉神经。
      央禧猛地将他一把推开,转身就往房间深处跑,触手的速度却比他快得多,细长的身形柔弱无骨地不断拉长,直到将他狠狠绊倒在地。

      “离...离我远点!”他向前爬了几步,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几道白痕,几乎是崩溃地呜咽道,“别这样,离我远点,求你了......”
      窗外树影一片婆娑,半藏在乌云后面的雪光倾洒而下,在他身上划出道道苍白谨饬的割痕,棕褐色的触手如蛇般环住他细白到一尘不染的脚踝,那漂亮的骨头极细,仿佛稍微用力就可以咔嚓折断,强大的丑恶与无力的美丽形成了诡异的对比,给人一种玷污的快感。
      “央禧,”查理的声音变了变,尖细如女孩子,“央禧、央禧、央禧......”

      他边用一种执念到恐怖的样子念叨他的名字,边缓慢向他走来,央禧这才看到他的眼睛里不断流出细小的血泪,泪痕划过青筋显露的苍白皮肤,就像蛆虫一样从他的泪腺掉向空中。
      查理半蹲在他面前,用一种与其憨厚的外表极其不符的气质看着他,占据整个眼眶的黑色瞳孔里透露出无机质般让人绝望的冷,映着面前不断向后瑟缩的漂亮美人。

      “你又在乱跑。”他将央禧的手抵着墙面,细细吻着他的唇角。
      央禧尽力挣扎地别过脸去,恶心得腹部翻江倒海:“你...你要干什么?!”
      查理的声音无波无澜:“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能乖乖听话呢?”
      “别,停下来!我不要!”他凄惨地咬住下唇,用力推着身形高大的男人,手却像陷进了沼泽里,入手的皮肤软得不行,“求求你了...放开我......靠靠靠,好恶心...”

      查理视若罔闻地继续压着他,沉重的身体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因为缺氧,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如梦如幻的霞红,衬得眼尾那颗黑痣如同馥郁的鬼魅。
      “为什么,”查理的声音也变得生涩了起来,“为什么要这么排斥我呢?”
      他的身形像融化一样开始变得粘稠了起来,最开始央禧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一滴皮肤颜色的水溅到他身上,紧急着速度开始剧烈加快,棕色头发融化成棕色的黏液,眼珠子则化为黑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直到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眼眶。

      “央禧,央禧——”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声音却逐渐扭曲得不成样子,极高的声贝,根本不是男人的声带能够能发出来的,“你人到哪去了,我怎么看不到你了呀——!”
      央禧向左边挪去,失去了视觉,触手有些不甘心地依旧绑着他,却被他一脚蹬开。
      声音越来越恐怖:“你在哪,过来啊,你过来啊......”
      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大夏天里的冰淇淋一样,脖颈已经融没了,模糊的头骨形状歪到了旁边:“别走!别走!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融化影响了头骨内的气压,尖利疯狂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爆炸的时候贱了央禧一脸血,他颤抖着手抹了把脸,脑浆和鲜血顺着他腻白的手臂流淌到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床的一个病人终于醒了过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腥臭的气息,就像烂在抽屉里的橘子一样让人作呕,他嘟囔了几声,睡眼惺忪中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下床刚准备去厕所放水,结果没走几步路就脚一滑摔倒在地。
      “靠!”年轻人骂骂咧咧,“谁他妈这么懒,竟然尿到地上去了?”
      他挣扎着起来,才发现入手并不是他想象中液体的触觉,反而是一种滑腻血腥,像棉花糖般软踏踏的东西。

      “喂,那谁,”声音顿了顿,“有人死了,帮忙叫下护士可以吗?”
      年轻人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清新的月光下,面容昳丽的大美人朝他扯出一个笑容,笑得很吃力,少女般浓密的睫毛上也沾着粘稠的液体,整个人都淌在大红色的血泊里,一头漂亮的黑色短发也沾满了猩红,衬托得皮肤白得透明,不像是人,反而像某种从地狱里爬出来、专门勾引人心的魅魔。

      “你......你是鬼吗?”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因诱惑而显露出焦急的痴迷:“你一定是吧!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漂亮的人?”
      央禧笑意不变:“我不是鬼。”
      “你——”
      “现在,马上,去叫护士,顺便让她报警,谢谢。”

      -

      电话铃声响彻警察署的值班室,正是午夜,几个打着瞌睡的警察吓了一跳,任由那铃声响了半天,才有一个睡眼惺忪的实习生去接电话。
      “喂,”他不耐烦地说,“这里是曼彻斯特警察局,你们最好是有点什么事——”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就变了:“什么?......好,我知道了,请不要破坏现场,我们马上就派人来。”
      电话挂断,坐在他身边的老警察一脸奇怪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他舔着唇艰难回答。

      警笛声划破鬼影憧憧的夜空,红蓝交错的警示灯照亮别墅漆黑的前院。几个身材高大的警察鱼贯进入精神病院,刚推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吓了一跳。
      “杰克,你去把我的笔记本拿来,”老警察对实习生说,“我忘在车上了。”
      实习生连忙应道:“好。”

      从原木楼梯走下去,他打量着精神病院,觉得这栋建筑给人一种阴森迷昧的感觉,显然是有些年头了,白色的墙壁上爬满了棕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铁床随意堆在角落里,都生了锈,他的目光向旁边移去,紧急着顿了顿.......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在树影下静静看着他。
      那人很高,很瘦,披着件黑色外套,弥漫着种幽暗森寒的气质,让人下意识心里就产生些恐惧。
      不等他将配枪从枪夹里拔.出.来,那人就走近了,一张英俊儒雅的面孔出现在灯光下,实习生不由得觉得之前都是自己的幻觉。
      或许是太累了,他想。

      “您是...”
      男人的指尖似乎泌着什么暗色的液体:“我是这家精神病院的院长,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尽管向我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沉寂黑夜里的身形,实习生内心有些莫名其妙的畏惧:“好的,谢...谢谢您。”

      从车里拿上笔记本,跟在身材高大的院长身后走进房间,实习生先是被窗户下惨烈的血肉横飞吓了一跳,紧接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墙角。
      那里坐着一个身高腿长,满身是血的少年,单单一个虚幻朦胧的侧颜就让他挪不开眼,他披着一件不知道谁给的单薄外套,正满脸苍白地接受老警察的问询,见到他身边的人,眼睛瞬时亮了起来,脚有些崴地几步向男人走了过去,和他擦肩而过......一种隐秘的失落和嫉妒划过他的心头。

      “院长......”央禧磨蹭地被谢恩抱了起来,下巴乖顺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男人身上有种清爽冷冽的可靠气息,让他堪堪舒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心终于安定下来的感觉。
      谢恩用指腹将他睫毛上的血脓擦拭干净,问:“发生什么了?”
      央禧在他耳边嘟囔:“我差一点就死啦。”
      “嗯,”谢恩将他抱到隔壁的房间里,吻了吻他的侧脸,“你看到是谁干的了吗?”
      央禧咬着下唇,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见谢恩半响不说话,有些慌乱地拉住他的袖子:“我说得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问......”他说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查理死后,他自己是唯一的目击者。
      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门外警察跟谢恩打了个声招呼,示意他出来一下,谢恩朝他们点了下头,扭开床头的灯光,给央禧盖好床被:“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刚准备走,就感觉衣服被人拉住了,回过头,便看到央禧扬起脸颊,瑟缩的乌眸里充满不安地开口:“你......”
      “给我十分钟,”谢恩轻声道,见着对方还是副噩梦后无法脱身的不断颤抖的模样,他弹了根烟给他,“在床上等着我。”

      出门时顺手关上门,几个警察见他过来,不动声色地绷紧了侧脸的肌肉。
      “我们刚刚调查了一下现场。”
      他冷淡地点了下头:“发现什么了吗?”
      “应该是颅压导致的颅骨膨胀,”老警察想到那脑浆流了一地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具体原因还需要回到局子后,由我们的法医来判断,这几天内我们可能会继续上门拜访,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谢恩言简意赅道:“不麻烦。”
      见他准备回去,老警察继续道:“您来之前,我们也听到那个目击证人的说法了。”他露出一个比较尴尬的神情,“请问他是......”
      “他是我的病人。”
      言下之意,不管他说了什么魔幻的东西,都只是他的臆想。
      老警察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好的,明白了,那还请您做一下他的工作......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被脑浆爆了一脸,是个人都会有心理阴影。”
      谢恩给护士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送客,接着对他们道:“我知道了,还请您不要把这件事情声张出去。”
      “我明白,明白。”

      重新推开房门,尼古丁香烟的气息盖住了浅浅的血腥,央禧半躺在床上,咬出红痕的双唇里含着烟头,薄薄的眼皮也半阖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说什么了?”他率先开口问。
      “没什么,”谢恩坐到床沿,安抚性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央禧有些不由自主地蹭了蹭他的手掌,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下一瞬间,先是愣了愣,紧急着叼着烟头掀起眼皮看他,他的眼尾天生便上翘,哪怕无意于此,不经意间都很勾引人心,“我在考虑......给你换种药。”
      央禧瞬时有点紧张:“你也认为那是我的幻觉?”

      谢恩没说是或者不是,反而勾起他的头发,俯身吻了下去,双唇接触到的刹那,央禧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却慢慢被他清冽干净的气息安抚了下来,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动作。
      吻是绵长且柔软的,央禧垂下睫毛,脸颊终于浮现了些绚烂的红,长时间的接吻让他有些窒息,不由自主地用手臂颤抖着环住对方的脖颈,整个人依靠地紧紧贴住他。
      感受到他瑟缩的身子,谢恩稍微加重了些力道,手也不自由自主地更加用力,于是央禧的唇边泄出了几声甜腻的呻.吟,接吻时互相交缠的荷尔蒙氤氲在暮色的灯光中,令人舒服的快感扫清了不久前的恐怖幽深。
      “哇,”在谢恩松开他之后,他有些喘不过气地躺倒在了枕头上,“太犯规了吧,你技术怎么这么好?”
      谢恩拿过他手里的香烟,自己清冷地抽了一口:“是吗。”

      他的神色极其冷静,仿佛不久前强势霸道的那人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存在,央禧看着他俊美阴沉的面孔,忽然鬼迷心窍地出口道:“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见谢恩抬起眼皮看向他,央禧用脚趾勾引地按了按他的大腿:“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玩医生患者play了,是不是听起来就很不错?”
      谢恩抽烟的动作一顿,别有深意地朝他笑了笑,平常极其冷峻的人,做出这种表情时俊美得不行,央禧顿时就被这种美色迷惑了,分辨不出他笑容里本该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行啊,”他的手掌覆盖上对方的后颈,轻轻捏了捏,看着那人的耳朵随之变红,“男朋友。”

      第二天下午,查理的遗体被人从警察局送了回来,小镇边缘的教堂伫立在沉闷低压的乌云中,蒸人的热气笼罩着那片坟地,尚可以自己行动的病人都穿上了黑色外套,聚集在棺材边,低下头听着牧师的祷告。
      “......亲爱的主,仁慈的天父,你既召唤他回到你身边,请从此善待他与他的后人......”浅淡的光辉下,牧师念完长长的祷告词,在自己心口画了个十字,“......上帝永存,阿门。”

      扔完最后一束花,人群渐渐散了开来,护士大声召集病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央禧跟在谢恩身后,情绪有些压抑:“要是那东西再来的话,难道又要死人吗?”
      “那是你的幻觉,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生物,”谢恩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静,“也许你该好好睡一觉,在那期间,我会重新调配你的药。”
      “我——”
      “听话,”他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最清楚你的情况。”
      谢恩瞳孔的颜色很深,带着些浑然天成的蛊惑人心,看久了会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信服。
      央禧几乎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的确是自己的臆想,可当他的余光触及到坟墓上摇摇欲坠的十字架时,才陡然转醒过来。
      他勉强笑道:“行,你说得对。”

      雨又连着下了好几天,连绵不绝地带来潮湿闷热的气息,央禧最初的活动位置只有精神病院,在和谢恩确定了关系后,扩大到院子周围,甚至有时候在男人的允许下,可以由克劳斯开车去镇上晃几圈。
      从甜品店回来的那个上午,精神病院的外面停了几辆深黑色的轿车,央禧还是一贯地没有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克劳斯锁好车,跟在他身后。
      “我今天收到回信了,”他拿出信封,“你律师写的。”
      央禧一愣,旋即接过白色信封,展开里面的信纸。
      克劳斯问:“说什么?”
      “公证会已经裁定了,”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看向路边的轿车,“估计这些人是过来办理监护人关系的律师,速度可真快。”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个世界是阴影怪,这个世界是蚯蚓怪xD
    入v第一章,评论里发红包
    谢谢大家么么么!
    感谢在2020-07-06 07:41:41~2020-07-07 04:1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wertyuiop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歌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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