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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41)山洞(2) ...

  •   李博衍出了山洞,依然深夜,月色凉白,他也不急着回金州,而是寻着记忆,找到了他和叶疏林一起摔下去的那个陷阱,他本来就是装晕被抬来的,自然是记得路的,虽然说智谋上李博衍比不上顾修谨,可毕竟是御影司总督养大的,这些事情做起来还算得心应手的。

      李博衍到了地方,见陷阱已经被隐去,兀自感叹了句贼人的谨慎,才顺着去路仔细寻找起来,透着月光,大约走出了五步,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一个约半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约有半截指头大小,通体血色的虫子。

      这是同生蛊,原先是木色,滴了血上去就变红,滴了谁的血,滴血的人若是受了伤这只虫就会发出声音,可以根据声音的强弱来判断滴血人还撑不撑得住,若是这只蛊虫死了,那就意味着滴血人也殒命了。

      李博衍这次回来有事要做,没办法时时跟着叶疏林,就悄悄把他的血滴了上去,晕过去时想着会被搜身,就随手扔下,想着后面仔捡回来,现在找到了蛊虫不用担心叶疏林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悄悄去了,他就要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

      至于叶疏林——嘻嘻,李博衍觉得暂时让他待在那里挺好的,虽说要遭些罪,可是不用麻烦自己时时看着,挺好。

      那山洞一看就不简单,李博衍除了要去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长策之外,还要去先把总督交代的事情安排好,毕竟孟澄裕还有几天就要来了,他这里的事情没办好,孟澄裕的戏可就不精彩了。

      故此李博衍就径直连夜赶去了和金州相邻的崇州地界,也算是他还有良心,去了崇州想了想,还是找了一个御影司的人,让他去了那个山洞,也算是帮忙看着叶疏林了,于是心安理得的做起自己的活计来。

      叶疏林也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除了吴婶,居然没人发现李博衍不见了,究其原因,大概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往厨房塞了十几人进来张罗吃食,叶疏林问了才清楚现如今山洞里林林总总已经有了百多人。

      看守人少忙着押解外面那些人,也就无空理会厨房,亏得这一出,叶疏林松了一口气,逃过一劫,如此相安无事的直至晚饭结束,叶疏林突然被看守抓住架了出去。

      叶疏林不明所以,挣扎辩解,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拖到外面狠狠扔在了地上,平白吃了一嘴灰也来不及吐,高声叫嚷:“你们做什么?”才刚起身就被人按住。

      忽听前面响起声音:“你说的就是他?”

      “是!就是他!”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在叶疏林旁边响起,艰难的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到小知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膝行的往前爬,爬到一个人的脚边,重重磕了一个头,振振有词道:“就是他在画图,就是他想逃出去,我是看到了,就把图偷来,想要揭发他!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对您是衷心的啊!”

      自那日叶疏林让他们和他一起逃出去之后,小知也遵守承诺,在自己衣服上死了一块布头下来,悄悄用烧剩下的煤屑画了山洞里的布局图,没人发现,一直也相安无事。

      可是昨天山洞里送进来的一批新人,新人来了要搜身,看守少,就干脆全搜了,小知怕图被搜出来就悄悄藏了起来,后来人多眼杂,小知一直没找到机会把图拿回来。

      直至刚才,小知去拿图的时候被人撞见,当场引来了守卫,小知为了自保,祸水东引,供出了叶疏林。

      姚东算是这个山洞里的领头人,只因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以为掌人生死,惯喜欢看人伏低做小,痛哭流涕,生死难求。

      抓叶疏林来的地方是山洞的大堂里,叫了所有人来看着,就想来个杀鸡敬狗,他也不笨,自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想查清楚其实也不难,布头料子一对,笔迹一查,自然明了,什么诬陷嫁祸的,全都不攻自破,再加上那小子被抓之后立马就能供出他,这是为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可是看到叶疏林之后,姚东就不乐意了。

      姚东走过来蹲在叶疏林面前,让压着他脑袋的人撒开手,擒住叶疏林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不由感叹,啧啧啧,你看看,这个人就算是落到这种地步,也丝毫不损仙人之姿,身上的伤痕血迹反而显得人更加孤傲清冷,真是让人看不惯,再配上这一脸的倔强不屈,真是碍眼的不行。

      你说让这种人不论是被人背叛之后,歇斯底里,痛哭流涕,还是满脸谄媚,祈求自己放他一条生路,全都好看得不得了,所以姚东决定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

      姚东钳着叶疏林的下巴,问他:“你认不认?”

      叶疏林没理他,反而一直看着小知,他看到小知现在虽然还跪在地上,但是已经转过来看着他们了,他眼含泪光,满面通红,肩颈绷紧,双手握拳,虽然在瑟瑟发抖,可是更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小兽,此刻,自己就是他的敌人,仿佛自己只要轻轻一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立马扑上来将自己咬烂撕碎。

      叶疏林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小知怎能为了自保构陷自己,可是叶疏林又觉得本该如此,他不想死,推到自己身上本就是理所应当,况且,他也没说错,毕竟真的是因为自己他才会遭此劫难的,可是这件事情也是他同意的啊?自己并没有强迫他,怎么东窗事发,他就想推得一干二净呢?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不停拉扯,叶疏林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可是这些话在心里团成了浆糊,粘得叶疏林脑中空白,只说出一个“你”来。

      叶疏林声音才响,小知立马暴起,生怕叶疏林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情绪激动,声音高亢,几乎是喊出来:“你不要想诬陷我!都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想逃跑!我是为了揭发你才偷你的图!就是你想逃跑!”

      小知越说声音越大,似乎这样说他说的就是真的,他就可以说服自己这个就是真相,可是他知道不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把叶疏林当作了替死鬼,所以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带了哭腔,他知道这样做不对,这样做不讲义气,可是他要活着,他还要带着小足一起逃出去,他还要去找小常,家里还有等着他们回去的小乐,所以他必须活着。

      叶疏林看着小知,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替自己申辩,替自己摆脱罪责,恍惚间,突然看到了自己——

      “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不过是把人送过来而已,我不过是想圆了他的遗憾,想让他们一家团聚而已,我是好心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可是我真的是好心的,我没想到会这样,他跟我说他想家了,我可怜他,我才把他送过来的。”

      ——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竟然这么丑陋可笑的吗?

      犹如跳梁小丑,心酸又滑稽。

      这一刻,叶疏林一直在坚持的某一样东西突然断了,轰然崩塌,皆化为一片废墟。

      “人无完人,各有不足,你何须如此。”

      叶疏林现在才明白元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了,自己确实比不了顾修谨,也比不了元满,为了逞一时意气身陷囹圄,后又自以为能洞察人心,逃出生天。

      他无法原谅小知的行为却理解,他的善意教养无法做到推一个孩子去死,更别说拉着他同归于尽,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想活命的孩子,是他先将他算计进来的,叶疏林心有不甘,却毫无办法,却也觉得命丧于此,是自己咎由自取。

      可笑吧,最后他竟栽在一个孩子手里。

      姚东没等到叶疏林的痛哭流涕,更没看到他谄媚求饶,他看到叶疏林突然笑了,笑得自嘲无奈,没想到他自负半生,刚咂摸出点改过自新的味儿来,就要潦草收场了。

      他这一笑,姚东不高兴了,一巴掌下去,叶疏林笑声一断,脸一偏,吐出一口血一颗牙,左半边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转正了脸,也不说话就那样瞪着姚东,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

      姚东见叶疏林没像自己想的样子来,不高兴了,挥挥手吩咐手底下的人说:“把这两人全都吊起来。”

      小知听见立马跪地求饶,不停的磕头求姚东放自己一马,叶疏林大喊:“这事与他无关..........”

      话还没说完,姚东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叶疏林的另一边脸也没能幸免:“有没有关系,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说话。”

      叶疏林和小知被用绳子捆了手,吊了起来,小知吓得哭喊不停,叶疏林看见小足想要冲上来被看守拦住打了一顿,吴婶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虽然满脸不忍,但也不敢说什么。

      还没等叶疏林再继续看出些什么,一声破风声后,叶疏林就感觉胸口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疼痛来的猝不及防,叶疏林没忍住哼了一声,旁边的小知直接哭喊起来。

      两个看守一人分别拿了一根浸了盐水的铁鞭子,铁鞭子上还有些倒钩,一鞭子抽下去,连皮带肉生生扣下去一块,血立马就沁了出来,两个看守在后面一鞭又一鞭的下去,姚东就在前面就着皮肉破开的声音警告众人:“若是再有人打了逃跑的主意,我保证,你会比他们更舒服。”

      其他人就这么看着听着,谁也不敢说话,看着鞭子一下下下去只觉得心慌腿麻,谁还敢生出其他的心思,也不知抽了多少鞭,小知已经昏死过去,叶疏林也意识模糊起来,突然鞭声停了,一盆盐水当头浇下来,小知疼得凄厉嚎叫,当场醒了过来,叶疏林疼得感觉全身的寒毛都卷了起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不似人声。

      姚东满意的说:“哟,还没死呢?没死好啊,给他们给他们手上脚上都开到口子放血,慢慢放,看看什么时候能熬不住,让大家伙都好好看看,想逃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叶疏林和小知被放下来割完口子,又被吊了起来,比刚才吊得还高,或许是因为疼过头了,被割口子放血的时候,叶疏林反而觉得没什么,这一场刑法过去,众人渐渐散去,血从叶疏林和小知身上滴滴答答的落下,在他们脚下的地上积起了一小滩,手腕上的血落在了叶疏林脸上,湿凉湿凉的。

      “对不起。”叶疏林听到小知在自己旁边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就没了声音,叶疏林看到他微弱起伏的胸口想着人应该只是昏了过去。

      叶疏林因为疼实在是睡不着,反而更清醒了一些,他现在被吊在高处,原先心心念念想要知道的山洞全貌尽收眼底,他们被吊的地方似乎是个演武场,周围的兵器架上全都空了,有几十个大箱子被放在演武场左侧,叶疏林看着上面的封条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因为失血头晕眼花,实在是看不清楚也想不起来。

      他想着李博衍说两天之内帮救兵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他还没担起四海镖局的担子,还没有跟父亲尽孝,也不知道如今的四海镖局是个什么境况,有没有有所好转,他是真的不想死,或许他当初就不该离开。

      也不知道元满他们有没有找过自己,大约是没有的,毕竟是他自己要走的,说话做事也是惹人厌烦,他们不想见我倒是真的,找我大约是不会的。

      若是他早些想明白,不要意气用事,也不会被抓,要是在早些,也不会害死皎月,不对,应该是平安,没错了,平安确实是他害死的,他欠平安一句道歉,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原谅自己,大约是不会的吧。

      要是父亲知道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还如此狼狈的死在了这里,肯定会对自己很失望吧,毕竟这种死法,不光彩就算了,还丢了四海镖局的脸面,大约父亲会不愿意认自己吧。

      满目火光,无边寂寥,叶疏林一滴泪混着血落了下来,晕进了血滩里,不留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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