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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2)杀人偿命 ...

  •   谷城从茶楼里出来,陵安的街上已经又落上了一层雪,可是依旧盖不住街头的热闹,年关将近,大街小巷上更是挤满了办年货的人,谷城看着这一派生平的景象,嘴角也带上了笑,家里的下人把马车赶过来,谷城上了车,坐在马车上往家里走,心里念着,确实应该去看看苏姑娘的,总不能把人领回来了,就丢着不管吧?

      家中人不在,谷城就去找了家中的管家,三姐姐要安置人,总是要吩咐管家去做事的,谷城想问问管家,三姐姐把苏姑娘安置在哪里了,可是管家却说不知道有个叫苏落鸢的,谷城一惊,想到了什么,换了个名字再问,果然知道个叫小灵的。

      说人在帐房那边,谷城知道人还在府里很惊讶,想要去见她,管家本来是想让人去把小灵叫过来的,可是谷城想过去看看,就让管家领着他过去了,问起苏落鸢近况,管家告诉他说:“原本小灵是三小姐带回来吩咐安置的,因为是从外面带来的,不敢安进内院,就只让她在外院做些洒扫的活计,后来是厨房那边的许妈妈夸她手脚勤快,人又机灵和善就往上递了话把人要去了厨房做事。”

      “许妈妈看着她机灵,学东西又快,做事又麻利,肯吃苦,心思细,也高兴带着她做一做采买一类的事情,外面送了东西进来,也就喜欢让她跟着去验货查收。”

      “后来家中出事,就有些不长眼的好次混卖,送到了府上,被她发现了,和我言语了几句,后来一查才知道是家里出了内贼,家里事多,不想再生事端,就没对外声张,悄悄处理了那些人,事情就算了了。”

      “只是这个事情一出,账房那边就缺了人手,小人看她机灵,就去请示了三小姐,得了恩典,把她调去了账房那边做些杂事。”

      谷城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本来以为三姐姐会给苏姑娘一些田产铺子,好让苏姑娘无忧无虑的在陵安好好过小半辈子呢?怎么居然是这样的安排?苏落鸢可是苏将军的女儿,苏将军是个英雄,怎么能让英雄的女儿在自己家里做下人呢?谷城觉得三姐姐这次事情做的不周全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是到了帐房这边,只是帐房人多,未免人多嘴杂,管家让谷城坐在平时主人家查账的偏房里,让下人以自己的名义去叫了小灵过来,谷城想着也是,苏姑娘的身份确实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就乖乖等着。

      没过一会儿,苏落鸢就跟着下人过来了,苏落鸢先是在门口见了管家,行过礼之后,将人领进了房内,自己退到了房门口守着,侧身站着,一边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一边看着外面的情况,苏落鸢见了谷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等管家提醒,恭恭敬敬,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奴才拜见小少爷。”

      她这一跪太过自然,倒是把谷城搞得不自在了,一下子站起来走过去,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索性蹲下来,商量着说:“苏小姐,你不必这样,快起来吧。”谷城知道她的身份,让她在家中做下人已经很难为情了,这会儿实在是受不住她这么大的礼。

      苏落鸢略一抬眼看了谷城一眼,又垂下眸子,依言起身,谷城招呼着她坐下,苏落鸢说:“小少爷,我现在是府里的下人,便应当有个下人的样子。”

      说起这个,谷城真的是十分不好意思:“我以为三姐姐会给你田产铺子好好过日子的,没有想到她竟然让你到府中做了下人,真是对不起,等会儿我就去找三姐姐说,让她放你离去。”

      苏落鸢先是愣了一下,嘴角就忍不住扬起了一些,看着谷小少爷的眼神也忍不住染上了怜爱,难怪谷珺小姐要那么防着自己,要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确实应该防着,就这个小少爷,她都不必拿出手段来骗他。

      “小少爷多虑了,是我求三小姐收留我的。”幸好自己现在不用骗人了:“我没什么本事,就算是有泼天的富贵也是守不住的,就求三小姐带我进府学些本事,三小姐为人宽厚,并未让我签奴契和卖身契,也承诺我,日子到了若我想走也不会强留,既是学本事,哪有挑的道理,自然是一步一步慢慢来才对。”说些好听的俏皮话,哪里算骗人呢?

      白拿别人银票总是矮别人一截,在花街这么多年,没人更比她知道白来的好处要不得的道理,想来她就明白自己当时不签卖身契,三小姐又不放自己走是因为什么了,怕自己转头去招惹他吗?若不是元满提前让御影司来打过招呼,自己也是不好过的,想想,自己这么久也算本分,只是三小姐松口让自己进了账房,却又不让自己学真本事,看来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即是如此,后面的出路自己需的好好想想了。

      “是这样吗?”这是谷小少爷没有想到的。

      “是这样的。”

      谷小少爷转念想想,也对,陵安多的是不讲理的,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要是独自在外,确实容易被人盯上,现在在自己家里,有家人庇佑,是能得个平安,啧,怎么出去一圈回来,还是没学到点元满的皮毛呢?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那就好那就好。”谷小少爷笑笑说:“元满很挂念你,还向我问起你呢,现在知道你平安,我也算不辱使命,只是你为何没用你的本名啊?”谷城刚才问的时候,管家说是说不知道这么个人,真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苏落鸢回答说:“出来做事,名字太出挑了也不好。”话是这样说,可是苏落鸢始终觉得,苏落鸢这个名字,是苏将军给自己女儿取的,自己嘛——就当是苏将军的女儿已经死在六岁的时候了吧。

      毕竟苏凛定的罪,是要诛九族的,苏落鸢早就被消了籍了,她若不认,别人也没法强按头,自己犯不上和自己过不去,那个小姑娘死了,她还要好好活着啊。

      谷城点点头,自己默默在心里记下,自己果然想的不周全了,跟苏落鸢说:“若是你有什么麻烦,就遣人来找我,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的。”

      苏落鸢行礼:“那就多谢了。”只是应下归应下,去找那是万万不敢的,否则自己怕是这一刻去找,下一刻就被赶出谷家了。

      谷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管家打断了:“小少爷,老太爷遣人来找您,说是请您去前厅一趟,有要事。”

      “那我先过去了。”谷城起身跟苏落鸢告别:“你若有事,让人来找我便好。”

      苏落鸢点点头,规规矩矩的没送人出门,也不管谷城有没有看到,还是老老实实的冲着谷城行礼,待人走远了,自己才出门,此时天上落起了雪,松松散散的飘下来,拿手一接,一触到掌心就化了,苏落鸢突然笑了,笑的轻松惬意,一张笑脸拢在她自己呼出来来的白气里,不像是寒冬腊月,像是春雪初融。

      她想起来,当年元满给自己选择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自己当时回答说:“御影司,影子应该不能见光吧?我这一生不能见光的日子已经太久了,今后,我想晒晒太阳。”

      苏落鸢一步步的往帐房里走,每一步都踩的瓷实,心里也高兴,能看到太阳,真的很好啊。

      谷城才到前厅,除了自己家里人,就看到了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人,赵奕的父亲,前陵安京兆尹赵时检,赵时检已快七十,自从死了儿子,大病一场,病一直不见好,就从京兆尹的位子上退了下来,在大理寺领了个闲差。

      你要问起赵奕是谁?谷小少爷不就是因为杀了这个人,才去坐的牢吗?如今见到赵时检,谷小少爷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人想做什么?更何况这人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剥皮抽骨了。

      结果,看到了谷城,谷家老太爷问赵时检说:“赵大人,我家谷城已经叫来了,请问您大驾光临?还指名道姓的要见他?所谓何事?”

      赵时检看都没看老太爷一眼,只对着自己带来的人吩咐说:“犯人谷城,得诏而出,逾期不归,现捉拿归案,待大理寺审后定罪。”

      “什么?”还不等谷城反应,赵时检的人就给谷城戴上了锁铐,赵时检抓了人就走,完全不给谷城辩驳的机会,老太爷急忙追上来,杵着拐杖,下人丫鬟扶着一边走一边问:“赵大人,草民记得皇上的诏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让我这小孙儿去走上一遭,找回然和亲使者,便是当他将功补过,功过相抵啊。”

      “是啊。”赵时检说:“功过相抵,和亲公主都遇害了,你们谷家也被问了责,这算是哪门子的功啊?”

      “赵大人,原先说的并不是这样的,可是哪里出了问题?还请赵大人通融通融,宽限草民几日,待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再给您个交代。”老太爷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亏身边下人多,才有惊无险,谷城看到了,比自己被押走了还急,一个劲的确认老太爷的情况,得了话知道了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谷老太爷。”赵时检到了谷家门口说:“我也是职责所在,您还是不要为难我的好,烦请留步。”说完就押着谷城进了囚车,游街似的将人悠哉悠哉的带回了大理寺,一路上街上的行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这样的场景,谷城经历过一次,上次是因为杀了赵奕,谷城坐在这囚车里都是趾高气昂的,他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可是这次,谷城扒在囚车上,看着在雪地里追在囚车后面,因为年老体力不支,佝偻着身子站在身后喘着粗气的爷爷,这一次,体会到了无能为力,屈辱和委屈。

      谷城被手脚戴上镣铐,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里,谷城扒在牢门上看着赵时检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除了不忿,更多的是轻蔑:“赵时检,亏得你是朝廷命官,竟是以权谋私?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官袍吗?”

      这一路上,谷小少爷见过太多舍身取义的好官,所以现在再看赵时检,只觉得面目可憎,荒唐至极。

      手下的人锁好了门就退下了,赵时检看着谷城愤怒的样子,笑了:“谷小少爷,说什么胡话呢?”

      “我不过是按照大境律例办事,你逾期未归,我自是要捉拿你归案的,于情于理,都是如此,谷小少爷放心,接下来要审问你的,不是我,我会去敲一敲鸣冤鼓,我要状告你们谷家收买朝廷命官,贪赃枉法,赎铜一百二十斤,买通官吏所用金银,更是不下千两,你们谷家好大的手笔啊?”

      “你说这么多的银子,这次你们谷家还有本事救你吗?还能救你吗?自身难保了吧?”

      谷城呆愣住了,赵时检说的这些,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家里人救了他,可是他并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救的他,更别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了救自己居然花了这么多银子了?

      只是——看着有些癫狂赵时检,谷城不明白:“你儿子为祸百姓,十恶不赦,我杀他是替天行道。”自己管不好儿子,哪里有脸怪别人。

      “我知道。”赵时检说:“我那个儿子,家里人娇惯,特别是我母亲,吃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安享晚年,家里难得有个小的,自然是溺爱了些,我知道他做的不对,我会管,我会教,哪怕是把他打断了腿,我也会教他!我知道,他该死!可是,那是我儿子!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儿子!”

      赵时检一番话道出了多少为人父母的心酸,赵奕的所作所为,他真的不知道,真的袖手旁观吗?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赔的也赔了,可是呢?一出事,母亲就和自己闹,一出事,儿子就和自己哭,一出事,他就觉得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发妻,他有什么办法?自己的儿子,难道自己要亲手了结了他吗?

      谷城听着赵时检讲完这番话,心中一时有些难以言说的震撼,没错,就是震撼,他当初只觉得赵奕是恶人,自己应该为民除害,可是赵奕的亲人当如何,是谷小少爷从未想过的。

      “那是我夫人舍下了一条命,留下来了儿子,纵使他有千万般不是,他又可曾招惹过你?又怎轮到你动手?”

      这是谷城没想过的,赵奕从未招惹过他,反而是自己当时为了动手方便,主动招惹过赵奕,可是,他是替天行道啊?不是吗?

      不,不是的,以前的谷小少爷不懂,现在的谷小少爷很明白,他编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说的像英雄一样,可是呢?他不是英雄,更不是李一刀,他只是个为了满足自己无谓幻想,无谓虚荣而已,实际上的他,胆小且懦弱,不然,他为什么不敢动穆凡尘呢?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惹不起穆凡尘。

      谷城在赵时检苍老的面容中看到了赵奕,看到了赵奕死时的样子,他突然在想,自己不是也伤害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吗?他是不是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赵奕?

      谷城从未如此清晰的,直面自己错误,在被他伤害的人面前,他所有的借口,都变得可笑,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

      这一刻,少年清楚的明白了,自己不是英雄,从来不是。

      “怕了?”赵时检看着眼神逐渐慌乱颤动的谷城,问:“既然要做,那便要担起后果,你家里人真金白银替你买的这条命,终究是要还的,既然,你认为我儿子十恶不赦,你是替天行道,那如今看来,是你们谷家触犯了大靖律法,我如今秉公办事,也并无不可。”

      谷城也在想,自己当年毫无惧意的直面牢狱,是真的做好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起责任的准备吗?不,好像怀抱着的,仅仅只有,觉得自己好厉害,觉得自己将名垂千古的想法,他好像在用别人的性命给自己歌功颂德,在自以为是的以正义自居。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赵时检说:“少年人,我儿子的命已经偿了,现在,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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