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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7)在陵安 ...

  •   不论多久,玉小真都要为御影司能养出李博衍这个傻子来而感到惊叹,倒不是说李博衍真的傻,是在御影司这一个狐狸窝,他老实的有点对不起御影司的栽培。

      莫强求赶着救人,往死里赶路,玉小真本来想慢慢走,可是莫强求这个人轴得很,觉得既然他们是一起出来的,自己就要负担起玉小真的安全,生生提着玉小真一起走,他是好心,玉小真也不好打他,只能无奈的跟着他,往陵安,就不过五日,两人就到了地方。

      到了陵安之后,两个各自有事,自此分道扬镳,玉小真总算是歇了一口气,到陵安时正值正午,玉小真索性一鼓作气,直接就去了御影司,长策拿了信之后当场就拆了,玉小真拿着欠条准备拿钱就没走,看着长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对于信的内容好奇的不得了,可也没敢在长策面前造次。

      长策是长辈,和李博衍可不一样。

      长策将信收起来,对着玉小真笑笑说:“玉姑娘舟车劳顿辛苦了,难为你帮李博衍送信过来。”

      玉小真回话说:“哪有哪有,替人办事嘛,这欠条,您看。”玉小真把欠条拿出来暗示长策说。

      长策自动忽视了欠条,继续说:“还请玉姑娘在长安歇息几日,两日后,我将东西给你,还请你帮忙,送去给李博衍。”

      “嗯?”啥东西?每说一份钱干两份活啊?

      “可是..........”

      “玉姑娘。”玉小真刚想说话就被长策打断了:“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待你把东西送过去再来找我销账也是一样的。”

      玉小真不乐意了:“拿钱办事,是天经地义,那也不能拿一份钱做两样买卖吧?”

      “这样啊?”长策说:“那这欠条谁打的你找谁去吧,我将他踢出御影司了,他欠的外债与御影司无半分关系。”

      “…………”李博衍你这个右使真是做的毫无尊严:“左使大人大人这是要耍赖喽?”李博衍的钱全是从御影司来的,要是御影司不管他,穷光蛋一个。

      “哪里哪里。”长策笑嘻嘻的说:“这不是在和玉姑娘商量呢吗?”

      “…………”这叫商量?玉小真也是个有脾气的,手一甩:“我不要了。”反正李博衍也给了一点,不算是无功而返,她才懒得再去送一次,她又不是信使什么的。

      转身想走,长策在她身后幽幽说:“玉姑娘可能不知道,为了防止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从御影司出去的钱财上面都有御影司的印记,近来御影司丢了一批金银,御影司上下正全力寻找,不知道玉姑娘,可曾见过?”

      玉小真回过头来,一脸憋屈:“两天以后是吧?”玉小真能屈能伸:“还是现在这个时辰?”看看,这才是这狐狸窝的真面目。

      长策满意了:“是的,带事情完了,我自然会将欠条兑给玉姑娘。”也算是威逼利诱一样不落了,没办法,李博衍这个傻子,不是自己的钱是一点都不心疼,多大的数都敢往上写,败家孩子,回来肯定是要打一顿的。

      玉小真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我去,你们御影司这么多人,就非的逮着我不放。”

      “没人了,全出去办事去了。”

      “………………”你自己信吗?

      最后,玉小真不得不答应长策两天以后再来替他跑一趟腿,玉小真也是敢怒不敢言了,不行,长策不好坑,李博衍还不好骗?得让他再给自己写个欠条。

      玉小真这边事了,百无聊赖,这时候的陵安已经落了雪,陵安也不是第一次来,于她而言着实没有什么新意,玉小真不想傻站在雪里挨冻,转头去找客栈去了,玉小真从不委屈自己,既然来了陵安肯定是要去最好的客栈喽。

      人才到门口,玉小真就看到客栈大堂里里外外三层人,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吵吵闹闹的,玉小真最爱看热闹,当即凑上去,凭着自己的一身功夫硬生生挤到了最前面,正兴奋着呢,抬眼一看,嗯?莫强求?

      莫强求一脸无欲无求的站在大堂上,在财神居求着莫强求救人的妇人现在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不依不饶的抱着莫强求的腿哭得惨烈,这妇人如今不是那副邋遢的模样玉小真都没认出来,还是从妇人饱含怨气的哭诉里分辨出来的。

      旁边还站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大夫,这个大夫玉小真认识,就是莫强求叫去瞧病的那个,再往旁边看,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躺在莫强求的脚步半点动静也没有。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要是早回来一天,我的孩儿就不会死,你还我的孩儿!还我的孩儿!”

      莫强求半点没有被人围观的尴尬与窘迫,只是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脚边的孩子尸体,平静的说:“你的孩子是娘胎里带的胎毒,并非我的过错,你求我救他一命,我答应了便会竭尽所能,我不是神仙,如今他没撑住,是他的命数,与我无关。”

      莫强求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可是那妇人那里肯听,死活不撒手,就是哭着喊着让他还自己的孩子,一边的大夫看不下去了,上来一边掰她的手,一边说:“这位禅师不但出钱给你家孩子看诊,还花钱用上好的药材吊着你孩子的姓名,为了方便照顾,更是将你们母子从财神居接到了这里住着,吃穿用度,事无巨细,一样不落,你要是再这样咄咄逼人,未免也□□将仇报了。”现在深冬时节,若不是这位大师心善,就这母子二人,哪里能穿上这么好的棉衣?再想想初见他们时他们那副衣裳褴褛的样子,大夫越发觉得这对母子不识好歹。

      大夫是个老者,被妇人一把推开跌坐在地上,再想上来就被莫强求抬手阻止了,旁边的人听了他们的对话,都纷纷开始指责妇人的不是,玉小真在一边都被惊呆了,这家伙深藏不露啊,这么有钱的?她都不知道莫强求居然还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妇人哪里管旁边的人怎么说,指着莫强求,眼中凶光毕现:“你是出家人!我的孩子因你而死!你就是造了杀业!你就是要为你的杀业赎罪!”

      “我并不是出家人。”比起妇人的疯魔,莫强求则一直很淡然:“你的孩子并非因我而死,我并不需要赎罪,再者说,你究竟是因为心疼你死去的孩子,还是看我好说话,想要趁机敲诈一笔钱财呢?”

      不错嘛!玉小真点点头表示赞赏,看出来了嘛。

      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钻进妇人的耳朵里,妇人被戳破了心思,先是慌乱了一阵,紧接着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还想继续耍赖,可是还没来得及发难,就被赶过来的衙差给抓走了,衙差把妇人抓走后,众人看热闹没了,逐渐散去。

      店小二急忙上前来陪不是,说是去的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这才来往了,莫强求说无事,来了就行,接着就给了店小二一些赏银,又转头给了大夫一些银子,麻烦大夫好好讲孩子安葬,也算是平了这桩事。

      “还花钱呢?”玉小真没随着人散去,而是凑到了莫强求身边:“啧啧啧,真是人傻钱多。”

      莫强求笑着回说:“有始有终嘛,毕竟稚子无辜,理应让孩子入土为安的。”

      玉小真点点头,问了莫强求一句:“难过吗?”玉小真大概猜到了,估计是药拿回来的不及时,药到了,人没了,玉小真这一句问的不只是孩子的死,还有被恩将仇报这件事。

      “不难过。”莫强求回答说:“萍水相逢,我已经尽力了,至于那个妇人,她自己心术不正,与我无关,既是我自己选择的,有了什么后果便自己担着,不愧天地,不愧他人,不愧本心。”

      这一番话说的玉小真真是心生敬佩:“你还想的挺开。”

      莫强求笑笑没说话,只是说:“不知道叶公子他们如今还在不在渊明。”

      “你想干嘛?”

      “青名子名贵,叶公子给我的时候分文未取,是善行,我这边既然没用了,就应该还回去才是。”

      还真是............玉小真都不知道是应该说他讲道理还是说他死脑筋了,不过嘛,玉小真心思一转,他要去找叶疏林的话,那不就正好?玉小真把李博衍让自己送信的事情跟莫强求说了一遍,想让莫强求帮他跑这一趟,把信送过去。

      然后被莫强求拒绝了。

      玉小真:“..............”

      莫强求说,既然答应了别人,岂可失信于人!慷慨激昂得玉小真想一巴掌呼死他,得,莫强求对玉小真来说失去了价值,玉小真也懒得和他废话,转头过去准备住店去了。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玉小真出去用了宵夜回来,就看见又是一个从来没见过一身布衣的人领着莫强求从客栈后门走了出来,莫强求头戴斗笠,上了那个人带来的马车,那人左右看看,见没人发现就驾着马车走了,玉小真好奇心起,跟了上去,这傻子不会又被人骗去做好事了吧?

      事实证明,玉小真想多了,等看到莫强求跟着那人从侧门进了一座府邸之后,久久的陷入了沉思,这年头,还真是卧虎藏龙,莫强求去的地方玉小真认识,那是沈书行的丞相府。

      莫强求再出丞相府的时候,天上已经落了雪,马车从后门接上他,又将他送回了客栈,回到客栈还没过多久,莫强求出了门直接几个起落就去到了城郊,陵安深冬,全是枯枝败叶,厚厚的雪覆在枝条上,就像是雪雕出来的一样。

      莫强求选了一处山坡站定,从这里俯瞰下去,刚好能看到陵安的万家灯火。

      “出来吧。”莫强求说了一声,玉小真就笑嘻嘻的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你发现我了呀?什么时候发现的?”

      “去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抓出来?”

      “那时候抓你出来,你会被杀死的。”莫强求说的是实话,那时候玉小真要是被发现,肯定难逃一死,他现在出来,也是为了确认沈书行是否留人监视自己。

      玉小真点点头,一点都没有跟踪被抓的窘迫感,直击重点:“你和沈书行是什么关系啊?”

      按理说看到莫强求和沈书行有关系,玉小真应该是警惕小心的,可是偏偏,玉小真实在是想象不到莫强求居然是沈书行手底下的人,虽然也想到了莫强求可能是装出来的,先前那些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自己放低警惕,可是玉小真还是想凑上来看看,不然,这也装的未免太好了吧?元满都没有看出来,这人有这么厉害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艺高人胆大,莫强求的功夫玉小真看过,又不是打不过,实在不行,鱼死网破!

      玉小真的直接反而让莫强求一愣,这么直白的吗?都不讲究一点迂回的?莫强求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回答了:“要是按照世俗的说法,他是我的父亲。”

      “!”这下轮到玉小真发愣了,这么劲爆的吗?可是转头想想:“没听说过沈书行有个儿子啊。”

      “我出生时,母亲难产而亡,短短半月,沈书行接连被贬,请高人指点迷津,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刑克六亲,与我亲近之人,皆会厄运缠身,沈书行本来不信,后来在我满月时,不小心遭人陷害惹上了命案,眼看就要断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我从族谱上划去,送到了乡下的小寺庙中养着,那桩官司居然找到了证据,救了他一命。”

      “后来他又试了试,将我划籍丢弃,居然官运亨通,一路高升,后来,就对我天煞孤星的命格深信不疑了,将我丢弃在寺庙之中,到陵安赴任,收养我的那个小寺庙在他走的当天,庙里的僧人本想收养我,可是当夜就起了大火,几近燃尽,只活下来几个老僧,老僧怜我年幼,将我养了起来,可是也不敢养在寺庙里了,在寺庙的后山建了小屋,轮换着来照顾我。”

      “直到我六岁那年,老僧接连死去,他们怕我年幼活不下去,就跋山涉水的将我送到了沈书行身边,沈书行自是不敢认我,给了两个钱就将我打发了。”

      “老僧只能将我带了回去,回去后不过半月,最后一个照顾我的老僧也死了,我将他埋了,守灵守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前来吊唁的一个僧人看我可怜,住了下来,他知道我的事情,也不让我拜师,只教我读书习武,就是好景不长,半年不到,他也死了,后来我就自己学那些圣贤书,用他留下武功秘籍自己练,也算是小有所成。”

      “老僧们生前行善积德,我想和他们一样,于是就下山了。”

      你还真是能克死一个算一个哦,这句话堵在玉小真胸口没说出来,满心只剩震惊,听完之后只想问一句,是哪里的高人哦,算是真准!

      不是,莫强求这个身世也算凄惨,玉小真暗自反省,自己不该只惦念着算命这遭事情的,应该想想别的,比如说,她终于明白了莫强求为什么是个光头?

      他想皈依佛门,可是佛门不要他。

      玉小真还是很相信莫强求说的话的,主要是他没必要骗自己,就算是骗也该编个好点的故事,这个故事太离奇,实在是不像是编的,再加上莫强求本身就散发着一种能让人相信的纯良气息,玉小真几乎是立马就相信了他。

      “你恨他吗?”玉小真跟好奇这个,虽然隐隐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莫强求摇摇头:“没什么好恨的,都过去了。”莫强求站在山崖边,俯瞰着陵安城内的万家灯火:“你不丢了我,我就会比现在更好吗?不见得吧,他只是做了当时他能做的做好的选择,没什么恨不恨的。”

      人活一世,本就有各自的不可言说,圣人之训是用来规戒自己,劝导自身的,与他人无关,你不能要求这世上人人都活的像个圣人,人活一世,能对得起自己,没有对不起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莫强求确实不怪沈书行,再说起那段往事,莫强求语气里连半分怨气都没有过,语气平淡,神色淡然,像是在说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说一段自己恰好知道的故事,仿佛故事里的种种,皆与他无关,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觉得难过。

      沈书行跟他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说因为这段时间顾修谨回来了,每每看着顾修谨,沈书行都会不由得想峣儿是不是应该也这么大了?过的可好的念头,看着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同僚承欢膝下,心中也隐隐生出一丝羡慕来。

      近二十年的光阴弹指一瞬,曾经的幼子长大成人,沈书行也已经是两鬓斑白,他年轻时想的是豪情壮志,凌云抱负,到了如今年老,回忆往昔,总是忍不住生出些后悔来。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世事如此,有舍有得,前路都是自己选的,沈书行面对这跨不过去的时光,唯有化成一抹叹息罢了。

      莫强求不知道沈书行心里有多少后悔,这也与他无关,他只知道自己却是不能回头的,他花了这么多年才放过自己,告诉自己宽恕仁佑,总不能因为他的三两句话就又回去了。

      “峣儿,有空就回家看看。”

      这是他临走时沈书行对他说的,莫强求孑然一身这么久,说是没有触动,那是假的,就是晚了,莫强求装作是没听见。

      回家?天大地大,他早就四海为家了。

      果然,莫强求的回答,半点没出乎玉小真的意料,玉小真看着站在雪中的莫强求,就像是一颗遗世独立的劲松,这样的气氛太孤寂,玉小真不喜欢,晃晃脑袋,噙上笑意:“你就这样告诉我了?没有点顾虑的吗?也不怕我起了歹心什么的?”玉小真很不解啊,自己这么值得信任的吗?

      这下轮到莫强求不解了:“不是你问的吗?”

      “我问你就答?”

      “嗯。”有什么不对吗?

      玉小真是彻底没脾气了,这个人是没心眼儿还是脑子里面缺根弦?想了想,玉小真心存侥幸的问:“你跟被人说过吗?”

      “没有。”莫强求摇头:“就只有你问过。”

      “………那是你运气好,遇到我这个好人,以后别说了啊,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是好人的。”要是李博衍在的话估计又要说她不要脸了,莫强求没搭话,只是看着玉小真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自己没那么蠢,还没到谁问都会说的地步,只是因为玉小真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好人。

      “那你那些银子?”

      “他给的。”

      果然,玉小真问他说:“他给你就收啊?你不应该很有骨气的拒绝的吗?”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莫强求收的这么坦然,倒显得少了那几分骨气,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不就是v示弱被对方拿捏住了吗?

      “为何要拒绝?”莫强求回答说:“他若不给,我便不要,他既然想补偿,那这份补偿我便受的起,我用这些钱救了许多人,物尽其用了。”也算是平了他们此生亏欠,填了彼此今生的缘分。

      莫强求从记事起就只见过自己父亲三面,一是祈求不解,二是后悔亏欠,三是缘尽释然,莫强求觉得,这三面已经足够,从今以后,也不必再见了,他祝沈丞相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也祝自己知足常乐,自在逍遥。

      雪花纷纷扬扬的撒下,堆叠在莫强求身上,月亮照到雪上反出光来,竟隐隐有了圣洁之感,玉小真撇撇嘴,这个人还真是,无论做什么都坦坦荡荡的,衬得别人跟个小人似的:“最后一个问题。”玉小真说:“你叫什么呀?”

      莫强求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也不藏着掖着,回答说:“沈陟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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