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他不信因果》Rocha

5、《序章》

　　第五根线：温柔的神明？不，是温柔的人。

　　“你要不要加入羊？”
　　在吃完午饭后（最后四包面包都是撕开来分着吃的）中也突然提出了邀请。
　　因为补充了能量吗？铭也看上去平静了不少——不过看他微微皱起的眉，这个“邀请”应该也不在他（因果线）的预测内：“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中也拍了拍手让手上的碎屑落下去：“港口黑手党。”
　　哪怕他只说了一个名称，其中具体是什么意思，两人之间已经心照不宣。
　　“那我做的小改动就没意义了。”铭也没有笑，但他感觉自己现在比平时要自在些：“而且羊里面的那什么议会？会制约你吧？他们不会那么简单让你拉人进去的，更何况这个人是情报绝对正确的Karma。”
　　如果Karma是通过中也邀请加入羊的，那么在那些心思已经被权利茶毒的扭曲的青少年眼里，他会是铁杆的中也派系的，一个派系中已经有中也这个绝对的武力了，如果再加上他补足智力的部分，他们手中的权利就会相应的被减少，甚至有可能不能再继续随心所欲的指使中原中也这个“羊之王”。
　　“嗯？”中也有些困惑的扫了铭也一眼：“什么议会？”
　　……啊啦，忘记这个时候中也才十二岁，成为羊之王也才不过一年。
　　铭也感觉自己可能比之刚才的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去了：“没什么，我是说，你的同伴可能不会让我加入羊——毕竟Karma身上背的债太多了。”之前太戒备，现在又太松懈了。
　　中也有些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吧？”
　　“说起来，你为什么突然邀请我加入羊？”铭也思考着有什么办法能让“邀请”这个话题略过去：“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调查荒霸吐情报的，有点古怪的情报贩子而已吧。”最后还是有些生硬的，把话题转到了一开始中也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上：“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调查荒霸吐吗？”
　　中也对正在进行的话题被避开有些不高兴，但还是顺着铭也的话，开始谈起先本就要问的问题：“之前你说，你回到镭钵街就是为了调查荒霸吐——你难道和荒霸吐有什么联系吗？”
　　铭也停下了步伐。
　　中也跟着停下了。
　　铭也唾弃了下自己太松懈的情绪：这个话题一样不太好。
　　要和他说吗？要告诉他吗？
　　刚才塞进手里的食物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上。
　　在镭钵街，任何东西都是很珍贵的——因为这里的人基本什么都没有，尤其是可以让人活下去的食物。
　　但中原中也还是毫不犹豫的给了。
　　稍微有点动摇的时候，深刻入骨的恨意突然蒙上心头。
　　如果不是荒霸吐，现在他还在和孤儿院其他的大家生活在一起，过着虽然清贫但温暖的日子。
　　只因为这几次从那个非人类身上感受到的温暖，就要放弃复仇吗？
　　如果就这么放弃了，那他可真是……肮脏到作呕的人啊。
　　铭也几乎忘记了旁边还站着人——攥紧的手指被人强硬而不失小心的展开了。
　　“不想提就别提了。”中也看上去情绪非常低落：“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事。”
　　“不，没关系。”铭也把视线从中也的脸上收回，落到手心上——左手手心掐出了印子，右手手心更是被指甲掐出了血丝：“啊，又掐出伤口来了。”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了段路。
　　中也看上去因为刚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啊啊，不要这么没精神啊。”铭也在心底敲打了下还需要比自己小两岁（其实是九岁）的孩子来安慰的自己：“算了，在我和你说明情况之前，能请你和我去一个地方吗？”
　　“唉？”这次轮到中也对事态发展的突然感到困惑了。

　　“镭钵街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很隐蔽哦。”跑了老远的路，导致太阳都快落山了，夕阳把天空烧红了半边，铭也拨开低矮的灌木丛，指指灌木丛间的缝隙示意中也穿过去。
　　“的确，我都不知道在那些建筑后面还有这么片绿地。”是把铭也纳入自己保护的范围了吗？中也没有丝毫戒备心理的先钻了过去：“你自己找到的？也是——毕竟你总是神出鬼没的嘛。”
　　铭也看着中也空档大开的背后，语气有些低沉的喃喃道：“你还真是信任我呢。”
　　在前面的中也没有听清铭也说了什么，回头问：“什么？”
　　本来还有些丧气感的铭也，状态迅速伪装成了欢乐：“呀～这种‘秘密基地’我有不少个哦？”虽然这个是最重要的。
　　“墓地？”中也穿过了灌木丛，挠了挠被叶子拨弄的有些痒的脸颊，在看到整整齐齐排列在空地中的墓碑的瞬间，困惑没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啊。”垂下眼有些愧疚的别过头不去看。
　　这个时候背刺绝对效果拔群。铭也的眼神从刚才抵达这边开始就一直有些阴暗：如果现在动手了就能很轻松的解决这个非人类——所以才不行。
　　如果对方付出了信任，那么自己也要付出不辜负这份信任的行动才可以。
　　“这是我自己建的。”铭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墓碑上涂着的鬼脸：“那个墓碑不是我建的，没事的——我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搞的鬼。”拦下打算上前把涂鸦擦掉的中也。
　　故意把这个墓碑搞得和其他的一样，再故意做出这种亵渎一样的行为。
　　是在明知我十分重视这片墓地的情况下，想借此激怒我让我杀了他？
　　森医生告诉那小子我有（通过因由线）抹消人存在的能力了吗？嘁，老狐狸，不过使用的时候被他看见一次，居然就被盯上了——而且到现在还没放弃。
　　站在这些墓碑前，铭也和中也沉默了很久。
　　“抱歉，教师先生。”这次是铭也先打破了沉默，他带着怀念的语气，对着最前方的墓碑说着话：“今天要说很重要的事，所以可能没时间和你唠家常里短了呢。”
　　中也沉默的看着铭也对着墓碑絮絮叨叨。
　　“呐，中也？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铭也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他保持着站在墓碑前对着墓碑的姿势对着身后的中也说道。
　　中也有些不自在，因为之前铭也不是喊他羊之王，就是喊他重力使，在刚见面的时候喊他羊之王被他反驳后，更是没有再那样喊过——直接叫名字还是第一次。
　　但他没有反对的默认了。
　　铭也在停了一会儿，没听见拒绝的声音后继续说：“呐，中也，你知道吗？这里的墓地下面是没有尸骨的哦。”他有些意外于自己能这么平静的叙述出过去的事……果然不是没有被中也的行为影响到啊。
　　中也当然知道这些墓地下面没有尸骨——在荒霸吐出现的那天，镭钵街这个范围的所有建筑，都被夷为平地，人当然也什么都不可能剩下。
　　……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觉得自己很难继续面对那个人，面对被自己“伤害”了的情报贩子。
　　在荒霸吐出现以前，这个情报贩子可能没那么……痛苦。
　　想起之前可能是踩到对方底线时，铭也那种绝望的混乱感和蕴藏巨大信息量的对话。中也感觉压力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在荒霸吐出现以前，他也一定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
　　“他们分别是一名孤儿院的教师，和十九名孤儿院的孩子。”铭也因为背对着中也，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人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沉重：“比我年长的有八人，比我年幼的有十一人。”
　　而一旦那样想之后，中也便再次开始迷茫。
　　自己真的应该“诞生”吗？
　　本来，他寻找关于荒霸吐的情报，就是想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人类，是为了什么活着的，造成了那种灾害的他到底是被什么人，是被什么势力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他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的，他一直在找，为了找到这个理由活下去。
　　但是，在真的面对“被荒霸吐的诞生深深伤害到的人”的时候，他还是产生了相当的动摇。
　　“因为之前什么都没剩下嘛。”铭也发出一声苦笑：“连张照片都没剩下，搞得现在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了。”
　　中也想阻止铭也继续说下去。
　　但他也认为自己没资格阻止。
　　“我当时，因为去了医院逃过一劫。”铭也开始在心底祈祷着有人——有神明能够听见自己的内心：“不幸的逃过一劫——因为我亲眼看着，那场裹挟着黑色烈焰的冲击波，毫不留情的吞噬了我所在的那家孤儿院。”
　　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他说出“不幸的逃过一劫”这样的话？明明能从那种灾难中活下来，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中也。”铭也还是没有转过身：“不准备杀了我吗？”
　　拜托了，如果你真的是落入凡间的神明。
　　如果你有听见我刚才的祈祷，请给我一个不用杀了你的理由，请给我一个能正当死去的理由。
　　如果这样温柔的人活着是错误的，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真的无可救药了吧；但如果这样温柔的人活着是正确的，那么想让这个温柔的人死去的自己，就是错误的吧。
　　……是呢，对于世俗来说，复仇这种行为本身就带着不正确的倾向。
　　就算杀死了仇敌又怎么样呢？
　　死去的人不能再回来，复仇的人也会因为失去生存的意义而崩溃。
　　说到底，他不就是这样的吗？
　　五年来，硬是咬牙忍着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的痛苦，咬牙忍着被伤害的痛苦，咬牙忍着心中罪恶感的痛苦。
　　活着，只为了向神明复仇而活着，哪怕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也要向着神明做出微弱的反击。
　　这在神明眼中，也许像是跳梁小丑一般，不过是愉悦他们生活的戏码而已吧。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中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你不知道吗？”铭也反问。
　　被反问的中也沉默许久：“………………我不知道。”
　　“噗！哈哈哈哈……”听到这个回答，铭也情不自禁的笑出声，他转过身——这意味着中也放弃了最后的机会，铭也分明把任由他杀死的机会塞进他的手里了，但他没有接。
　　中原中也的确是那样的人。
　　“何必逃避现实呢，中也。”铭也温柔的呼唤着面前的人的名字，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带着坚定的神色直视着他：“当然是因为如果不杀了我——我就要杀死你了啊？”银发的少年在落下的夕阳下，笑得肆意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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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根线连接的可公开情报：
①关于铭也：其实也是很温柔的人——会因为担心能力给孤儿院的大家带来危险，主动打算挖出眼睛；会因为挑起混乱时造成的伤亡感到罪恶感；会因为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对前代首领感同身受的同情；会因为“另一个温柔的人活下去对世界更好”而选择赴死。
②关于中也：希望这章没有ooc，我认为中也在十五岁通过兰堂的话正视自己之前，其实一直都是迷茫于自己为什么活着的——虽然的确很努力的在活着，但没找到活着的中心点，肩负羊的安全是因为责任感，之前一直寻找荒霸吐也是为了确立自己究竟因为什么，因为什么目的而被带到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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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也最后真心实意的笑了。
之前的笑是因为一直戴着面具。
唯有这次他真心实意的笑了——感谢神明（他的）垂怜，能让他在最后见到这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