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圈》一重两重山

11、天使

　　温殒退了微博转而打开了某个购物平台。他之前问过乌南什么时候过生日，知道了是在最近几周。
　　虽说时间还早但送什么礼物实在是头疼，以往给几个朋友庆祝生日都是粗俗地直接打钱。

　　弟弟头一回在家过生日，总不能也把钱往孩子脸上甩。
　　逛了半天温殒也没找到心仪的礼物，他干脆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家表弟顾寞知，跟乌南差不多的年龄或许他知道该送什么。

　　“好久不见。”

　　“喂，表哥？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表弟啊，什么事赶快的，我在打游戏。”
　　顾寞知穿着花裤衩子坐在电脑前，夹在电话双手在鼠标和键盘上不断移动，嘴里也没客气地询问着。

　　他这个表哥无事不登三宝殿，冷得跟冰棍似的大影帝才不会没事来找表弟叙旧，估摸着又是碰上了什么为难到他的事了。

　　“你喜欢什么？”
　　这么个问题说出来把顾寞知给震惊了，他大表哥这是要给他送礼物？
　　顾寞知游戏也不打了，把手里鼠标一丢，极其没有竞技精神地爬到床上愉快地说：“没关系，表哥送什么我都喜欢。”

　　“谁说我要送你。”
　　温殒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忙音……温殒霎那也是一阵茫然，小孩是不是被惯坏了挂电话这么随性。

　　而另一边的顾寞知听到他说不是送他冲动之下挂断了电话，冷静下来后又开始想着，他表哥要送礼物但是不知道送什么所以来问他。
　　为什么问他呢，只有可能对方跟他差不多大，顾寞知细细想完又是一惊，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撒野而出。

　　他表哥表面看上去冷冷淡淡，原来喜欢小奶狗？

　　顾寞知推测完也没含糊再次打了电话过去，毕竟表哥要追人，那他这个做表弟的当然要当好助攻，千万不能意气用事毁了表哥的爱情故事。
　　没过多久顾寞知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想着还有事要问，温殒也没多计较再次接听了电话。

　　“喂，表哥我跟你说，你最好的礼物就是把自己送给他。”
　　顾寞知得意洋洋地开口显得特别高兴，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心底还是默默夸赞着自己简直是个小天才，哪个表弟能有他这么给力。

　　温殒稍有疑惑这个表弟的说法，继续说：“怎么个送法？”

　　“就这样那样呗。”
　　还没等温殒再仔细问问什么叫这样那样，就听到对面发出爆笑然后电话再次被挂断，很明显这次又是人为挂断。

　　温殒有一瞬间想反问自己，他去问这个表弟，究竟是他傻还是自己傻。

　　他打开微博开始搜索“送十六岁少年什么生日礼物最好？”

　　综合里点赞最高的一条居然还真是“送自己。”
　　温殒开始怀疑他跟时代已经脱轨了，难不成真是他老了，把自己包成礼物不会闷死吗，或许还要开个小孔透气？

　　幸好第二条回复很正常。
　　“主要是心意，礼物不一定要实体，只要是用心的东西就不需要外在形式去表示。”

　　温殒给这条回复点了个赞开始闭眼冥想，不一定要实体……心意最重要……那他为什么不给自家弟弟唱首法语歌。
　　他喜欢法语喜欢音乐应该也喜欢自家哥哥，喜欢自己先划掉光是前两条就非常好了，那他送首自弹自唱的歌应该也不错。

　　温殒年少时便修过音乐后来才去学的表演，影帝在外很少唱歌并不是唱得不行，只是为了给自己省点麻烦事。

　　他打开音乐软件不断下滑歌单寻找着要唱的歌，最好是有意义一点，两个人都能明白意思的。
　　温殒的指尖顿在一首歌上不再挪动，是它。

　　时间从不会停在原地等未归者，乌南已经跟着张玦翊学完了乐理与发音，开始学习歌曲的简单谱曲。文化课那边也学完了初中知识，总算是正式步入高中阶段。

　　而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乌南自己每天沉浸在书海里顶多晚饭后跟温殒聊聊天，以往父母没在意过他生日他就自己悄悄跟同学一起庆祝。
　　后来在春立路那两年他过生日都会自己去垃圾桶里翻根蜡烛自娱自乐，要是没有蜡烛就对着天空中星星许愿。

　　一个人扛起诞生的欢快，享受着生命的存在，一点一滴难以忘怀。

　　今年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倒是让他忘记了自己过生日的日子。
　　当天温殒跟他说要出去拍个广告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就一个人在家等着老师来上课。
　　他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安静的氛围被被电视机突然响起打破。

　　超宽电视上首先显示的是郝湳的脸。
　　“祝小朋友十六岁生日快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你成为歌手楠哥免费当你经纪人，别告诉你哥，他是个小古板，不然他会说我玷污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郝经纪人难得说出了一回心声。

　　乌南微眯眼拿起手机开始录制，这话也不知道他哥有没有听见。

　　随后是张玦翊摆着一张酷脸拽拽地说：“徒弟生日快乐，闲话也不多说，今天没课你自己再把我给你的资料好好复习我明天来抽查，少吃点辣的别把嗓子搞坏了。”

　　各科私教老师也在屏幕上说出了对乌南真挚的祝福，这几个月来他们真心喜欢乌南这个孩子，乌南也真心尊重这些老师，教书育人平凡而伟大。

　　等到法语老师说完以后电视机黑屏了，暖阳渐渐被云层遮挡，哪怕在冬日里乌南也感觉很舒适。
　　这一年是他生命里最绚烂耀人的一年，没有照耀别人却深深温暖着自己。

　　他以为就此结束了还稍微觉得有些落寞，没有等到他哥跟他说生日快乐。举着手机的手渐渐垂下来，他低头把视频保存了下来。

　　原本黑屏的电视屏幕忽然传出一段熟悉的旋律，乌南眼睛瞬间亮起来，立刻拿起手机点开摄像。
　　只是一个前奏他就听出来了，是《On dirait》。
　　是那首在春立路石板巷里他们一起唱的那首法语歌，是那首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来到这里走出寄托之所的歌。

　　电视机屏幕亮起，温殒抱着吉他坐在了高脚椅上，他的头发还是在脑后扎了个小揪，衣服也还是在春立路与乌南相遇时的那件。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不过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On dirait qu'on a tous un ange”
　　“On dirait on dirait bien que c'est toi”
　　“On dirait que dans ce monde étrange”
　　“On dirait que t'as toujours été là”
　　……

　　电视机里的温殒低声唱着，因为有了鼓点伴奏与之前在巷子里唱的稍显不同。
　　这时候的温殒声音更有力量，不再是轻飘飘地找不到方向，是脚踩磐石的勇往直前。

　　乌南没有和声一起唱，只有温殒的声音在客厅里回旋盘转，他不愿打破他哥带给他的这首生日礼物。
　　华丽美好得无可代替，也因为太贵重太宝贝以至于不敢触碰只能远远观赏。

　　门突然被打开乌南以为是老师来了，却看到原本说好要去拍广告的温殒就抱着吉他站在那，他没有戴眼镜，手指拨弄弹奏着吉他边往乌南走来。

　　耳边的歌声与眼前的歌声重叠，乌南瞬间红了眼眶，他哥就凭这么一首歌将漂浮于无边宇宙的他重新拉回光阴里，将一个孤魂野鬼变成闪烁恒星拥入怀中。
　　这个生日对他来说无与伦比。

　　一个漂亮的和弦收尾整个室内又回归了寂静，温殒看着面前似乎有些长高的孩子说：“Joyeux anniversaire, mon ange。”

　　优美的法语稍带着卷舌音进入乌南耳中，他愣了愣只听懂了前半句，刚开始学法语都没一年后半句对他来说有点困难了。

　　他也没再多想说了句：“Merci”紧跟着给温殒鞠了个躬。

　　温殒连忙扶他直起身体，又是谢谢又是鞠躬太过见外了，这个随便鞠躬虽不是什么坏事，下次还是要告诫一下他什么时候才这样做比较好。

　　温殒从电视柜下拿出了蛋糕，乌南缓缓用舌尖舔了舔唇，仔细算来他已经有四年没吃过蛋糕了，只记得似乎滋味是香香甜甜的。

　　蛋糕上淋着巧克力酱，缀着的奶油花边精致又小巧，有些巧克力碎铺在底盘上像黑色的满天星。
　　蛋糕正中央立着个小人，他拿着话筒眉目神似乌南，微微张开的嘴中连小虎牙也能看见。

　　温殒替他点燃蜡烛关上了灯，摇晃的烛火之中温殒的下颚线与微微滚动的喉结更具迷惑性，乌南闭上眼还是双手合十正式地许了个愿。

　　希望当我得到了想要的后，我哥依然站在我身边。

　　呼。烛火熄灭温殒也没急着去开灯，反而打趣着乌南：“我们弟弟许了什么愿呢？”

　　黑暗中只剩窗外的光透进来，乌南隐隐约约的能看清温殒的模样，他反倒勾唇一笑盯着温殒的眼睛，“我希望实现我所有想要的。”

　　温殒好歹是影帝同台飙戏什么的还从未输过，感受到小崽子的耍酷想要在他面前压波气氛，温殒故意外放冷冽气场说：“可惜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关系我还有个暗愿。”

　　乌南单纯无害地对着他哥眨眨眼，温殒都可以看见摇得欢快的狼尾巴了。
　　他被乌南这话一哽起身去开了灯，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在battle上输给自家孩子。

　　等温殒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就看到乌南已经吃了起来，沾着白色奶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果然还是个孩子。

　　乌南回到自己房间里缓缓靠着门板坐在地板上，窗外的深夜星星点灯，一颗颗缀在夜色里高悬于心上，他开始逐渐相信。
　　或许自己真的是恒星一时糊涂所抛弃的孩子，无论处于哪里他始终是一颗星星，那是满身污秽也挡不住的光芒。

　　乌南突然想起他哥的那句法语，只模糊记得怎么读，他打开了翻译器按着语音，根据脑海里的印象认真复述了一遍，翻译结果出来显示的第一条清晰可见。

　　mon ange——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