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1》南山雨凛

2、第 2 章

　　季云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了片场。

　　《醉江湖》是部武侠片，他是这片子的男三号，某魔教教主，也是这片子的头号反派，戏份不少。季云进到化妆间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人了。

　　刘皓，新晋流量，本片的男二。季云走上前去，本意是初次见面打个招呼，毕竟接下来的几个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没想到对方坐在椅子上，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季云伸出来的手，装作没这回事般，又扭过头去了。旁边正在给刘皓化妆的姑娘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

　　“你......!”季云拉住愤愤不平的小王，不以为然的收回手，自己找位置坐下了。

　　“怎么回事？继续化啊！”刘皓略有些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小王忍不住往后回瞧了一眼，在镜中正对上刘皓挑衅的目光，后者的目光下一秒又转向了季云的背影。

　　“早过气八百年的也能拿到这戏的资源，也不知道是爬了谁的床！”刘皓嘴角嗤笑的弧度还在，下一秒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季云一脚踹翻了他坐的椅子。

　　刘皓霎时脸白了白，又紧着接涨得通红，几乎是立刻尖叫出声：“季云，你敢！”

　　季云不愿正眼多看刘皓一眼，冷言道：“‘你要是有意见，起来干一架，你行吗？”

　　刘皓简直听不得这话，一骨碌从地上起来，几乎气得跳脚。他指着季云怒道：“你等着！”转而朝向不知所措的化妆师，“我电话呢！”化妆师只得赶紧去翻包找刘皓的电话。

　　“咋啦？！”门突然从外间被人推开，李封大踏步进来，“一大早吵嚷什么呢？”

　　“李导！季云打人！”刘皓一个闪身窜去李封身边，他长得白净，柔柔弱弱的，说话行事却尖酸刻薄，这时居然要开始哭唧唧了。搞得季云和李封都很想揍他。

　　季云想揍他是因为看不惯。

　　李封则是因为厌恶。刘皓是硬塞进这部戏的，他是一万个不愿意，这才开拍第一天就给他找事儿。

　　“李导，没......”

　　刘皓突兀地打断季云的话，迎着对方的冰冷视线，梗着脖子道：“你是凭什么得到这部戏的资源的？！明明就只演过一部烂剧，也没有试镜，你也配！？还不是靠.....”

　　李封沉下脸来：“刘皓！”自己是靠的走后门，还非要扯别人，“季云是张导跟我都同意的，他适合这个角色。”

　　“是么？”刘皓见李封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意思，也不指望了，望向季云的目光有些恨恨的，“那就奇怪了。季云几年前得罪人被封杀，滚去国外躲了好几年，哪还有什么资源？不过他能耐，又傍上了周家，看来这勾引人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啊。”

　　季云皱了皱眉，他当年确实因为选秀冒了头，但很快......就退圈了，就算是扑腾出了一点小水花，在这个更新换代极快的圈子里，又有谁记得谁？居然还有人翻他旧账？他确信之前自己并不认识刘皓，也难为刘皓对一百零八线开外的自己还挺了解。

　　“刘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说了算，你还没到那份上。”

　　刘皓还要再辩，李封忍无可忍了：“刘皓，适可而止！别以为我和张导真的没办法。”

　　李封给季云使了个眼色，季云便带着小王去另外的地方化妆了，也不管李封和刘皓在里面如何交涉。才走出来，季云便低声嘱咐了小王，不准把这事告诉周尧然和丽姐。小王起初不大乐意，迫于季云的威慑，还是应下了。

　　小王又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排队老久买到的炸鸡，问：“季哥，昨晚炸鸡好吃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季云又开始头疼，随便应了一句。又想起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住我对门的是谁？”

　　“还不知道，是没见过的演员。”

　　“是演员吗？”季云追问，他并没有听说过那个人出道的消息。

　　小王挠了挠头：“不确定.....反正就住对门，不如去问问吧？季哥你多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季云只含糊应了一句再说吧。

　　上午的拍摄戏份顺顺利利地过了，下午有一场和沈霖云的对手戏，季云想提前跟人请教一下。趁着中午吃盒饭的空挡，季云找到了沈霖云。

　　沈影帝是拍电影火的，一举斩获当年多项最佳新人奖，随后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拿了大满贯，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沈影帝这些年都在电影圈打转，这是他的第一部电视剧处女作，无论是从投资、制作班底还是关注度，一个都不缺。想到这儿，也不知道刘皓是怎么被人塞进来的，莫非是剧的投资人？

　　而自己又是怎么走运入了导演的法眼？自己演得怎么样，季云心里清楚。虽然不至于辣眼睛，但也真没好到能拿到这戏资源的地步，偏偏周尧然还否认，并不是他的手笔。不过这戏他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从拿到剧本开始，便反复琢磨，片子也没少看，从上个月开始，几乎满脑子就没停过。好歹功夫不负有心人，上午的时候，李导也说比他想的要好，没看错人。

　　不过下午的对手戏，才是重头。

　　休息室里只有沈影帝和他的助理在，得知季云要对戏之后，沈影帝便叫助理出去了，说这样比较清静。

　　“季云？”沈影帝温和地笑。

　　“是的，沈老师。”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季云莫名有些紧张。这感觉有些像游戏里新手遇见对手是大佬的忐忑。

　　“上午你拍的时候我也看了，挺好的。你虽然长得一副少年正气样，但唯独这双眼睛，透过它，还真能把反派的邪魅和你身上的气质奇异地融合在一块儿。”

　　季云听到这儿笑了：“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

　　沈影帝闻言反问：“我这难道不是在夸你？老俞的眼光我一向不怀疑。”

　　季云一愣，下意识问：“您说的老俞是？”

　　沈影帝一笑：“一个朋友。”季云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只得暂时收了心思，暗想晚些时候得让小王那一份剧组名单过来看看。接下来也就专心对戏请教。这戏对于沈影帝来说几乎没有难度，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这场请教，主要也是季云为了不给人拖后腿而来的。

　　有了中午这一茬儿，下午正式开拍的时候也顺了不少，几乎一条就过了。沈影帝下了戏还当着导演的面夸了季云。而刘皓那边就不太好看了。

　　刘皓本来就没什么演技，也不仔细琢磨，以为跟之前那些戏一样，只需要他把台词背出来，动作随便做做也就完了。刚开始导演组还有耐心，后来也都憋着一口气。刘皓脸色也不太好，一下戏就跟着助理回酒店了。

　　今日戏份结束早，沈影帝邀季云一起去涮火锅。季云一口答应了。结果沈影帝半道说有个朋友，能一起吃吗？季云心里一咯噔，产生了一丝奇妙的异样，但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嘴上当然应承得快。

　　只是没想到那个朋友，竟然真的是俞黎阳。

　　季云和沈影帝到火锅店包间的时候，俞黎阳已经坐在那儿了。沈影帝走在前面，季云在他后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又有一种想摔门走的冲动。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好躲的。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季云。”沈影帝顿了一下继续介绍，“这是俞黎阳，我朋友。”

　　季云怎么也不肯看俞黎阳一眼，只听沈影帝声音带了些疑惑：“怎么？你们难道认识？怎么老俞光看着你，你又躲着他？”

　　“不认识。”季云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但很快隐去了。

　　“来，今晚都别客气，我请客！”沈影帝赶紧招呼季云坐下。

　　开始涮锅后，季云和沈影帝聊戏，几乎是愉快的。沈影帝给他点的酒，季云倒是一口没喝，只推说喝不了。一旁的俞黎阳一声不吭，依然是个没嘴葫芦，这么多年了都没个长进。中途沈影帝去了趟厕所，气氛陡然变了。本来三伏天开着冷气吃火锅，也是要直淌汗的，但此时空气却像被冻住了似的，季云又开始觉得从身体里沁出寒意来，热汗也变成了冷汗。

　　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各式菜肴和着辛红的辣椒翻滚在油锅里，生出氤氲的水蒸气。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俞黎阳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他问，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