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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深 渊】 ...


  •   “你知道吗?莱伊竟然是卧底诶。”
      在这寂静停驻的病房中,银发女子的话回响在她耳边。

      她杀掉莱伊的那天,是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阳光如泼金一般洋洋洒洒,正是属于夏日的温度与风光。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她与好友库拉索惯常出来约会。在街头的某家咖啡馆落座后,库拉索便向她爆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阿尼瑟托立刻伸长了脖子问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朗姆透露的,”库拉索道,“你知道的,我现在为他做事嘛。”

      她问:“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对方知无不言:“莱伊枪杀苏格兰那晚的对话……其实早被朗姆装在苏格兰身上的窃听器录了下来。”
      “那个老狐狸……”
      阿尼瑟托其实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毕竟连发信器都装上了,多装个窃听器似乎也无妨。

      “可是,苏格兰的尸体不是随后就被莱伊烧掉了吗?他如何取得录音的?”
      “你傻啦?实时的呀!”

      她确实是有点傻了。毕竟莱伊也是卧底的这种事,她很难相信,也不愿相信。

      如果莱伊真是卧底,那他当时的表现也未免太过镇静,太过滴水不漏了。
      这男人城府极深,真是可怕。

      但即使如此,也还是败在了朗姆这里,她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失落。也不知莱伊跟朗姆,谁更可怕一点。

      她好奇上了:“那录音有留存吗?”
      “怎么,你想听?”库拉索道,“正好朗姆有一事不解,也许你能解答。”
      “什么?”

      “你先听听看吧。”
      “……”

      “如果知道你死在我枪下,他会恨我一辈子的。”耳机中传来男人冷冷的声音。

      那平静深邃的语调仿佛永远不会起一丝波澜,她还真有点好奇到底什么事能搅乱这个寡淡男人沉稳的语调。
      “何况,今晚我还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他……”

      阿尼瑟托愣住了。
      她几乎立时就反应过来莱伊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的事,坏了你今晚的计划……不要恨我啊。”
      ……
      “砰——!!”

      原来,在她到来之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这算什么?卧底平静地交代后事,然后大义凛然的赴死,搞得他们组织成了十足的反派?
      还是子供向动画片里最典型而拙劣的反派。

      “亲爱的,”她摘下耳机道,“这个录音还有谁听过?”
      库拉索对她并不设防:“只有朗姆和我。他暂时封锁了消息,就是希望在今天下午的行动中他能出其不意围剿莱伊及FBI。”

      “今天下午?”她稍微回想了一番便反应过来,“哦,老板把见面的日子选在今天啊。”
      “所以说,”库拉索问,“他俩谈话中提到的这个第三人……zero,是谁?”

      阿尼瑟托一怔,便听库拉索接着道:“朗姆就是不解此事,照他俩谈话来看,似乎这个人也卧底在组织。他希望能一并揪出来,一网打尽。”

      这家伙都二把手了还这么立功心切……阿尼瑟托有些无语,朗姆是琴酒也是,对组织到底是忠心还是急功近利她不想分辨,但就是觉得把自己活得像个007的社畜一样很掉价,游刃有余地在组织划划水不好么?薅薅资本主义羊毛不好么?怎么偏生都要对铲除卧底这种事这么感兴趣呢?

      鬼知道这组织里混了多少只老鼠进来,她现在对此都有些麻木和厌烦了。

      还有,波本……
      虽然那俩人没有明说,也难怪朗姆会不解,但她作为那晚的旁观者,对他俩这类似哑谜一般的对话还是第一时间就有了猜测。
      且几乎深信不疑。

      连你也是啊。真是小瞧你了,小别致。阿尼瑟托心说。
      降谷零……这才是你的本名吧。

      不过,其实她一直隐约有此预感。她只是一直不愿相信罢了。
      不愿相信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礼貌和煦的年轻人也是个组织势必要铲除殆尽的卧底。

      原本她还觉得,在这充满罪恶与谜团的组织里有这样一抹金色的暖阳,总算能叫人感觉不那么阴暗湿冷。
      原来这所谓的阳光也不过一缕幻象罢了。

      都在骗她……不过这世界原本就是充满谎言和骗局的,这她自幼便深知,从无不切实际的幻想。

      世界从未停下他欺骗的脚步,但是。
      这欺骗的步伐中也夹带着真诚。

      有一点她应当是没看错的,万幸。

      ——这是她唯一感到欣慰的点。
      也是她愿意,因此而头一回做出点离经叛道之举的原因。

      是给这个生她养她、成就她也毁灭她的组织,添一点堵的举动。

      “格丽斯?你怎么了?”库拉索的声音在耳边提醒。

      “啊,没什么,”她笑了笑,“我只是好好回想一番,发现组织里没有符合这个第三人特征的成员呢……”
      “是吗?”库拉索皱了皱眉,“只是我想起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莱伊有重要的话要对波本说这件事……”
      她一惊:“唔?你有跟朗姆说这个吗?”

      库拉索摇摇头:“没,毕竟只是猜测嘛,所以来找你确认一下。组织对这种事情过分敏感,我可不想错怪了谁,枉误了人性命。”
      “啊,那个,”她哈哈干笑两下,“那个确实是我自个儿八卦,其实完全猜错啦,后面我问莱伊的时候,他说完全没话对小别致说呢。”

      “……”库拉索凝神看了她两秒,忽然舒展了眉头,“说的也是呢,就是真的有话说,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完全可能是拿波本当个幌子。”

      “啊哈哈,就是嘛!”

      ……
      今天下午一点,在月岛那个仓库……是吗。
      她脑海中不住地盘算起一个要命的计划。

      有件事,她当真好奇得紧,急于要知道结论。
      她要去证实那件事。

      在这组织里,日复一日都是些千篇一律的事,无趣至极。
      她也很想,给自己找些乐趣。

      尤其是……在这充满欺诈与伪装的世界里,找寻一些与之格格不入的东西。

      ……
      她正深陷回忆中,不知时间往前推移了多久——可能二十分钟?也可能仅仅十分钟——便听得病房外的走廊突然吵嚷起来。

      波本原本还也还在兀自盯着地上某块砖毫无意义地出神,听到这动静也像是忽然回过神来。

      某种不安的动荡,像是一锅水突然沸腾起来的声响。
      似乎大难临头的预兆突然地降临在人群之中。

      仿佛是为了响应这种不详的氛围,窗外被剪秃的枯槁树枝在突然袭来的狂风里啼饥号寒。
      这个夏日总带着些魔幻的诡异色彩,处处弹奏着不和谐的曲调。

      他原本无力关心,但很快医院走廊的广播里传来一阵播报:“以下紧急事件报送——各位,医院突发事件,需人员尽快疏散,请大家跟随工作人员引导指示,有序撤离医院。”
      “重复播报——医院突发事件,需人员尽快疏散……”

      广播里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播送着紧急撤离的消息。

      虽然没有听到任何缘由的解释,但一个想法突如一阵电流般猛地窜过全身。
      那猜测逐渐成形,他隐隐约约探到了轮廓。

      这一切,医院的突发事件具体的原因,还有……
      还有他刚才怎样都无法理解的……松田不拆除那个炸弹、不替好友报仇,而选择独自赴死的原因。

      信息不足,但他就是有这样强烈的预感和推测。

      “好啦,咱们快走吧。”默然许久的阿尼瑟托突然在一旁出声,她良久的沉默让他甚至差点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随手拔了手背上的导管,也毋管那针口还在淌血,便疾步走出了病房。

      他与阿尼瑟托两个人,在人流如织的医院大厅中穿梭,所经之处嘈杂熙攘,一片世界末日到来的气氛,底色是阳光被洇染上尘埃的凄清灰色。

      人群沸反盈天,与之相反的是冷色调的光晕在廊庑间漫漶,像冰封在怀旧时光中的梦境一般。他好像宿醉未醒,如梦亦如幻。

      走出医院的大门时,他看见有着爆裂物处理组装备的警察在往大厅里鱼贯而入。

      而在室外,炽热烧灼的光线把人的影子摇晃成了层层叠叠的重影,仿佛织成一个悠久的梦魇场景。

      一位短发女子自他身边而过,他余光瞥见晶莹细小的水珠从那女子脸颊滑落。

      “松田……”她喃喃地叫着已逝之人的姓名。那名字同样激起他内心的漩涡。

      波本不由得驻足观望起她。

      “……”
      他好像见过这个女人。在警校的毕业典礼上。

      所以,她是警察,是……松田的同事?

      身着正装的女子手中紧攥着手机,她的哀痛仿佛有形一般,叫周遭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你真傻,”她直盯着手机屏幕,仿佛凝固了一般,“要是不管这个炸弹直接拆掉的话,你早就得救了……”

      这轻弱的低语叫他心中的猜测更得证实。
      他内心如尘暴起,无可遏制地升起一股难以描摹的感情。它如荒野上恣肆掠过的风,是几近疯狂的萧瑟与凄凉。

      “被你救了啊……松田。”他低低地说着,那话轻弱得似一只白鸟坠入深渊,回响只有深渊自己知道。

      “我如今之所以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是因为你啊……”他望着远处被嘈杂人群冲开的金发女子,心有戚戚地想。那女人好像没说错,你就是个笨蛋警察。

      他直愣愣看着自己左手背上的血孔,出神地想,只有活着才能报仇的,不是吗?

      针扎般的锥刺感如绵密的雨幕般细细密密地覆了他满身。上天不仁,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所以才任他落得如此千疮百孔,疮痍满身。

      当真是狼狈至极,又凄苦至极。
      他甚至觉得,这辈子再不会有这么凄惨的时刻了。

      波本拿出手机,翻看起相册,那是一张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的照片——是他上回让景光传给他的,他们同期五个人毕业时的合影。

      照片上的五个人,一夕之间只剩下两个了。

      松田,你见到景光了吗?他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小如豆点的脸,心说,你俩一前一后的,有找到萩原吗?他一个人等太久了。

      波本抬头看了看天空,一望无垠的深渊之中有云雀飞过。
      起初是一只,然后,又飞来了两只。
      像是承载了灵魂一般,三只鸟并肩齐飞,很快便消失不见。

      他突然很想见伊达航。
      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现在又是怎样的心情。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大抵也只有伊达班长还能记得从前五个人的事。

      至少还有伊达航。降谷零想。这样曾经在他们五人中发生的一切就还有深刻的痕迹留存在这世上,可以让他确定那是真正地发生了,而不仅仅是他的臆想。

      毕竟,人的记忆这种东西,实在是很不可靠。

      短短几天时间他接连失去三个重要的人,这种离奇的剥离感让他至今浑浑噩噩的,神智迷离,恍惚缥缈。在这种痛楚之下他想起伊达航,这个曾经的五人组里最踏实可靠的存在,于是有些不管不顾地把注意转移到他身上,以期减少一些伤痛。

      只是可惜,他还不能与他面对面地相见。
      下一次见面,希望会是他恢复公安身份的时候吧,他也只能作如是之想了。

      他们会光明正大地见面。

      想到这里,那种细密的锥刺感似乎真的消散了不少。
      希望回忆起警校那段日子的时候,他俩都能面带微笑。

      一定会有这样的一天,对吧。

      —TBC—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好不容易的真酒也是个反骨仔噗【啊琴酒!你……(琴酒:gnmb)
    *
    零君你真的是点儿背啊,写这章的时候我很不厚道地想,唯一寄托了希望的那个也是个贷款领便当的……
    ——————
    最近工作任务前所未有的繁重(9月封控了两周任务堆起_(:з)∠)_),看来卷三又得等等了……果咩!感谢在2022-09-25 19:35:19~2022-09-27 23:4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霜叶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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