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殊途同归》茶酒白

5、琴女

　　江河上的夜晚比平常更静谧，霍宁扶了扶头上的单螺髻，确认脸上的面纱遮挡的足够严实后，抱着一把琵琶就往上层船舱走去。她知道陆绎对她的身份起疑，从追着她来到杭州，到第一次遇见就要求她护送，都表明着他知道了什么，但是具体知道的是什么，知道了多少，是怎么知道的，她便猜不出了，之后又要求她继续隐藏就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并不是个多聪慧的人，年纪尚小时就没了家人，后来虽然被人收养也是跟着一群江湖大老粗们生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再然后一进锦衣卫就被陆绎庇佑，到了杭州后许恪那个老人精也是对她百般照顾，所以她虽然办起事来利索，但是分析他们这些精于心计的人来实在是有心无力，此时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快到陆绎房前时，岑福一脸嫌恶的瞪着她，大概是见多了风月女子的攀高结贵，以为她也是到上层船舱寻瑕伺隙的那种人。
　　霍宁是熟悉岑福的，当下也不计较，冲他点了下头就对着房门喊道：“公子，长夜漫漫，可要听曲。”
　　岑福的脸更臭了，他觉得自己把驱逐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了，这个女人怎么还这么厚脸皮，正想开口驱赶，就听见房内传来声音：“进来吧。”
　　霍宁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后捋了捋裙摆便推门进了房间。

　　民间的商船一般都是由江湖帮派管控，偶尔也和官家合作，平时以运送商货为主，也做些百姓南来北往的生意。既然是生意，那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就像船客们住的船舱，那也是一分钱一分货的。
　　相比霍宁待的那个只能放一张床的逼仄简陋的小隔间，陆绎这间可是宽敞通风一应俱全，还分内外间。
　　霍宁一进门就看见了坐靠在外间软塌上看书的人。前一晚在黑夜里仓促相遇，当时她战战兢兢的也没敢细看，现下只见他一身苍绿色直缀并未束腰，头发也是简单的用一根同色发带绑起，本来就长得清秀斯文，配上这身随意的装扮显得人更加风流俊雅，比七年前更是好看。
　　她回身关好门走到软榻前抱着琵琶行了个万福礼，起身后也没敢抬头，就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没动。
　　这是陆绎第二次看见霍宁穿女装，头一次看见时只是个意外，匆匆一瞥并未往心里去，这一次却是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直面相对。
　　简单的单螺髻上只插了一根珠钗，耳饰也是普通的珍珠坠子，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色宽袖立领袄，抱着一把旧琵琶，倒是很符合她现在扮演的急寻金主的琴女角色。
　　陆绎神色自若的打量她，虽然脸上蒙着面纱，但是并不妨碍他还记得她的脸，直到将霍宁瞧的有些局促了才开口道：“这身衣服从哪弄来的？”
　　“出发前从醉欢楼找人要的。”霍宁低头看了看裙摆，想着是不是穿着上出了什么纰漏。
　　陆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来里面有相熟的了？不知道这琴艺有没有一并拿来，弹一曲来听听罢。”
　　“啊？”霍宁一下没反应过来，抬起头瞪着眼睛看着陆绎，她白天时想了很多的借口和理由准备来应付今晚的局面，却没想到第一个难题是弹琴。
　　“怎么？不会？”陆绎看着她瞪圆的眼睛暗暗发笑，那双眼还是跟以前一样灵动。
　　“会倒是会，不过略懂皮毛，只会弹一些粗浅的，入不得公子的耳。”该认怂的时候还是要认怂的，这是认识许恪后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做暗探的，经常要乔装打扮潜伏伪装，所以什么技能都得学一点，但大多都学不精。
　　“弹琵琶。”陆绎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翻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我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可是个个精通。”
　　霍宁心里一震，她当然知道陆绎说的弹琵琶指的是什么，这是锦衣卫最常用的刑罚之一，当年虽然她因为地位低下根本接触不到审讯，但是这种内部常用手段她也是清楚的，突然听到他提起，不由的暗自揣测这是警告还是意有所指。
　　看出了霍宁的不安，陆绎也见好就收：“既然你此次都扮好了琴女，那就继续扮着吧。白日让岑福守着，晚上你在里屋护卫，这也不枉你跑来敲门一趟。”说完就起身往内间睡榻走去：“去告诉岑福，让他明天辰时来接替你。”
　　霍宁看着手上的琵琶突然很想从窗口扔出去，怎么就扮了琴女呢？本来一路上要跟着已经就让她很忐忑了，现在晚上还要共处一室，更是进退维谷，虽然陆绎没要求她摘面纱，但是现在这样也很让人不知所措。
　　她猜不透陆绎想做什么，也并不敢前去承认自己是谁，当年陆绎待她极好，而她却连身份都不敢透露，长久以来总觉得有负于他的信任，更甚至自己还曾暗自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身份有别，加之指挥使这些年对她有意的隔离，她其实并不愿意再相见的。

　　坐船是最无趣的旅程了，没有能做的事情，景色除了天便是水，再加上偶有风浪让人不适，饮食也不好，时间久了让人不免显得有些浮躁。
　　船上各种各样的人鱼龙混杂，在这样的行程下打牌掷骰是最常见的娱乐了，而跟钱财有关的来往又是最易生嫌隙的，所以当听说下等船舱里出了人命时，霍宁和陆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坐在房里看书的看书，缝补衣服的缝补衣服，很是和谐。
　　岑福进来禀报这个消息时，看着眼前这画面内心觉得诡异极了，特别是看着霍宁将一件衣服来回拆拆缝缝好几次后更觉得别扭。
　　霍宁也不知道这些衣服是陆绎从哪翻找出来的，大多都是缝合处开了线，然后说是在船上没有地方买新的，只能让她这个唯一的女人帮忙缝补下。她拿刀是挺顺手的，女红真的没学过，将就缝好还被嫌不好看打回来重做，是以就那么几件衣服，折腾了好几天。
　　听完岑福的话后陆绎没有马上表示什么，只是放下书看了下盘腿坐在软塌上跟衣服较劲的霍宁，含笑道：“不想缝了就别缝了，出去转转罢。”
　　霍宁抬头看了眼陆绎，又看了眼岑福，当下就放下衣服起身出去了。她知道陆绎让她缝衣服是故意整她，但她反抗不了就只能认栽，现在趁着他们有事要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看着霍宁出去并关了房门后，陆绎才转眼看向岑福：“方兴有什么异常吗？”
　　“他每日晚都会去下层船舱赌钱，今日也在，出事时他正与那人一桌掷骰，当时赌红了眼，等死者倒下了他才反应过来，现在大概吓得不轻。”
　　陆绎冷笑一下吩咐道：“看好他，别让他太受刺激了。”
　　“是。”岑福领命后也退出了房间。
　　房里只剩下了陆绎一人，他走向软塌，拾起霍宁刚刚在缝补的衣服，看着歪歪扭扭的针脚轻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件银丝暗纹杭绸直缀。
　　约莫半个时辰后，霍宁回了舱房，见陆绎仍坐在桌前看书，也就径直走向了软塌，打算继续她的女红工作。
　　陆绎头也没抬：“热闹看完了？”
　　“没什么新鲜的，就是昨晚输太狠了斗上了气，大概是白天越想越过不去，到了晚上喝了几口酒犯了浑。”霍宁重新捡起了之前缝的那件衣服刚准备继续，突然发现前面漏了一针显得那处有些稀疏，便又拆了起来，刚巧陆绎偏头瞟到，皱着眉暗暗的又叹了一口气。

　　船上没有官差，凶手被船员扣下了，受害者的尸体也被另外安置，一夜过后，所有的人事都归了原位，不同的只是大家又多了一件谈资。大概此次行程已经有了一次坎坷，整个航行并没有再遇到其他的阻挠，十来天后船顺利的进入了通州。
　　天才放亮船就靠了码头，霍宁跟着陆绎下了船却没看见岑福，刚想问，陆绎便解释说派岑福去处理其他的事情了，于是她只能认命的丢下那把琵琶又回船上去给陆绎拿行装，等她将行礼拿下船时就看见陆绎在和一位老者说话，那位老者她也见过，是陆府的管家俞伯。
　　她正犹犹豫豫的考虑过不过去时，陆绎回身看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俞伯也随着看了过来，便只好提着行李走了过去。
　　“公子，既然府里已经来接了，我便护送到这了......”霍宁放下行李，刚准备向陆绎告辞便被俞伯打断了。
　　“霍姑娘，老爷那边传话，如今陛下在城外云霄阁问道，让少爷即刻赶去伴驾，您随我回一趟陆府。”
　　霍宁觉得最近这大半个月来过的有些离奇，先是被陆绎找到，然后被他用衣服整了一路，现在还被允许进京了，难道指挥使知道她又跟陆绎牵扯在了一起，觉得把她外放也不安全，打算喊她回去然后直接处置她？
　　正胡思乱想时突然一只手覆上了她有些僵硬的背，仿佛安抚一般轻按了一下，她转头看向陆绎，看到他向她点了点头，目光温和而坚定，神使鬼差的便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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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是想把语气、动作、神态都表现出来，但是词汇量太贫乏，文笔也太没有技巧，所以总是写的缓慢且无趣，到现在第五章了也没进展个什么出来。
女主的人设就是个武力值高性格又别扭的憨憨，陆大人我肯定是尽量往剧版上靠的，不过实在是能力有限，写不了大事件，所以更多的还是写两个人的感情日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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