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平安京生存手札》吹风姬

99、098

　　失血过多的晴明躺在一只熟悉的渔船上。

　　芦屋道满被他重伤赶出了梦境，顶着那样的伤势，大概这家伙三年之内都不会再有精力触碰阴阳术，如此再在同行之间问问这家伙有没有什么仇人，事情基本上就不用晴明再出手解决了。

　　只是做了这些事情的阴阳师也并非全身而退。

　　虽说看上去是伤在了肩膀，但那一箭确确实实是击在了灵魂上，若非有保宪在外边努力，第一次被人伤到本源的晴明、很有可能在生命本身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下下意识撤离精神空间，留下他傻乎乎的老父亲面对那只凶狠的豺狗，而那后果不言而喻。

　　所以他一直都是忍耐着这种灵力溢散的状态与人比斗。

　　直到被传送回了这条眼熟的小船。

　　“喂，你还在吗……”

　　他捂住肩伤，脱力倒在乌篷船中，虚弱的声音寻找着本该存在于此的另一个生灵。

　　六年的时光并没有消磨掉阴阳师的记忆，他甚至能够隐隐约约的想起一些被梦境强制遗忘的痕迹，更何况故地重游，再次直面这片黑海了。

　　海面上很安静。

　　也没有回声。

　　随波轻晃的乌篷船里没有被褥等多余的用具，晴明勉力将身体挪到有所遮蔽的地方稍作休息，如果自己能够找到上一次那个被封印的付丧神，也就是这段记忆的主人，或许能得到一些帮助。

　　只可惜没有。

　　空荡荡的呼声直至消散也没能得到回应，他这时才发现原本挂在船头的琉璃风灯似乎碎掉了，灯壁上被暴力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尖锐的碎片撒落在船沿上，里面引路的发光晶体也像是失去了光芒的星星，变成了灰扑扑的不起眼石头。

　　黑海上笼罩着雾。

　　作为阴阳师，自然明白这种在精神视觉上以雾气作为呈现的东西是什么，就在方才不久时，他还在父亲大人以及他自己的梦中见过。

　　人类的记忆是会褪色的，相隔了六年他已经忘记了很多细节，而晴明已经是记忆力较好的一批人了，他依稀的记得上一次见到时，这片海上的雾气还没有这般恐怖的规模。

　　是记忆空间被入侵了？

　　记忆不比梦，后者好歹有个活人支撑着，梦境的构建和消亡都是自然现象，不会对人的精神造成影响，而记忆则不然，在本就不知记忆主人是生是死的情况下，由一段记忆诞生出来的“记忆体”会随着遗忘而死去。

　　也就是说，根据这次雾气吞噬的情况来看，六年前在这里和他聊天的那个付丧神的记忆体，或许已经消亡了。

　　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阴阳师心下一沉，他手上那个浅淡的印圈已经消失了，大概这就是它的用途，在自己精神遭受到重创时能把他传送过来求助，只不过当年的记忆体大概也没想到先撑不住的是它自己。

　　黑海，灰雾。

　　同样不知从何处照亮的浅淡光源甚至比上一次还少了一些人类本能中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这与梦中如出一辙的雾气笼罩了记忆，消弭了所有痕迹。

　　“你还在吗……”

　　阴阳师屈起手指在船底敲击着，他实在无力再说些什么，与人斗法后那种透支大量精力的恶心感使他头晕目眩，如果不是保宪在外面维持着心灯的清醒，他可能一下子就要累死过去。

　　在梦里昏死过去的阴阳师，丢人。

　　荒芜的黑海是个不错的缓冲之地，晴明自己的梦境在与芦屋道满的斗法之中被他炸掉了，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整理好自己的精神再回归肉身，不然这两个月里头疼恶心身体虚弱总是少不了的。

　　至于贫血是肯定的了，毕竟挨了那么疼一下。

　　没有听到回复的声音，安倍晴明不再执着，对方能慷慨的给他开了一道救急之门，还是不要辜负为好。

　　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

　　梦境的流速比现实要快，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感觉明明还没有梦到什么，时间就已经到了第二天早晨，而记忆则是静止的，一段已经发生了的过去是不会存在时间上的改变，也就是说，就算安倍晴明的灵魂在这里休息一个星期，只要不要犯是个阴阳师就知道的时间驳论错误、选定在他来时的时间点往后一点离开就行。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利用这里静止的时间，恢复斗法所消耗的精力。

　　黑海上摇摇晃晃的乌篷渔船在浓雾中向着无尽虚空漂流着，阴阳师侧卧其间，在这毫无声响的平静之中缓慢恢复着精力，他一遍遍确认着自己的时间、记忆和身份，才没有迷失在灵魂脱体的精神影响中，成为普世意义上的孤魂野鬼。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船杆上的破裂风灯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晴明这才从漫长的冥想中恢复，状态也好了许多。

　　以这样的状态回归肉身，大概也就只剩一点点贫血之状了吧。

　　有微弱的海风吹散了部分浓雾，破烂的风灯摇晃着，砸在船杆上，变得更加惨不忍睹。

　　船的吃水量变大了。

　　随着一下能够感受到重量的摇晃，晴明可以肯定这只渔船上多了一个什么，只是在他眼里看不见。

　　“你还好吗？”他有些担忧。

　　风灯中的晶体并非完全变成一颗烂石头，因而是有了雾气的缘故，在这种灰蒙蒙的背景下很难看清它到底有没有在发光，或许只有回到最初一片黑暗时的模样，才能判断出它的真实状态。

　　付丧神依然是嘶哑而难以入耳的嗓音，他没说自己好，也没说自己不好，只是叙述了一件事：“之前这里来了一个小偷，它带走了一些东西。”

　　“一些记忆？”

　　“是，一些记忆。”

　　这样就能合理解释这只驻守于此的付丧神为何如此虚弱了。

　　记忆固然有它原有的状态，但这一段记忆明显被人附加了某种特别的实际意义，或许是一道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安倍晴明想到这个家伙透露出来的资历，合理怀疑这段记忆的原主人，也就是付丧神本尊，在被封印其间是无意或有意的跨过了时间的风暴圈，以此而蒙混过了某些东西。

　　多想无意，对于在别人的地盘上受到了意料之外的恩惠这种事，阴阳师还是做不到将之阴谋论的，帮助就是帮助，即便内中或许有着别的细节，对方向他无偿开放了静止的空间节点也是事实。

　　当然，如果这不是一次性的就更好了。

　　对于他们这种经常利用出窍来达成某些条件的阴阳师，时常要面对不得不把灵魂与精神上受到的伤害带回肉身的境况，而现世医疗懂的都懂，这种有违自然规律的事情做多了，稍有不慎就要久病难医、药石罔效，进而达成肉身死亡了。

　　同理，芦屋道满这番若无特殊际遇，不死也得脱层皮。

　　另一边的付丧神似乎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才说道：“此方记忆海已在清剿之列，非尔久留之地。”

　　“清剿？”

　　阴阳师一愣，不是很明白这个词为什么会和异空间扯上关系。

　　只是对面的状态似乎也不大好，像是没心情理他，“作为人类，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晴明莞尔：“我只对我不知道的事情感兴趣。”

　　怎么说呢，阴阳师感觉付丧神对自己还是有些善意的，或者说这种和人类待久了、甚至能够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神奇物种在妖怪中也少有大恶。

　　更何况对方身上还挂着个已婚被渣debuff。

　　虽然作为半妖的晴明自己没什么归属感，但单看玉藻前的态度，就知道这种对人类有着特殊好感的妖怪应该对半妖印象不错。

　　他这想法来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没想到下一秒就被“听上去很好说话的大佬”打了脸。

　　“想知道更多，拿命来换。”

　　？？？

　　等等，我们不是还很和平吗为什么忽然就又要我的命？

　　这次付丧神没有再搭理他，它似乎在核对晴明“开门”的时间点，在对方的语气没有那么蔫趴趴并且试图向自己套话后，果断开了门把人踹出去了。

　　当渔船以乘风破浪之势一鼓作气莽上岸时，死死抱住船体的晴明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被甩出去了，还未等出声抗议，就被一股巨力裹挟着，倒栽葱似的扔出了记忆海。

　　而下一秒，睁眼便是顶着一双死鱼眼的贺茂保宪。

　　“你醒了，该喝药了。”

　　他师兄和他老爹一人按住一边，还没等晴明反应过来，一碗苦到嗓子眼儿的黑色药汁顺着口就灌了下去。

　　好辣！

　　阴阳师努力挣扎，奈何边上两个大男人死死按着，他这边一口下去胃翻腾的厉害，刚一要吐，益材就眼疾手快的给他把嘴捂住了。

　　是亲爹了。

　　晴明：QvQ仿佛身体被掏空，再见了这美丽的人间。

　　半晌后，仨老爷们并排坐在正殿门口思考人生。

　　已经是一副生无可恋状的安倍晴明拒绝回忆方才发生的故事，并对自己施展了一个一忘皆空(不)。

　　“你当这是为了谁啊，这可是我父亲给我治头痛的药方！你看你现在不是也没有离魂后遗症了吗。”贺茂保宪明显就被他爹按头喝药喝惯了，居然能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

　　晴明：“我本来头就不痛……”

　　他爹益材闻言，照着他后脑勺扇过去：“好好跟你师兄说话！没大没小的！”

　　我不是你的宝贝蛋子了吗？！

　　晴明用震惊的目光看向亲爹。

　　不过这样的态度到也没错，保宪的岁数也就比他爹小一点，家里孩子都认字了，有时候去他家玩还能碰见小孩来找他爹，挺可爱的，就是不知道随不随保宪的那张娃娃脸，小萝卜头每次一看见晴明就跟个炸刺的刺猬球子似的在后边撵他，不让进家门。

　　众人和传来的药师观察了一会儿，看晴明问题不大只不过有点贫血也就放心了，主要是那件血衣看着实在太过吓人了，益材怕不吉利就拿去烧掉了，晴明日常的着物用具都是从大膳大夫府邸送过去的，自然留了他的备用衣物。

　　临走时原本益材还想留他们一下，体谅今天老父亲受到了过量惊吓，晴明自认为以自己四体不勤的生活习惯就算留下来也是给老爸添麻烦，还不如回庭院。

　　晴明和保宪行到分别处，保宪神秘兮兮的塞给他一张药方，叮嘱他这几天找典药寮买了药材一天喝一顿，能改善贫血。

　　晴明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什么方子都有？”

　　保宪摆摆手，用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看着他：“这是我老婆治葵水的。”

　　“……”

　　我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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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好感动，居然有人夸我了，灵魂读者喜加一！
真的，万年单机选手真是太难获得认同感了，我还一直以为这个书被我写的很无聊，每天都跟基友絮叨我哪哪个章节是不是日常水太多了，或者哪个剧情部分又臭又长讲不明白让人看不下去……
能推荐这本书的都是绝世活菩萨了，感谢活菩萨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