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060 ...
-
新刀装是黑底描金线的、有白色里衣打底，牛皮鞘、柏木芯，耐腐性强，温暖柔软舒适。可以看出，克明亲王一家相当喜欢这种低调的奢华，就连这种八百年都不抽出来用一次、单纯拿来镇宅的刀剑，也要狠狠秀一把自己的品味。
三日月宗近：这习惯太好了，希望每一个有刀的家庭都能够向亲王大人学习。
雍容华贵的黑鞘太刀往刀架上一躺，心里美滋滋，虽然三日月个刃比较喜欢蓝色打底且花里胡哨的刀鞘，但也不排斥这种低调大众色，在这个时代，颜色越深越难上漆，越显富贵，他当年第一把老鞘就是重色、大彩，名家雕刻的笹龙胆家纹相当漂亮，比这个好看的多。
三条家的刀剑多是源氏子。
他也一样，他是河内源氏子，铸于永延年间，由当时的天皇陛下亲自下令、三条宗近耗时近两年铸与河内源氏以示其尊荣。
后来河内源氏发展出了武家“足利”，自己才跟着上了战场，又成了足利家的传家宝。
今剑之主源义经亦是河内源氏，但比他的年代要早，而岩融是义经公部将之刀，也算得上亲近，鸦刀侍奉土御门，安倍晴明祖上是清和源氏，兜兜转转又是一家。
还未成为付丧神时的记忆是片段的，他可能已经记不清细节，但大致的一些事情还是留在了记忆深处，就像将军义辉悲怆的脸，三好家可怜的储物间，后来丰臣秀吉将它送给了结发妻子宁宁，那个女人从荣耀到孤寂的一生尽被一把刀看在眼内。
“五阿弥切，这世间如何才能没有痛苦呢？”
出家后改号高台院的丰臣秀吉之妻问着刀，更像问她自己。
然这世间不会有没有痛苦的人生，就连刀都不会有完美顺遂的命运，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于是后来人更多的还是唤他三日月宗近，而不是五阿弥切。
……刃老了，总喜欢追忆经年所追过的剧。
为刀时，除却在足利家被剑豪义辉将军所挥舞，他已经很少有机会作为武器被使用，更多的是做一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一个人生，看着一个人死，再见那一个个创建无数辉煌的家族最后像被他们推翻的失败者那般湮灭，而他本身也被赋予了超过一振刀剑所能力及的意义。
或许在最开始、他被送往河内国时，三日月宗近这振刀剑的命运便已经注定好了。
见证着时间与一切。
辉煌和湮灭。
“那么下一个又是谁呢……”
是鸦，还是这个时代，亦或是他自己？
——
卡着时间，上朝完毕的源博雅回家，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冻得发颤的委屈，傻逼藤原家俩大臣不做人，大冷天撺掇陛下露天上朝，他本来早上就没睡足，这一个上午魂儿都要冻没了。
原本去时带的小仆在源博雅看天太冷心有不忍被打发走了，他一个人散步回家，怀里揣个半路买的小炭炉，别说烫了，根本一点都不暖和。
他需要回家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把临时捂手的手炉扔给仆人，源博雅刚一迈脚进了主殿，就看见屋里端端立着三个“被窝兽”，源正雅和源清雅正裹着被子跟个桩子一样杵在那挨训，最小的助雅同样把自己蒙的像个蚕蛹，仗着年纪小个头不大，正藏在俩哥哥身后偷偷打瞌睡。
好家伙，有他上朝时候的风范了。
包括源博雅在内，几个同样降姓的兄弟早成年搬出去住了，也就妍子还在家里由母亲教养，不过因为住的不远，再加上臣子的规格不如亲王，克明亲王家这几只小崽子还是习惯赖在这边，尤其是过冬。
“父亲大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源博雅满头问号的看向自己日常被气得不轻、甚至已经惯性发怒的亲爹，十分茫然的问道。
“你自己去问他们！”克明亲王帽子都没戴，散着头发，手里的刀鞘狠狠往地板上一抽，发出巨大的声响，“问问他们今天做了什么好事！”
“呃……正雅……”勾勾二弟身上的被单，源博雅迎上一双尴尬的眼睛。
“尼桑，就是……”
“就是？”
“就是今天嘛，我和清雅原本是想去找一下你上次说的那本很有意思的游记。”
“嗯。”
“然后路过储物间，发现门没有关，这时助雅从里面出来，说发现了超有趣的事情……”
大概的经历，就是闲不住的源助雅到处乱跑，发现不知道是谁没有关门，本着溜一圈顺点什么东西出来玩一下的心理，发现自己家里出现了奇怪的付丧神……
奇怪的付丧神……
付丧神……
妖怪。
源博雅：“失礼了，我这就走。”
“回来！”
‘啪’的一声，克明亲王又是一抽，地板震三震，源博雅在三个弟弟震惊的目光中飞快坐回原位、面上一派严肃沉稳、犹如庙堂之中端身而立的佛像般值得信任。
“请交给我吧父亲大人！”
好、好熟练……
一群小少年惊呆了，这就是经历了社会毒打洗礼之后的大人吗岂可修！
见源博雅取了弓，又唤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武士，一副要赴生死决斗的模样，跟在后边的源助雅问他：“尼桑的工作不是除妖吗？”
源博雅黑了脸：“不，你不懂，带了护卫我除妖，不带护卫妖除我。”
“其实那妖怪还挺和善的……”源清雅讲到。
它要真的和善，父亲大人怎么会那么生气，还不是你们几个小混蛋招进来的。
一行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向着南院赶，路上遇见妍子的女侍迎面过来，正雅拦住问她：“妍子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女侍见几人提了弓，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花容失色：“姬君和夫人正在南院与人品茶。”
“哈？母亲大人也去了？”源博雅瞅瞅手里横过来有一米七长的和弓，这才反应过来好像问题没他想的那么严重。
“那个……那个‘人’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女侍疯狂点头。
源博雅：行吧，我知道什么原因了。
“居然没打起来……好逊。”十二岁的源助雅失望的吐槽。
源博雅：“你再拱火我就揍你。”
能喝茶的妖怪跟晴明家那几只应该差不多，源博雅把几个看热闹的混小子踹回去，心里也纳闷今年怎么总有妖怪找上门来，一迎门，就看见三日月宗近那张老天爷亲自开了美颜相机的脸……
“啊……”
好闪耀。
“承蒙关照，我是五阿弥切，”三日月说着，推了推桌上横放的黑鞘刀，“是这把刀中的付丧神。”
黑衣长发的三日月宗近坐在正位，谈吐风趣，气质温和高雅，边上是一脸“天啊他可真好看”状态的妍子，就连源博雅的母亲都被哄的眉开眼笑。
……破案了，父亲大人只是嫉妒而已。
源博雅把长弓置在门后，拿出在朝堂上应付官员的气势，尽量克服自己脑补中的“对方一个纵跃撕破人皮张开血盆大口先吞妍子后吃自己徒留母亲大人趴在地上痛哭”的画面。
“你是……我家的刀？”
付丧神笑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
源博雅依稀记得那只黑鞘，大概是自己刚刚上任时为了祝贺拥有职务、不知道是下边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家族亲戚送来的，这样的太刀他家里攒了超多，能送人的都送人了，剩了五六把拿来镇宅。
有叫做五阿弥切的吗？
完全不记得了。
毕竟实在太有钱了，不是每一件礼物都会详细查看，数年前那一批礼金里只有一支音色超棒的笛子被带去了自己府中，剩下的也只是扫了一眼就堆在父亲大人这里了。
而克明亲王个人比较喜欢和弓，刀这种东西使用起来太粗鲁了，像他们这种高贵之人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做事，下边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说是这种原因诞生了妖怪？
因为经常去晴明宅找阴阳师下单、所以被动听了一点“不被注意到的器物中容易诞生妖物”之类的玄学知识，源博雅自然开始以为这把刀还是自己家的那振原装货。
当然这也有三日月宗近利用的一点心理技巧，他的本体刀虽然就摆在桌前一副任君查看的样子，但越是坦荡正式，在别人意识到这个东西是个什么活物的本体时、都不会好意思真的当着当事刃的面上手检查。
里面是国宝哟！
不看就没有。
鹤丸殿说的没错，这种事多干几次习惯了的确挺有趣的。
“尼桑，五阿弥切说可以解决你眼睛的问题哦！”只要不当着父亲的面，妍子是不会用严肃的‘兄长大人’来称呼哥哥们的，她兴奋的将自己听到的好消息告诉源博雅，后者在听闻此话的第一时间就呆住了。
“这个意思…这个意思是……欸——？！！！！”
接下来的正事就不该女人们参与了，源博雅的母亲乃是藤原时平之女，她自觉不该对源氏之事多加过问，便牵着妍子回去习字了。
小姑娘临走时还鼓励他要努力。
……
完全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很讶异吗？”付丧神泡了茶，但看博雅王似乎不大敢喝，便也没不识趣。
源博雅摇摇头：“只是在妖怪身上吃过太多苦头了，完全没想过还能有摆脱它的一天。”
虽说只要不去关注妖怪、大部分妖物都不会缠上你，但是光是这点就很难做到了，鬼物明明摆在你的眼前甚至贴上了脸，却还要装作看不到的样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增加侍从没用，安排武士守住房间也没用，反而人越多、浮动的人心越能招来不干净的东西，最开始的那两年，几乎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半夜三更起夜看见庭院里蹲着无头鬼，尖叫着逃跑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我们家应该对你毫无恩惠吧，在这种时候提出这么好的事情也太可疑了。”
源博雅的眼睛并没有看出这个自称五阿弥切的付丧神有什么问题，这也是他能第一时间放下和弓的原因，这个世间有太多人会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倾城的美人是一堆腐烂的血肉、华美的珠宝是无用的石头，这幻象能轻易骗过妍子他们这些普通人，却骗不过自己。
或许他更希望能够被骗到。
源博雅：“而你的身份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说是付丧神……的确和那个式神的形式很相像。”
“但是，我实在想不通连阴阳师们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换成付丧神就能解决。”
虽然付丧神这种东西好像的确蛮强的。
想想晴明家的那只。
三日月宗近闻言，只是不急不缓的回答：“这当然是有条件的，博雅大人的双眼中被覆盖了一层’物‘，只要将之取出，便可同常人一样。”
源博雅：“你的意思是……我被人诅咒了？”
付丧神依旧没有否认：“这股力量在您仍作为皇亲之时畏惧皇气的庇护而无法显露，直到您自请为臣才忽然出现，而作为付丧神，我五阿弥切的建议是以我们付丧神的方式、将您眼中多余的‘物’斩除。”
“至于我的目的……就当是做好事吧，毕竟一件物品是没有欲望的，刀剑的功能就是镇宅，这没错吧。”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见源博雅已经陷入了沉思，太刀自觉已经完成了此行百分之九十九的目的，果不其然，对正常人生无比向往的源博雅大人只是略作思索便同意了打造能够斩除妖邪的灵剑。为表诚心，这个铸造的活计将以两年为期交给他们醍醐源氏御用的刀匠们，不会为他人沾手，且顾及到不知名的诅咒问题，亦不会向外界多言。
这样的话，髭切和膝丸就可以准备降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鸦：鸩占鹊巢。
三日月：^_^
今哥：太刀的世界真是险恶……
小狐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