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平安京生存手札》吹风姬

51、051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大外甥？

　　没想到自己随手送个工具人这还送出祸事来了，玉藻前这心里就一阵不对味儿，看向白鸦的目光也从“平平无奇工具人”转变为了“不知道哪勾引人的祸水”。

　　那架势仿佛在座四个老爷们鸦才是个狐狸精。

　　当然，也不怪玉藻前大佬这么想，任谁发现给亲戚的孩子送了台等身高达玩具，结果人家小男孩不仅和机器人培养出深厚的革命友谊、还热衷于给高达穿小裙子，这心情都是一样操蛋的。

　　玉藻前是大妖，他到不是说瞧不起工具人，但事实就是，在他看来，最初的白鸦根本就连付丧神都不是，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所谓的工具人，它对所有外界的反馈都基于创造者预设好的回答，只不过面前这一只实在技艺精湛，足以以假乱真。所以在这样的东西身上费心思实在没有必要，这是一种最高级的谄媚，他会给你看你最想看到的、听到的，但如果说是真心实意…却未必见得。

　　当然，至于为什么这家伙在晴明宅待了半年就诞生了一点儿微弱的灵魂，或许和“那个家伙”有点关系。

　　“我说……”玉藻前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缓和着自己被气到心梗的情绪，“这个家伙的状况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与其解决那些在你们能力之外的事情，不如选择过了使用期再换一个趁手的更好哦，我和千代等孩子们大一点就带他们搬去别的地方，到时候我把雪走的付丧神召唤出来借你用几十年也没关系。”

　　“……我不要。”晴明这袖子还没放下来，却是偷偷用另一只手向后面的两个式神比了个白鸦常用的‘ok’。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依然是十几岁的混小子。

　　妖狐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这边世界的人们在某些事情上的性格十分一言难尽，像是阶级、不管好坏通通都能供奉起来的神明、时不时冒出来的大男子主义，以及现在遇上长辈就可以合理撒娇的安倍晴明。

　　晴明：我哭了……我装的！

　　我超机智！！！

　　但凡不是看着葛叶下午会过来，玉藻前都不会吃他这一套。

　　只是现在……

　　额头上青筋都要爆起来了的大舅强压着甩他们一脸大妖威压的冲动，不赞同道：“我不让你参与，是因为这件事太危险了，你想当阴阳师，就得知道妖怪的事情交给妖怪解决，有些东西人类不能碰。”

　　晴明愕然：“为什么这么说？”

　　玉藻前没声好气的瞥了一眼后边的鸦，见晴明少年的情绪稳定的差不多了，这才颇为怨念的撩开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道即便已经愈合了，但形貌依旧十分狰狞的刀伤。

　　那道疤约有半尺多长，血□□合的痕迹像是一条歪歪扭扭的蜈蚣趴在大妖的手臂上，难看又难堪。心情十分不爽的玉藻前只是亮出了那么一瞬，便把衣袖整理好，再次遮的严严实实。
　　“当时若是我晚退一瞬，这只手就该被废了。”

　　小阴阳师巨他妈震惊，玉藻前是站在妖怪顶端的男人，能给他留下这么一道刀伤，那得是多……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大妖冷哼一声：“你后边那只大概只是‘仿制品’，那个真正令人讨厌的妖怪可不只是这点实力。”

　　“这是……什么意思？”

　　“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捡到这个家伙没多久，一个比它更强、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付丧神便跑来袭击我，还留下了这样令妖恶心的伤痕……”
　　想想都晦气。

　　当然，当时把这个‘残次品’送给晴明也是在他实在没办法再两边跑了，那段时间千代快生了，玉藻前又不敢把她安置在京都暴露给大蛇，外甥和老婆里他选择老婆，然后顺手就把闲置在那里堵心他的工具人送给了晴明。

　　他们打那一架，其实是玉藻前输了，但对方已经从这工具人身上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既然这么多年都没再找来，莫约就是没放在心里，不打算再有什么后续了。

　　付丧神几乎都这样，活的久忘性大，睡一觉百十来年就过去了，跟他们较劲儿就是浪费感情。况且玉藻前作为大妖几百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这件事往深处追究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想成为神明斗法之间的炮灰，就闷声捡漏，懂得适可而止。

　　而这次喊晴明过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他提前看看‘雪走’，谁知道这小孩脾气这么倔……

　　简直比老家那边的那两只还难搞。

　　想做什么事都不能把人追太紧，玉藻前起身去看隔壁屋的老婆孩子，千代这么半天都没过来多半是两个小崽子又得换尿布了……

　　唉，这甜蜜的烦恼～

　　“你们先住隔壁院子那里，我要去忙一会儿……”话都没说完，玉藻前就不知道从哪儿飞速掏出几件小衣服和尿布，向着里间噔噔噔大步赶去了。

　　空间留给晴明组，几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出去才看到了玉藻前家隔壁的竹屋，自家的牛车也是停在了外边。

　　还挺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小妖怪在打扫。

　　刚刚丢完一波人的小阴阳师眼角的那还有几滴眼泪还没擦干净，白鸦有心想说点什么，像是什么“我不在意”啊、“反正时间还长”啦，这一类的，话还没打头，就被一双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抓住，眼眶通红的少年居然面带喜色：“快点，妖狐，拿我我那个小箱子！”

　　您在兴奋些什么啊！

　　简直莫名其妙！

　　安倍晴明没和他解释，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在妖狐噔噔噔从车驾里取来那个小箱子之后，他才珍而重之的从箱子的最底层取出一张被折叠成一个小块的唐纸。

　　“我在家的时候，一直怕被那只蛇瞳给看见。”他这么说着，抬手布置了一道隔音结界，“这是我从上次凤凰火来到庭院之后整理的已知情报……”

　　做成卷轴太明显了，所以晴明选择了容易折叠又轻薄柔软的唐纸，压在箱底看起来小，但其实展开之后简直像是一张小型军事地图，他就跟列家谱一样，把包括自己在内，遇到的所有妖怪、以及非正常现象全都填了进去，甚至硬生生搞出了一张“关系图”。

　　“嘶，有点强。”

　　妖狐用纸扇遮着半边脸，心情复杂的评价着。

　　白鸦无法解读文字，妖狐就在边上给他当翻译，这张图上从中间开始是“安倍晴明”，横向右方与之相近的名字是“鸦”，而右方其上是“葛叶姬”、“凤凰火”、“桥姬”，下方则为“玉藻前”、“妖狐”、“金翅雀兄妹”、“大天狗”等等；再看左上，“源博雅”和凤凰火提过一嘴的“比丘尼”孤零零的呆在那里，比之下面一个“八岐大蛇”，还算是有排面。

　　白鸦迟疑道：“坐标轴？”

　　“不完全是。”

　　少年郑重其事的用手指蘸了些朱砂粉末，点在其中一个人名上，随即，周围所有无关的姓名都淡去了，这张纸上的空间也忽然模糊了起来，像是有了里外上下的距离与层次之分，形成了一个触发式的三维立体图，而那些彼此关联的名字则被重新打乱顺序，彼此以红色的朱砂线连在一起。

　　这……这也太强了吧？！

　　众人平时都不太关心阴阳师的研究进度，因为即便他说了，妖怪们也听不懂，故而一直各忙各的，但是今天……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领悟过“天选之子”的天赋和潜力。

　　“晴明sama……实在令人生畏……”妖狐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而白鸦看着面前完全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东西，心情也莫测了起来。

　　“名字是最短的‘咒’，只要发生过，命运便有所关联，上天亦会知晓，没有人说过我们不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找答案吧。”

　　涉及到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时，阴阳师的眼中仿佛承载着星光，少年志得意满的拿起一旁的墨笔，提笔便在空白处写下“千代”、“羽衣”、“爱花”三个名字，并与之前同样甩了朱砂粉上去，按在“玉藻前”之名上。

　　那些赤色的粉末像自己有了生命一般，从这三字蔓延，其中最粗的一股爬向墨迹未干的母子三人，其次便是“八岐大蛇”、“鸦”、“葛叶姬”和“安倍晴明”。

　　“这羁绊还挺深的啊……”少年皱了皱眉，手里不由得开始摩挲着手钏木珠，随即又从小袋子里掏出另一把朱砂粉，撒向“鸦”之名。

　　“姓名、位置、存在方式，只要有着联系，甚至不需要具体的生辰八字，就能找到他们在这个世界所留下的[因果]，再辅以灵力施展幻术混淆空间位置，悬浮、追踪、互相吸引……”

　　墨色的清亮眼眸看着红色的丝线像蛛网一般四散蔓延，几乎勾连了除却个别几个人之外的所有名字，这些原本就四散开的名字被再次打乱了顺序，下意识寻找着，向自己因果更深的方向靠拢。

　　说起来，这个灵感还是来自于最初在第六维度看到的“星图”，晴明当时就在想，如果把“命运”和“世界”也算作一个独立的概念，这样所有的生命都可以看做是星图中一颗完整的星星，从诞生开始，运行的轨迹也就是“过去”、“现在”和“未来”，而用名字作为锚点固定住存在，借着周围关系来反推“轨迹”，这也可以成为一种占卜方式。

　　只不过现在的条件还是太简陋了，想要和上天达成联系是何等异想天开的想法，像是那些神明的名字，安倍晴明是一个都不敢写上去的，手里这张的构造基础乃是利用了凤凰火口中“多次”影响世界走向的妖怪们、和他自己的名字。即便如此，自己手中这张模拟出来的“星图”，也只能简单的和世界本身的“命运”构成一丝联系，拿来做已知讯息的自检，然而更加具体的东西还是不能看到。

　　他需要找到更多“有关联者”，才能推算出大致发生过什么，不然一切都是空谈，又或者像鸦这样，因为关联甚多，因果线反而形似蛛网，令人无从判断。

　　赤色的蛛网仿佛要蔓延过整张图，张牙舞爪的缠绕过令人不禁咋舌这鸟到底做了什么，怎么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跟他有关系。但如果仔细观察下来，就能发现其中最粗的那两条，“八岐大蛇”和“安倍晴明”所占的比例居然不相上下。

　　……酸了。

　　两只没文化又不明觉厉的式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看着少年人一脸复杂的指着这条线跟他们讲：“根据……嗯，根据这幅《占事略决》之中所推演的，可知凤凰火所言的‘轮回论’可以相信，并且其中的关系随着轮回次数的叠加、同样会被算进现在可以观测到的因果之中。”

　　“为什么这么说？”妖狐举手。

　　晴明轻咳两声，忽略过临时给作品取名的尴尬，虚空敲了一下链接着鸦和八岐大蛇的那根线，“你要知道，karasu可没见过大蛇。”

　　这根线真的算不上细，甚至都红得发紫了，这种情况不是爱得深沉就是深仇大恨，他自认为自家式神跟那种东西没啥羁绊好讲，那估计就是大仇了。

　　“而且如果换个方向想，karasu没有见过蛇，但这里同样出现了线，如果不是因为因果律的叠加，就是说明……”
　　“玉藻前大舅口中那个和鸦一样的家伙，他所做的事情，同样也算在了karasu的身上。”

　　少年阴阳师歪了歪头，眼中闪过狡黠的神色。看着两只小动物被他这一番推理震惊的不能言语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快乐的想给他们再加一把火。

　　他抬起墨笔，又蘸了朱砂，再往上写……

　　但这次书的可不只是名字了，而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嗯……‘鸦被灵力所唤醒，成为安倍晴明的式神’，就写这个好了。”晴明有意炫技，也更多的想让式神们看看自己的新法器。话音一落，那刚刚写上去的事件就如同浓墨入水，很快就分解在了这幅被称作‘占事略决’的图纸中，随即化作一缕赤色的粉雾，融进了链接晴明和鸦的因果线中。

　　也就是说，这件已经发生的事情，其真实性是受上天认可的。

　　“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妖狐看懂了其大致的原理，神色难得凝重了起来，虽然他自认为不是个正经妖怪，但对于人类之中出现了这种“异才”还是不能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

　　白鸦：“不是很方便吗？”

　　妖狐：“啊，的确，但这要保证我们的晴明sama要一直是个好人才行。”

　　“我当然会是个好人，”阴阳师感到自己的人品受到质疑，原本想要讨两句钦佩之语的心情也没有了，他递给妖狐一个‘你不识货，但我不和你计较’的眼神，把对方气的够呛。

　　“下面就来验证一下另一件事的真实性吧。”他这么说着，重复之前的步骤，写下的却是[鸦袭击了玉藻前]这七个字。
　　“我有一个猜想……”

　　赤色的朱砂粉渐渐凝聚。

　　“袭击了玉藻前大舅，并夺去了‘鸦’的记忆之人……”

　　它们化作一缕。

　　“是不是‘鸦’自己。”

　　少年的声音并不能给人带来沉重的压力，但随着他的话音结束，那段匪夷所思的话却化作与先前同样的红色支流，与象征着白鸦和玉藻前的因果线所交融。

　　这是对的。

　　玉藻前想不到，因为他不知道有凤凰火的轮回论之说，白鸦也想不到，因为他所有足以拿来质疑的证据都已经被删去了。

　　晴明组是特殊的存在，大和政权、本土妖怪自救组织、外来的穿越妖，每一方都认为自己与阴阳师的关系更加紧密，殊不知正是这样的原因，使得安倍晴明其人的立场，逐渐走向了绝对中立。

　　也有了足以媲美开启上帝视角、掌握更加完善的真相的必备条件。

　　沉浸于占卜之中的阴阳师并没有发觉自己的改变，反而是鸦，白色的式神忧心忡忡的看着被力量所动摇了的少年，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如果那真是我……我一定会杀死他的。”

　　白鸦想到这方土地上相同者只能活下一个的规则，心中一瞬间闪过一丝熟悉的悲凉感。但很快，他想起了玉藻前手臂上的伤疤，以及自己身上的刀伤，如果另一个‘鸦’真的如此心狠手辣，那么他杀死对方亦是公平的行为。

　　伤感的时间不该放在这里。

　　等拿回了记忆，恢复真身，他就能活下去……

　　气氛陷入了凝重，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了自己的计较，旁观一切的妖狐无奈的发现事件的走向已经越来越脱离日常，甚至向着一个危险的方向前进了。

　　“照小生来看啊，如果你们真的嫌命长的话，倒不如先验证一下这件事……”

　　狐狸慢悠悠的语气拉回了二人的思绪，只见妖狐捏着把纸扇，一副身心疲惫的落魄贵公子模样，爪儿一伸，指向《占事略决》中被忽略的角落。

　　在那里，千代、羽衣和爱花之名，除却与之亲密的玉藻前，更被一条极其隐蔽的朱砂线紧密连系着，像是蛛网中不慎掉落的猎物，摇摇欲坠，又无法挣脱。

　　“八岐大蛇。”

　　为什么……会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