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鸡开始的异世界生活》河边竹鼠

17、漫长的告别

　　牛角女人在月光下抱着小牛犊。
　　她没办法说话，实际上，像这种小妖，他们的灵魂强度比普通凡人的也强不了多少。在没有遇到特殊机缘的前提下，一般只要十几天，顶多几十天，就会彻底消散于这片天地之间。
　　至于转换成鬼修……灵魂成功转换成鬼修的可能性，比普通凡人成为修士的可能性还要低很多。毕竟，□□的根骨可以后期慢慢提升，而灵魂上面的事，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是说一不二、无法篡改的。
　　因此，在这方宇宙，鬼修是非常之少，简直就是珍惜生物一般的存在。
　　孟妍自然也没有比鬼还少的鬼修道法，不然凭孟楠的厚脸皮，七磨八磨，还真有可能给他磨出来。
　　这大概就是牛角女人和小牛犊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残留的意识居然还能认出孟楠来，虚无的双臂搂抱着微微颤抖的小牛犊，牛角女人冲着孟楠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一对母子，在牛角女人生前，就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相互触碰。在死后，脆弱的婆婆纳花瓣已经承载了灵魂之力，就无法承受任何更多的压力，因此牛角女人也是只能虚虚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却连碰都不敢碰到小牛犊的皮毛一下。
　　一碰到，就会散了。
　　小牛犊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低叫了一声，牛角女人松开手来。
　　小牛犊就地一滚，变成了一个额生尖尖小角，身后拖一根毛茸茸牛尾巴的大眼睛男孩。
　　男孩大概两三岁大，因为不太习惯由四肢着地变成直立行走，连站稳都勉勉强强。
　　他一边踉踉跄跄地保持着平衡，一边在不怎么宽阔的小道上来回行走着，向牛角女人展示自己的身体。
　　看到了。
　　虽然在见到小牛犊的第一刻，就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定是成妖了，但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孩子变成人形，牛角女人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由衷的喜悦来。
　　她跪在地上，深深地俯下身来，向孟楠行礼。
　　孟楠侧过身去。
　　他嘴里嘟嘟囔囔：“没什么，我既然收了你的好处，这就是个交易……”
　　牛角女人看了看肤色雪白干净的孟妍，大概知道这应该就是孟楠和她提过的厉害师父，又要冲着孟妍行礼。
　　孟妍却手掌虚托，把牛角女人正在弯下的上半身凌空抬了起来，转向小男孩的方向：“别，你时间不多了。”
　　小男孩的反应很快，看到牛角女人在向孟楠行礼时，就已经在旁边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牛角女人伸出手来，虚虚抚摸着小男孩短短的黑发，又以一指滑过小男孩脸颊的轮廓，似是要将这个形状永远记在心里。
　　小男孩非常乖，他在牛形时经常一个牛在躲角落里默默哭，在孟楠种下了这片草之后，又趴在草旁边，一边巴望着牛角女人能出现一边哭。
　　现在真的见到了，他反而不哭了。
　　他眨了眨遗传自牛角女人的、带有长长睫毛的美丽大眼睛，努力提着嘴角，正在做出一个笑容给他的妈妈看。
　　牛角女人温柔地用手指划着小男孩微笑的弧度。
　　小男孩又把眉毛皱起来，撅着小嘴做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牛角女人笑了。
　　小男孩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鼓着小脸跺脚；
　　小男孩捡起一块小小的石子，就像是捡到了什么至宝，非常开心地一边欢呼，一边把小石子往半空里面抛；
　　小男孩把石子抛得太高了，落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寻找；
　　小男孩终于在孟妍的脚边找到了那块小小的石头，他又把石子捡起来，捧在手心里，如获至宝地冲到牛角女人面前给她看；
　　小男孩躺在地上，把石子护在胸口，翘起二郎腿，得意的抖着小脚；
　　小男孩丢下石子，起身用小小的肩膀撞了一下旁边的鸡笼。正在熟睡的鸡被惊醒了，发出“咯”一声惊叫，睁着夜里视力极差的鸡眼，向四处惊恐地望着，小男孩早已低下身去躲藏，发出恶作剧成功的开心笑声；
　　小男孩用小小的拳头捶着自己并没有多少肌肉的单薄胸膛，口中呼呼发出威武的吼声，做出一副自己很强壮的模样，对着天空大声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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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非常努力地做了很多很多的表情、很多很多的动作，他转着自己那个刚成妖不久的小脑筋，把能想到的表情、能设计出来的动作，都表演给牛角女人看。
　　他想让牛角女人快速看完自己的一生。
　　喜、怒、乐，小男孩都表现得十分到位，感情很充沛，演技也很高超。
　　就是没有流一滴泪。
　　如诗如水般的朦胧月光下，站着两名安静的看客，小男孩在小小的舞台上尽情表演，兴高采烈地到处跑动。
　　浑身散发着微光的牛角女人虚虚坐在地上，也一直非常认真地看着小男孩。当小男孩用他那不怎么协调的肢体跳起蹩脚的临时自编舞蹈的时候，她一边笑着，一边用双手在给小男孩无声打着节拍。
　　她看得非常认真，就像是要把小男孩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永远记在心里。
　　但是她已经没有永远了。
　　蓝色小花组成的身体开始渐渐模糊崩散，牛角女人身上的幽幽蓝光也开始不稳定起来，变得渐渐微弱。
　　从婆婆纳开始发光到牛角女人彻底消失，总共大约也就一刻钟。
　　她之前强加了因果，本来以为自己都要死了，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但是，天道最终还是让她直到死，都没能目睹自己的孩子成妖。
　　即使是到了现在，有孟楠、孟妍两个气运极其浓厚的穿越者插手，天道也仅仅就给了一刻钟的慈悲。
　　（但是已经……很好了啊。）
　　（看到了，够了，够了。）
　　蓝色微光渐渐黯淡的婆婆纳花朵纷纷扬扬撒在了小男孩身上，下了一场非常温柔的花雨。
　　然后，原本在地上郁郁葱葱的一片婆婆纳就在瞬间全部枯萎化灰。
　　“这小牛用泪水浇灌了它们，它们就用自身为代价，召唤来了小牛所思念的灵魂，算是还小牛一泪之恩。”孟妍一直站着没有动。
　　孟楠问：“那我的一……之恩呢？”
　　孟妍横了他一眼，道：“你在‘浇灌’的时候带的感情，能和这小牛相提并论吗？”
　　她转过身去：“走了，回屋休息，我明天还有一个时空小裂缝要勾连呢。”
　　孟妍回卧房，孟楠回谷仓。
　　“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莫不是感冒了？”
　　孟楠洗漱完，半夜翻来翻去睡不着，嘟囔着起来，又用极其恶心的动静狠狠擤了把鼻涕。
　　他心里面有一个问题，但是一直压着没问。
　　孟妍是怎么知道婆婆纳功能的？她又是怎么对牛角女人出现的时机和时间长度这么清楚的呢？
　　或许不用问也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