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道2倪永孝似是故人来》春和不惊

69、番外七 经年已去故人休

　　贺嫱边吃早饭边看报纸娱乐版头条，“新晋影后金主疑似某社团大佬”，暧昧的标题底下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是安静下车的时候，一双手伸向她。照片显然是被裁剪过的，大概是出于这位“社团大佬”身份的威慑，并没有露出他的真容。不过那手腕上的金表昭然若揭，此刻正赫然带在主人骨节分明的左手上，发出明晃刺眼的光泽。
　　贺嫱把报纸丢到倪永孝眼前，喝光了杯里的牛奶，用手帕擦了擦嘴，满眼讥笑。
　　倪永孝扫了一眼，脸上没有表情。
　　“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我都要替纪轻容叫委屈，果真是偷来的比较有乐趣么？”贺嫱气愤难平，帮派里捕风捉影的传言，她原是半信半疑的，自轻容走后，倪永孝偶尔彻夜不归，她也只当他是忙于公事。她本以为就算不是自己，他也还是情有独钟的，她忽然觉得很悲哀，替自己悲哀，也替纪轻容悲哀。
　　“我想要的，还用偷么？”倪永孝讲的轻飘飘，却有种置气般的回击，看向贺嫱的眼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自认为内心已如坚不可摧的壁垒森森，却在听到她提及的一句轻容，便不可抑制的迸出一道裂痕。一股不可名状的愤怒涌上来，涌上来，在他心里搅起滔天巨浪。
　　他一辈子没错过，如今却一错再错。万劫不复的是他，罪该万死的也是他。
　　“你……”贺嫱被塞得哑口无言，柳眉倒竖，一把推向桌子边缘，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撕拉的响声尖锐刺耳。她站起身，拂袖而去。
　　倪永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把眼前的报纸拿起来对折再对折，用力撕扯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里。

　　安静拿着新公寓的钥匙，思忖着倪永孝让她搬家的用意，他一向大方，平日里陪他谈生意见客人，时不时也会送些珠宝首饰当作犒劳，可这次直接送楼给她，总不见得是看她住得寒酸，换套高档宽敞的地方给她。倪永孝可没那副好心肠，对她也没到这个情分。
　　不过无论如何，他让她搬，她不得不搬，也不敢不搬。
　　搬家是件劳心又劳力的活。安静这么多年辗转漂泊，搬家搬惯了，也搬怕了。居无定所的日子里便希望有一天能有个安稳的小窝，两人三餐，简简单单。
　　她端着水杯站在新家的客厅，眼前的落地窗能俯瞰维多利亚港湾，这座城市的繁华熙攘都在脚下变得渺弱静寞，玻璃窗里她的身影模糊斑驳，手中杯子的温度由热到凉，她一抬手，把杯里的水泼向玻璃窗，水花四溅搅碎了她的影子，她的脸像是从水面上浮现出的倒影，虚实难辨。
　　倪永孝敲门而入的时候，她正打开盛满奖杯的纸箱，把他们一件一件拿出来放进橱柜里。她有点意外，自满屋子狼藉中慌忙收拾出沙发的一半，让他可以暂时落脚。
　　“我还没收拾好，不知道你要过来，家里什么都没准备，给你倒杯白水可以吗？”安静说着往厨房走去。
　　倪永孝没有在沙发上坐下，踱步到橱柜前，漫不经心地看着，半天才说了句“好。”
　　安静自身后把水杯递给他，他接了过来，目光触到一张照片，便再移不开。
　　安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安静刚到舞蹈团第一次拿奖，大家的合照。她只是个小角色，自然站不到中间，只站在了一侧的角落里，团长喜欢轻容，本来拉着她站在中间，可她推脱着偏要跑到她旁边，揽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她真美啊！”安静兀自感叹，轻容无论在哪，都有种摄人的光芒，哪怕是她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也让人忍不住被她吸引，忍不住去欣赏她，喜欢她。
　　倪永孝迟迟没有说话，拿着杯把手的指节微颤，他用力握紧杯身，意识到烫的同时就听见杯子落地摔碎的清脆声响，和安静的一声惊呼“小心”。
　　掌心泛红的一片，像是深深重重刻在心间的烙印，血肉模糊又不可磨灭，随时随刻都会反复着相似的疼痛，慢慢生出煎熬的苦意。

　　“少奶奶，倪生刚刚打电话回来说晚上有应酬，让您收拾准备，一会阿荣来接您。”南姨把午睡的轻容叫醒，她睡的浅，起来却神色很倦。
　　端坐在梳妆镜前，拿起胭脂扫了又扫，才勉强让这张苍白灰暗的脸上有些生气和神采，但她的眼睛依旧水汪汪的，像蒸腾着蒙蒙雾气的湖面，飘忽清幽而深不见底。
　　“南姨，穿什么好呢？紫色的太素净，红色又太招摇了。”她看着自己瘦削的锁骨和不堪一握的腰肢，从前的礼服怕是撑不起来了。
　　“少奶奶，您穿什么都好看。”南姨笑着说，自打轻容回来，她心里就说不上的高兴，本来嘛，恩恩爱爱的两夫妻，这几年闹得各自凄凉，她是看着三少爷长大的，少奶奶不在的时候他成天郁郁寡欢，人也变得乖戾阴沉，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轻容回来了，倪永孝的心也跟着活过来了。
　　你穿什么都好看。他也说过。
　　轻容坐在车里，嗅着淡淡的香薰的气味，是种很特别的花木香，清雅怡人，精神也随着放松下来。
　　“这香薰味道很特别，是你选的吗？”轻容问。
　　“不是，原先都是罗继按着倪生的喜好选的，后来……”阿荣顿了顿，“那件事以后，倪生命人都换掉了，现在这个是安小姐选的。”
　　一个猛的急刹车，阿荣惊觉失言，险些撞上前面的车。
　　轻容往后靠在椅背上，那股倦意又袭来了，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门口的侍者接过拜帖，便指引他们往里走去，大厅里冷气开的太足，她缩了缩脖子，把披肩往上拉了拉。感受到她的瑟缩，倪永孝几乎是拥着她一起走，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又紧。
　　倪永孝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头发熨烫服帖整齐，金丝眼镜精致得体，整个人从容优雅，温润如玉。轻容穿了件浅灰色的晚礼服，体态轻盈，飘然若仙。风姿绰约的两个人一进来，便引得众人不住打量。
　　今晚宴会的主人是总会主席陈斌，倪永孝要竞选政协委员，少不了他的人情疏通。
　　“早就听说倪先生和倪太太伉俪情深，倪先生应该多带太太出来，给大家做个榜样啊。”陈斌望着相携而来的倪永孝夫妇，表面客套，实则暗示倪永孝要注意风评才好。
　　“主席过奖了。”倪永孝笑得谦逊。
　　酒会泛善可陈，轻容借故去洗手间，才得空舒了口气。
　　就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
　　“不是都说倪永孝跟他老婆不和，在外面另外包养了情人，还是个明星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今天一见两个人也挺好的，他太太竟然这么漂亮，男人啊果然都是贪心的。”
　　“我听说啊他太太身体不好，漂亮有什么用，你瞧她病弱弱的怎么栓得住丈夫，外面那些女人多有手段啊。”
　　“有道理，我看怕是倪永孝要走仕途，博个夫妻恩爱的好名声，胜算大点罢了……”
　　待外面的人走了，轻容才走出来，她拉开窗户，慢慢解下披肩，脖颈胸口大片的肌肤就暴露在空气中，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她一抬头，就看见皓月当空，星辰寥落。
　　轻容走出来，倪永孝周旋于宾客之间，谈笑风生，气度不凡。见她走过来，便牵住她的手，竟是冰凉得厉害。
　　“怎么这么冷？”他皱了皱眉头，伸手就要解开自己的西装外套。
　　轻容把手抽出来，止住他的动作，“我不冷。”
　　回去的路上，轻容熬不住睡着了，倪永孝解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一摸她的额头烫的惊人。
　　当天夜里，轻容就发起了高烧。
　　自此以后，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