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这次你打算在杭州呆多久？”丽莎问我。
我们坐在著名的楼外楼餐厅，透过一旁的玻璃窗，能看到对面的西湖。晚六点，高峰期，人来人往，马路不宽，车辆堵得好像没有尽头。
“穆歆。”丽莎道，“你在看什么？”
我转过头：“没什么。”
“你准备待多久？”
“一星期吧。”我说。
罗丽莎是我的大学室友，十年前，我在杭师大读书，罗丽莎是本地人，虽然毕业后我就回了老家，多年不曾重返杭州，但朝夕相处的情分还在，我们一直没有断了联络。
我夹了一只龙井虾仁，恕我味蕾愚钝，即使它的价格高出其它餐馆一大截，我依然难以品尝出它的独特之处。
“我真羡慕你，已经自己创业了，我还在学校带小孩。”丽莎叹道，“班主任不好当，天天被那帮孩子闹得头疼，在背后骂我是母夜叉。”
“我也羡慕你，老公体贴，家庭美满，不像我，一个月有二十天都在被我妈催婚。”我笑道。
老友相见，比惨是头等大事，果然，丽莎宽慰我：“我看你现在状态挺好的。女人有钱，什么男人找不到。”
“圈子就这么大，哪有那么好找。”我说，“总不能用微信摇一摇。”
“你和你那个男朋友谈了两三年，我还以为这次会定下来，怎么又分了？”
我顿了顿：“他出轨了。”
丽莎有点尴尬。
“不出轨也是要分的。”我淡淡地说，“我不在意。”
本人穆歆，芳龄二十八岁，刚刚结束一段恋情，前男友宋子毅想要孩子，而我恐婚恐育。道不同不相为谋，成年男女，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我甚至懒得删他的微信。
丽莎又关心起我近来的生活，我心不在焉地答着，再次看向窗边。
夕阳西下，玻璃窗反射出我虚浮的影子，融在傍晚的西湖中。
我斟酌片刻，终于把嘴一擦，对丽莎说：“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我穿过嘈杂的大堂过道，来到靠窗的那一桌，唐突地站到那个男人面前：“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戴着一副眼镜，仰头望着我，眼里有疑惑。
我说：“戚老师您好，我是穆歆，您以前教过我。”
戚恒迟疑了下，起身道：“你好。”
“我知道，您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刻意用了一种活泼的语调，仿佛自己还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当初毕业的时候，您带过我的毕业论文。”
*
我是一个早熟的人，在我读学前班，周围的小孩都在玩跳皮筋时，我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暗恋隔壁班的男生，每天在升旗台等他出没，故意眺望远方，假装自己悲春伤秋，引起他的注意。
坎坷的情史由此开始。
说坎坷，倒也不是很准确，因为我爱的人都爱我，当他们爱上我后，我就不再爱他们。我的基因里大概天生有种开疆辟土的征服欲，占有和臣服于我而言比爱更加重要。
一山更比一山高，男人该搞就得搞。
我喜欢不好搞的男人，至于搞到了手，那是另一回事。
我妈总怨我定不下来，“定下来”这个词很有意思，似乎女人是无法自立门户的，必须得把自己安在某个男人身上才行，你是蛋糕我是叉，你是草地我是花。
可惜贤妻良母向来与我无关，我厌恶管束，排斥婚姻，唯一的优点是甩人干净利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绝不会像宋子毅那样，一边对枕边人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在背地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想起宋子毅，我颇为反胃。
扯远了，总之这些年我浪荡江湖，说不上情场老手，恋爱技术却是绰绰有余，那些男孩的面目大同小异，直到我大三遇见戚恒，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丘比特的箭射中了我的心。
说来惭愧，鄙人外表狂放，内心却住着一个文艺少女。
我喜欢才子。
尽管我的男友们大多都是四肢发达的体育生。
戚恒个子颀长，仪态端雅，我学历史学，他教我们近现代史，谈吐得体，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他的眼镜不是眼镜，是知识，他呼吸的不是空气，是书香。
有的人穿白衬衣和西装裤，看起来像保险推销员，而戚恒的白衬衣有股魔力，谦谦君子，如琢如磨。
只一眼，我单方面地坠入了爱河。
倾慕戚恒的当然不止我一个，他是我们院里所有女生的启明星，新生一茬连一茬地长，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有戚恒的男神地位屹立不倒。
作为一名行动派，为了追戚恒，我制定了一个严密的计划表。
第一步，拿到他的授课单。
在我的大肆搜罗下，戚恒的行程被我摸得一清二楚。Done。
第二步，找到他的宿舍位置。
还好我们住在同一个校区，否则按照我的懒惰，计划进行到第二步，就该夭折了。
能阻挡爱情的，只有懒惰；能阻挡懒惰的，只有贫穷；能阻挡贫穷的，只有命运。
——恋爱大师穆歆如是说。
可见我是一个宿命论者，没有人能像戚恒一样使我心神迷乱，他在我的审美点上踢踏狂舞，让我难以自抑地想要追随他。我的心若是长了个锁眼，他就是一把钥匙，一戳即中，找不到原因的爱，我一律称之为缘。
缘，妙不可言。
第三步，偶遇。
根据课表，我每天掐好时间等他出现，然后迅速抄小路跑到他必经的通道，佯装自己在晨跑，为了让他留意到我，我特地在运动文胸里塞了两层胸垫，紧身吊带和超短裤是不可或缺的必胜法宝，我往往跑到他跟前借着惯性颠个两下，以突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再惊讶地瞪大眼睛，让自己显得像一只懵懵懂懂的小鹿，扬起一个毕生最灿烂的笑容：“戚老师！早呀！”
我盘算得精明，先在他面前混个眼熟，接着逐步攻破他的堡垒，形成水到渠成之势，然而戚恒宛如一个瞎子，永远看不到我的努力，总是离我一米远，疏离又不失温和地说：“早。”
一个星期后，我决定放弃。
懒惰打败了我。
不是我骄傲，初中加高中六年的八百米考试，我最后一名的位置无人能够超越。扪心自问，戚恒值得我早上六点起床，花一个小时化妆，一个小时弄头发吗？有这个力气，不如睡个回笼觉。
我的爱情伟大而廉价。
为他做出这种牺牲，过于为难我。
于是我当机立断，换了一种刷存在感的方式，他的课都在阶梯教室，我提前抢占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对着讲台，目不转睛地朝他行注目礼；课是听不进去的，但我擅长提问题，临近下课，我从书本里断章取义，找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白痴问题去问他，等他讲解完毕，我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语气夸张地感激道：“老师，你好厉害！”
每到此时，他就会无奈地望着我，我的同理心比较强，他应该会在暗地里骂我是个蠢货。
不过没关系，先让他记住我才是正事。
我得庆幸戚恒是一个生活规律的人，才让我有了诸多可乘之机，他每周三下午会去学校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毋庸置疑，他也会遇见我。
有次在收银台，我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色心，结账时，手“无意间”拂过他的手背。
四舍五入也算肌肤相亲了，我心潮起伏，我是如此的猥琐。
二十岁的我对爱情充满了幻想，用张爱玲的话说，在茫茫人海中，时间的荒野里，遇到了该遇到的人。我和戚恒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满怀着成功的喜悦，在脑中意淫了一整套爱恨情仇，比如一年之后我厌倦了他，他却抱着我的大腿哀求我不要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烈日炎炎的某一天，我上完体育选修碰见戚恒，他主动对我笑了笑：“穆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