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臣不相忘》AIFU

7、第 7 章

　　第七章
　　“他教我，电影就是将人的一生微缩起来，变成一帧一帧的画面。每一个镜头都被美化虚幻的光影打磨过，可以把不堪的一切都设计的合理，就像是必须要有那么一个情节一样。”

　　“拍片子不仅仅要把画面从头到尾的拍下来就可以了。而是把自己的情感都融入到场景和故事里面，可以表达出思想和见解，达到观众与个人的共鸣。”

　　萧念的声音哑了一下，“我就是这样才去学了导演的，像跟他一样带着感情的做出很多好作品。然后。”

　　萧念的表情古怪了起来，眼神倨傲冷的像是冻住了一般，看向一处，厌恶恶心的情绪从眼睛里跑了出来，带着愤怒。

　　“他把自己也美化了。”

　　“就跟《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里面的奥利特，永远在嚼代表荣誉的口香糖，不断地增加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而在别人眼里，他年少有名，才华斐然。”

　　“修臣哥哥。”萧念痛苦地捂住脸，指尖有泪水沁出来，“他□□了我的、我的一个朋友，为了荣誉不择手段，他的作品包装的完美又精致人人赞誉，跟他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他自私又自利，不允许一点异样的声音。他逼迫诱导我的朋友，让她抑郁，最终自杀。我想让别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却发现其实他伤害的人不止一个。潜规则，上位，金钱交易。呵。”

　　萧念抹了一把眼泪，把头靠在墙上，强撑着身体：“在别人眼里，他是对的，闪闪发光，任何伤害他的话都是丑陋的嫉妒。可是明明，都是他教我如何去摄取生命中美好的事物，保存那些普通平凡的光，也是他将玻璃瓶子打碎，让里面的玫瑰花枯萎的。”

　　楚修臣的喉咙动了动，上前单手想搂住萧念，但是手还没伸出去就放弃了。任凭萧念的眼泪抹在他昂贵的休闲西装上。

　　萧念总是那样无欲无求的天真，眼睛里是澄澈干净，还有些幼稚的自我，带着得不到就哭的小脾气和乖觉的懂事。他好像一直都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总是相信别人，总是会有期待，也总是在顺从。

　　他根本不是孩子，他什么都懂。

　　比很多成年人干脆。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包装的再完美精致依旧不喜欢，因为切开后依旧是被虫蛀的肮脏和丑陋。他的眼睛能分辨善恶美丑，大是大非面前永远都守在对的那一侧。哪怕他也有许多缺点。

　　萧念是被宠大的，宠大的孩子都会有些毛病。比如娇气或是倔强。

　　萧念也一样。

　　楚修臣只是不喜欢这样拿女人来应酬的方式，觉得别人看轻了自己以为会被轻易动摇。要是换做楚修臣，他只是厌恶而并非像萧念一样，会伤心，会遗憾，会痛恨。

　　因为楚修臣不是被人爱着长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就像是从前没有人为他而改变一样。他过的太孤单了，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被伤害却感受不到疼痛。

　　“我真的，不会为那些人难过了。”

　　萧念收敛了情绪，看着楚修臣发愣的眼神，慢慢的恢复成原先的不谙世事的模样。

　　楚修臣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静止键，萧念眼前清明起来：“修臣哥哥？”

　　楚修臣突然回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嗯？”

　　“我，我没事了。”似乎为了确认话语的真实性，萧念展露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嘴咧开了，露出一只小虎牙。

　　他用手若无其事地用手顺了顺头发。

　　“是我的问题，我没弄清楚就带你来了。你，你别难过了。”楚修臣在谈判会上是何等的利落，到了萧念面前有些支支吾吾的不干脆。

　　“哎呀没事了修臣哥哥。”萧念一把搂在楚修臣的肩膀上，“不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我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的。”

　　萧念的笑容带着哭泣后的释然。

　　楚修臣却在忍耐被着越来越紧的手的触碰带来的厌恶感，心里却冒出了些许喜悦和轻松。

　　“走吧。我们回去吧，别人会担心的。”

　　萧念拦着楚修臣走出去，就跟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一样。

　　。

　　那天之后，萧念突然就安静下来，跟楚修臣拿了个笔记本用来写东西。他奇思妙想地开始了开始了原创的剧本创作。

　　楚修臣总能够看到他有气无力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茶几上电脑的光莹莹照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更显得五官立体又精致。人坐在那里，眼神迷离着，不知在想什么。

　　有一日，楚修臣收到了老宅的电话，是奶奶打来的。

　　“修臣，你今天回来吃顿饭吧。”

　　奶奶的声音依旧是不容拒绝的严厉。楚修臣答应下来，推掉了下午的工作，跟萧念说了声，也许会晚一点回家。

　　萧念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软绵绵的无力感，还有遗憾。

　　楚修臣心头跳了一下，把电话挂了。

　　傍晚他驱车去了老宅，那个跟萧念家只有一墙之隔的房子。进门前，楚修臣遥遥看了一眼边上那个白色的房子，那个窗口，就像是看见了从前那么丁点大的小孩探出身体对着外面放纸飞机。

　　他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推开铁门走进老宅。

　　楚奶奶身边一直都有一个姓陈的保姆叫陈姨，她正在院子里除草。院子里的花在前几年都除掉了，换上了新的草皮，一茬一茬的，经常要打理。

　　她看见楚修臣进来了放下手中的工具，一脸笑地说：“少爷回来了？老夫人在客厅里呢。”

　　楚修臣点了点头走进去。

　　客厅一直都没有改变风格，死板又冷清。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站在一个陶瓷水缸前，里面有假山假水，还有一只老乌龟和几条鱼。

　　和以往不同的是，她身边站着一个漂亮大方的姑娘，穿着过膝的裙子，一身雪白的织纺纱裙。面颊白里透红，涂抹了粉色的唇彩，显得知性又简单。

　　一头卷发，挑染了酒红色，披在脑后。她正弯着腰跟楚奶奶轻轻地说着话。好像看到了有人进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

　　看到楚修臣之后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楚先生回来了？”

　　楚奶奶转身，拄着拐杖，有些蹒跚。她扶了一把楚奶奶还不忘跟楚修臣打招呼。

　　“楚奶奶都等了很久了呢，一直在念叨楚先生。”

　　楚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小唯啊，叫什么楚先生，叫修臣就好了。”

　　然后又看向楚修臣：“你上次因为有事还放了小唯的鸽子，这一回就在家里跟咱俩好好的吃一顿晚饭，这样总不会有事了。”

　　楚修臣明白过来，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相亲。奶奶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想让他结婚的事情。

　　上次见到的慕唯，性感妩媚，这一次反而格外清纯，非常符合奶奶的审美。老人家总是喜欢那些守礼的没那么开放的女孩。

　　就像是他妈妈一样。

　　楚修臣觉得额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动，他强烈压下转身就走的步伐，上前从慕唯手里接过奶奶的手。他看了一眼慕唯，有点想不起她叫什么。

　　“嗯，那叫陈姨多做一个人的饭就行了。”

　　话语间有些讽刺，耐人寻味。慕唯尴尬地收回搀扶楚奶奶的手。

　　“你说什么呢！”

　　楚奶奶语气强硬：“怎么是多做小唯的饭，是多做你的饭！”然后做出和蔼慈祥的面孔，“小唯啊，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这样，心里头只有工作的。”

　　慕唯：“楚奶奶，我没有放心上。楚先，嗯，修臣他很忙，我懂的。”

　　他们三人坐在沙发上，慕唯陪楚奶奶说着话。楚修臣坐在一边，看着手机里的邮件，一脸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沉默。

　　陈姨做好了饭，楚奶奶就坐在桌子的一侧，让楚修臣和慕唯分做在两边。

　　“修臣，你给小唯夹一下菜啊。”

　　慕唯连忙站起来：“没事没事，楚奶奶，我可以自己来的。”

　　楚奶奶压下慕唯的手，看着楚修臣的眼睛强硬，一时间，竟然有些剑拔弩张。

　　楚修臣看了一眼边上的陈姨：“陈姨，把这盘菜端过去。”

　　楚奶奶听了，眉头挑起来，不悦地说：“怎么了，奶奶做点事都不能了吗？”

　　楚修臣大无畏地看着楚奶奶日渐衰老的脸，眼神一淡，语气有些无奈和说不出的苍凉：“奶奶，你知道我不喜欢跟人用同一双筷子的。”

　　慕唯赶忙打圆场：“奶奶，我不爱吃那个。”说着还给楚奶奶夹了一个丸子，“奶奶你吃啊，陈姨做的这个好好吃。”

　　楚奶奶才放下了眉梢，放出笑容来，只是眉头有股化不开的怨气，嘴上还说着：“还是小唯好。你说我这儿子死了，儿媳妇也死了，全家上下就剩下了一个孙子和我一个人。八年多一直都是这样，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到底是男女搭配着一起才行，我这头死了个老汉，孙子身边没有一个姑娘照顾，像性格是越来越冷淡。一个月都不能回来看一次我，小唯倒是三天两头的来陪我。还有你妈。”

　　“奶奶。”楚修臣突然放下筷子，筷子不稳，滚到了地上，发出左右震动的声音，最后一点点化作了无声。

　　他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过去的事情，咱们不说了，行吗？”

　　语气间还有些许恳求。

　　楚奶奶哑住了，夹起碗里的丸子送到嘴里。气氛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两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慕唯很会看眼色的开始哄楚奶奶，陈姨给楚修臣又拿了一双筷子，这顿饭才好好吃下去。

　　饭后，楚修臣就提出了公司有事要走，楚奶奶却让楚修臣带上慕唯一起。

　　“小唯一个人来的，也没开车，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你送送她。”

　　楚修臣已经惹了奶奶一次不高兴了，不想惹第二次，同意了。慕唯拿上限量的包包跟着楚修臣一起出去。

　　楚奶奶看着两个人走了出去，嘴里喃喃地说：“一男一女才好，别跟你爸。。。。。。”

　　楚修臣走出铁门，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夜空。老宅不在市中心，有些偏，还能看到夜空里的星星，闪烁地跟沙地里的钻石一般，不耀眼，很专注才能看到，密密麻麻的。

　　慕唯撩了一下头发到耳垂后面：“谢谢修臣。要麻烦你了。”

　　楚修臣拉开车门：“没那么熟，还是叫楚先生吧。”说着就坐进去，啪一声关上了门。

　　慕唯表情愣了一下，很快又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刚想坐上去。

　　“坐后面。”

　　慕唯的动作一停，脸上的笑容尽失，尴尬地点了点头，关上车门，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地址。”

　　慕唯报出一串地址。

　　楚修臣发动车子。他觉得车里的空气隐隐传来一股香水味，从后座一直飘到了前面。这是最近才上市的一款香水，国内还没有，还要去海外代购。

　　这种香水味带着自然的香气，让人有一种从小木屋里走出来，外面种满了大片大片的百合的味道。可楚修臣却觉得格外烦躁。

　　他微微打开了一点窗户，想把这种味道散出去。

　　“楚先生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路上亮起了路灯，印在楚修臣的脸上，一段有光一段无光，显得他脸上的表情不定，阴暗不明。慕唯受了一天的委屈，还是问出了口。

　　“并没有。”

　　“那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呢？”

　　慕唯是一家小资企业董事长的女儿，长得好看，很多人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很少有人对她的样貌不心动的。而且她进退有礼，很受长辈的喜爱。

　　楚修臣松了松领带，转了个弯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我排斥的不仅仅你，我只不过不喜欢而已。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楚修臣呼出一口气，冷静地耐着性子：“你以后还是不要总是顺着我奶奶，她有些偏执，一心想要让我结婚找个人在一起，但是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即便不是你，就算是别人我也不喜欢，我也是这个态度。向你这样的姑娘应该很多人都会喜欢，不必放在我身上。”

　　“楚先生。。。。。。”

　　“你到了。”他冷冷地说。

　　慕唯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的确到了。她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跟楚修臣说话，连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

　　楚修臣说的话很多，一开始她也是因为他的外貌才有的好感，的确没必要一直吊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是她有些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从第一次就能看出来了，楚修臣油盐不进的。

　　慕唯拉开车门，一只脚伸出去顿住了：“楚先生记得我叫什么吗？”

　　楚修臣皱眉，大拇指在方向盘上上下摩擦。

　　慕唯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我姓慕，羡慕的慕，叫慕唯，唯一的唯。我跟你认识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现在也成了最后的一句。”

　　说完她就走了。

　　高跟鞋点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慕唯知道，楚修臣从来都没记住自己叫什么名字，姓什么。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为了她而停留的，又何必去执念的。

　　这样想着，步伐轻快了些，像是放下了什么。

　　楚修臣踩下油门，与慕唯背道而驰。

　　她叫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楚修臣从老宅出来就是冷着一张脸，要是郭志看到就知道现在的楚修臣很烦躁，非常烦躁。越是烦躁他的表情越是冷静。

　　他把车开到了虞城河的边上停下来，放下窗子，看着面前的小路上的三三两两的人在河边散步，前面还有大块的空地。

　　他从车里找出一包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放到嘴里吸了一口，夹在手里。

　　楚修臣的烟瘾不重。成年后三年烟瘾很重，每天都在学校和公司之间徘徊，非常辛苦。寰宇这么大的担子交给了才成年的楚修臣身上，很重，复杂。

　　但楚修臣扛下来了，他的烟瘾也慢慢淡了下来。直到不久前看到萧念抽烟才又被牵了出来。

　　比起现在楚奶奶一步又一步紧逼的催促，他更向往那三年。他的父母死在了他的十八岁，寰宇每天紧张的安排反而让他渐渐忘记了那种突然失去的悲伤。

　　陡然发现，原来他们都死了八年了，自己居然从来都没有悲伤过。

　　他明白奶奶今天的意思，还暗藏着警告和对过去的鄙夷不屑。

　　楚修臣说不行的烦躁，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呼吸都是困难，需要用上很大的力气。有情侣从他面前路过，指着他的车小声谈论。

　　“你看这车多好呀。哇，那上面的那个人也好帅，跟明星一样”

　　男生不悦：“你觉得是他帅还是我帅。”

　　“哎呀，怎么会有人比你帅呢，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帅的。”

　　两人调溺的声音越来越远。

　　烟灰落下，烫到了手指，楚修臣手抖了一下，把烟掐灭在车载烟灰缸里面。他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衬衫的扣子。

　　为了散味道，他把车窗大开，一路踩油门回到了虞山公馆。

　　他头有些昏沉沉的，大概是被刚才急促的风吹的有些脑胀。

　　他打开门，客厅开着灯。他看向沙发脚步一顿。

　　萧念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头靠在抱枕上，一条腿还露在了沙发外面，睡姿很差的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