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与钢笔》鱼丸十二

4、第 4 章

　　酒足饭饱之后，A大校友会圆满结束。
　　在场的人除了纪邂年，其余人多多少少都喝了点，叫车的叫车，叫代驾的叫代驾。苏秦虔也拿出手机准备叫个车，就听见黎峰在召唤自己：“苏秦虔，快来！咱俩做你纪师兄的宝座回去。”
　　苏秦虔：……想起了那天被低气压支配的恐惧。

　　虽说刚刚那餐饭气氛良好，苏秦虔也和大家熟稔不少，但把纪邂年单独拎出来，他就是那个例外。苏秦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纪邂年面前就格外的不自在。
　　见他半天不动，黎峰急性子地走过来拉他：“还不赶紧的，你没看他们几个如狼似虎的盯着你师兄的宝座，这个时间点最不好叫车了。”

　　没办法，苏秦虔安慰自己，反正黎峰也在，有个中间人，气氛怎么也不至于太僵。事实也确实如此，刚上车没多久，黎峰扒着座椅背和坐在后座的苏秦虔说话：“诶，你老实告诉我。”黎峰一脸八卦“刚刚有没有稍微看对眼的？告诉哥哥我，微信免费送呀。”那样子，活像迎春楼的老鸨。
　　苏秦虔从后视镜偷偷瞟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纪邂年，在他面前谈论这个话题，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这幅样子被黎峰看在眼里，就变成另一番意思，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纪邂年是谁，那可是从小优秀到大的神人，喜欢他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于是，黎峰释然了，他两要是在一起了，自己还能收份媒婆钱。

　　接着苏秦虔就发现，黎峰话题转变的突如其来，也不给他推荐对象了，只针对自己这个英年早婚的想法普及了半天婚姻的利与弊，总结下来就是：结婚是好事，这世上没有比结婚更好的事了，越早结婚就是早享受，不过结婚对象也要慎重，长得没纪邂年好的不行，没纪邂年优秀的不行，没纪邂年有钱的不行，性格比……有了前几样，还要他性格好干嘛呢，过得去就行了，我看纪邂年就不错。
　　苏秦虔：……

　　好在晚上喝了不少酒，他正处于一个比较亢奋的状态，没有太深究黎峰话里的意思，只当是个玩笑。黎峰自说自话完还邀功的看着纪邂年，一脸：看我为了你的感情生活帮了多大的忙，还不赶紧谢谢兄弟我。
　　纪邂年脸色铁青，一脚油门踩到底，开口：“你地方到了。”黎峰推开车门，被晚风吹着打了个激灵，为什么感觉他说的不是“你地方到了”而是“你死期到了”。
　　在黎峰下车的那一刻，苏秦虔剩下的那点不清醒也彻底醒了。黎峰的家离刚刚聚餐的地方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而这里离自己家还有将近半小时的车程。

　　车里诡异的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苏秦虔蹭着人家的车，有意想找些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几分钟之后，纪邂年开口：“听黎峰说，你想尽快稳定下来结婚？”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声音还有些抖。

　　不过现在的苏秦虔大脑飞速转动，想得全都是怎么样的回答既不冷漠又不尴尬。他打好腹稿，又心里过了一遍才回答：“是啊，父母年纪都大了，不想让他们在为我操心了。”

　　然后，车厢里又陷入一片沉默。
　　苏秦虔：黎峰，你快回来！！

　　又过了几分钟，纪邂年再次开口：“那……你看我怎么样？”

　　苏秦虔没听明白，下意识的问：“嗯？什么？”

　　纪邂年有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我是说，结婚的事，你看我怎么样？”

　　苏秦虔：一脸问号·jpg
　　苏秦虔：难以置信·jpg
　　苏秦虔：惊恐·jpg

　　纪邂年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一脸懵逼的人，偷偷把抓紧方向盘的一只手往裤子上蹭了蹭，深灰色的休闲裤留下一块汗湿的手掌印，然后又如法炮制把另一只手在另一边裤子上蹭了蹭，两边对称完成。

　　好久之后苏秦虔才从震惊中找回自我：“你……说的是我想得那个意思？”

　　纪邂年点了点头，开始说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措辞：“也许这确实有点突兀，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目前也确实到了适婚的年龄，不管是家庭还是工作，已婚的身份都更加合适，而且我工作比较忙，再去经营一段感情，然后谈几年恋爱对于我来说有点不是很必要。”然后又将他名下财以及家庭关系之类的做了个简单的说明，旨在告诉苏秦虔，如果和他结婚是只赚不亏的。
　　苏秦虔震惊的过了头，脸都木了，道理我都懂，为啥偏偏是我。

　　纪邂年好似看懂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闪婚，更何况还是两个男的，再加上我……我们一家人都特别喜欢老师。”

　　苏秦虔：“懂了，是喜欢老师这个职业吧。”

　　纪邂年：“……嗯。”

　　纪邂年坐得笔直，一直看着苏秦虔走进小区，再也不见人影，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伏在方向盘上，背后的T恤已经湿透了，他抬手想扯一下粘在后背上的衣服，才发现刚刚一路上把方向盘太用力，这会儿突然卸了力，手竟然不自主地颤抖着……

　　这件事再次让苏秦虔明白喝酒误事这个人生真理，因为他竟然没当场拒绝，而是答应下来会好好考虑。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已经通红的脸，分析道：不排除是见财起意，当然，也有可能是见色。

　　半夜一点，苏秦虔睡着了吗？当然没有，躺在床上面前就是纪邂年那张……咳，帅脸。他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纪邂年说的那些话，该拒绝吗？苏秦虔觉得当然该拒绝，他们才认识几天呀，就结婚？虽然说纪邂年条件确实很好，可是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呀！虽然他一开始也确实没打算一定要找一个多有感情基础的人，可那是纪邂年呀！苏秦虔转念一想，纪邂年怎么了，只要自己答应了，纪邂年可就变成自己男人了！这么一想，好像还有点小激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苏秦虔一直以来都是很会“装相”的，哪怕遇上他最不喜欢的应酬，他都能在极度不自然的情况下装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但在今晚，彻底破了功。

　　苏秦虔强迫自己入睡的时候突然想到：纪邂年说的给自己时间考虑，也没给个时间期限啊，到底是给多久呢？

　　此时的纪邂年已经在苏秦虔下车的地方呆了两个多小时了，话是已经都说了，事情也在按计划进行着，结果也不算太坏，好歹苏秦虔没有直接拒绝，可是纪邂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离开这儿，想到苏秦虔就在这里的某一个地方，才能让他有那么一点安心。
　　纪邂年降下车窗，点了根烟。
　　苏秦虔应该睡了吧，纪邂年掏出手机如是想到。

　　在床上翻滚了不知道多久，苏秦虔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幸好明天上午没课。苏秦虔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还没等解锁，手机就自己亮起来了，微信弹出来的消息悬浮窗明晃晃的立在屏幕中间。

　　纪先生：考虑好了吗？

　　苏秦虔还没从‘就给几个小时考虑，这么小气’的念头中脱离出来。下一秒就显示：消息已撤回。
　　苏秦虔：？？？满屏幕问号·jpg

　　然后接下来几分钟，手机安静如鸡，再没有任何动静。

　　苏秦虔本就聪明的小脑瓜突然福至心灵。他住的这栋楼在小区的最前面，阳台朝向和小区门口是反着的，但厕所窗户正对着小区门口，9楼，没有任何遮挡，一清二楚，苏秦虔二点零的视力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那一点亮光，是烟头的火光。
　　他突然就有些难过，也不知道是难过什么。脑子一热，拿出手机打字“好”，然后发送。

　　几乎是下一秒钟，纪邂年的消息就发过来：“你说什么？”

　　纪邂年有点不敢相信，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而大脑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再去确认一遍，很快，苏秦虔的信息回过来。
　　苏秦虔：“我说好，结婚的事，我答应了。”

　　轰得一声，纪邂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大脑沉浸在巨大的狂喜中正放着震耳欲聋的烟花。

　　纪邂年抖着手打下“好”，发过去，发完又觉得一个字太冷漠，在微信自带表情里逃逃选选半天，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苏秦虔看着手机忍不住笑出了声，第一次觉得这位纪师兄还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