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你咋地？》一口老井

9、chapter 9

　　陈宜乐待在邵杨那，帮他把堆成一堆的显示屏主机用袋子装好，跟他去电子产品维修店看看能不能修好。
　　“这几个修起来小事……换个零件就行了，但您看这个这屏幕都碎了，这个显示屏收你800吧，老板你看行不？”
　　“八百？老子重新买台都不要八百。”
　　“老板你在哪看的卖八百，介绍介绍给我吧？”
　　“你少废话，八百你就别修了，我有私人渠道买个新的。”
　　“哎别——老板您今天要修的东西多，我不跟您计较那么多，六百，六百我给你修好。”
　　“三百。”
　　“啊？三百我这成本都补不上哩——哎老板等等！！三百！就三百！”
　　邵杨又拎着东西转身。
　　“我也是看老板你有眼缘，这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您这弟弟也长得俊！我是没见过这么俊的小孩，我家那小的……”
　　“哎老板别走啊！我这就开始修了！”
　　因为东西比较多，邵杨懒得猫这等，交了定金和老板约好明天再来拿。
　　“我看看……一点多了，吃点吧？”邵杨看了看手机，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说。
　　陈宜乐点点头，说：“我都可以。”
　　满地落叶的街道上一片灰败，卡车货车轰隆而过，明显严重超标的尾气一股一股涌出来，更加深了梧县的落后萧条。四边的街道上零星几家铺子开着，门口就堆着垃圾，卫生状况十分令人怀疑。
　　“……这地儿也没什么能吃的，走吧，去买菜自力更生。”邵杨四周打量一下，无奈开口。
　　陈宜乐点点头，并无异议。他正后悔没带书包出来，书包里有他的口罩，刚才扑面而来的黑色尾气他就算屏住呼吸也能感受到那浓浓的尾气儿。
　　他们搭了公交回到网吧那块区域，那里有个小小的菜市场。陈宜乐亦步亦趋跟着邵杨，看着邵杨从市场这头走到那头，来回对比了才挑了几家买了一些菜和肉，末了还自顾自把零头抹了，摊主见是邵杨这个混混也不敢多说什么，怨念的目光都由陈宜乐来承受了。
　　他们俩回到网吧的小房间，陈宜乐多次想帮忙把菜给洗了，然后多次被推到一边远离炉灶。重复几次陈宜乐只好作罢，讪讪坐到小凳子上看着邵杨忙前忙后。
　　不多时，小房间弥漫着香味。陈宜乐本不是很饿，此时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邵杨简单地煮了个娃娃菜汤，里面放了许多胡椒粉，在这凉风瑟瑟的季节里暖一暖肚子。同时电饭煲插上煮了白米饭，又炒了个豆角炒土猪肉，量挺大，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
　　陈宜乐负责把饭菜碗筷摆好，把小凳子放好，等邵杨收拾好炉灶过来坐下，这才动筷。
　　他吹了吹娃娃菜，慢条斯理咽下去后点点头，说：“好吃。”
　　“一菜汤有个屁好吃不好吃？炒的菜才能判断好吃不好吃。”邵杨用筷子敲了敲豆角猪肉的碟子。
　　陈宜乐伸手夹了一块猪肉，同时说：“我妈说用筷子敲碗意思是自己是要饭的。”
　　邵杨冷静地先把饭吞下去以免边吃边说话被噎死，然后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睁眼看看谁在要谁的饭？？”
　　“……”陈宜乐低着头咀嚼土猪肉，含糊不清的移开话题：“非常好吃，就是有点辣。”
　　“老子就爱吃辣的。”邵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带着节奏走，又大口闷着饭，末了说：“辣了出去拿饮料，顺便帮我拿瓶啤酒。”
　　陈宜乐放下筷子，起身照做。
　　邵杨吨吨吨灌了几口啤酒，听见陈宜乐慢慢开口：“你的厨艺挺高的。”
　　“哼，那是——”邵杨骄傲地扬了扬头，“一个人混还是要会点生活技能，不然饿死了。”
　　“你一直都一个人住吗？”
　　“是啊。”
　　“那你小时候呢？”陈宜乐还在吹吹。
　　“……不知道，吃快点，这早他妈凉了还吹。”
　　“你赶时间吗？”
　　“赶着睡觉。”邵杨把喝完的玻璃啤酒瓶放进一个回收玻璃瓶的箱子里，说：“昨晚上收拾太晚了，还要把林超那几个瘫着的软蛋拖走，快天光了才睡。”
　　昨晚上林超被摔倒在地，好不容易起来又想从背后给邵杨来个会心一击，但是进入状态的邵杨反应何其迅敏，回头就是一个扫堂腿把林超KO了。
　　最后林超见电脑也砸了，自己的人也倒得差不多了，拎着家伙就趁乱溜走了。剩下个光头和一个红头发一个绿头发排排躺，害的邵杨还要来回三趟拖着一坨肉去垃圾场。
　　陈宜乐非常懂事地说：“那你睡吧，我吃完了帮你洗碗。”
　　“别！你放水池里就行了！那菜没吃完用保鲜袋包着，这天儿不用放冰箱也行。”
　　陈宜乐吃饱后，在邵杨的鼾声中蹑手蹑脚的收拾好碗筷，包好剩下的豆角猪肉放在桌子上，他拿上自己的手机，踮着脚静悄悄走到邵杨旁边。只见邵杨在一米宽的床上并不太能施展得开身子，一手搭在肚皮上，一手放在脑侧。平常紧绷绷的下颌线在睡着时总算放松下来，他眉毛轻轻蹙着，直挺的鼻梁在暖黄的光下晕着薄薄的小绒毛，淡色的嘴巴微张着，均匀的吐着气。平时土匪一样锐利轻佻的脸在无意识睡着时显得有些暖意，不再像个刺猬一样见着人就扎。
　　陈宜乐打开相机，拍了一张邵杨的蠢照，把手机放回裤兜，悄悄关上灯离开网吧。

　　这边的邵杨还没睡多久，就又被吵醒了。
　　“邵杨？醒醒。”
　　邵杨脸上被轻轻拍了拍，他睁开眼：“老曹？你来了啊。”
　　曹清华应着，给自己从网吧搬了张转椅进来坐下，端着自己热气腾腾的保温杯说：“怎么样，电脑拿去修了吗？”
　　“嗯。”邵杨起身，靠着墙坐着摸出烟点着，“有七八台报废了，其他能修的我明天去拿。”
　　“不急，这次就当给你放几天假了。”曹清华笑眯眯，就端着自己的铁观音，也不喝。
　　“我听说你有朋友了，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邵杨的脸笼在烟雾里，蹙着眉。
　　“一些熟客，说是个学生呢，天天来这写作业。”
　　“哦，陈一乐那小孩儿呢。不是朋友，天天闲着没事干过来打发时间的。”邵杨说。
　　“我对他有点印象，上次你回去那天，他过来问我你在哪，不过我没说。”曹清华说。
　　“嗯。”邵杨随口应着。
　　“这次的事儿和他有关吗？”
　　“没，孟二虎本来就看我不顺眼。”
　　“噢，是这样。”曹清华终于喝了一口茶，说：“我听说你把伍家那小子打了？”
　　“你怎么老这么多听说，谁给你通风报信呢？”邵杨啧了一声说。
　　“没谁，梧县这么小的地方，谁家出了点事所有人都能知道。”曹清华惬意的靠在椅背上转了转，“梧中有个小孩儿，他妈是个疯子，前一段时间跟见着仇人一样满大街追着他儿子打，最后小孩儿离家出走了，没过两天又给县里认识的人给逮回去了，啧啧，有时候有妈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怜哪！”
　　邵杨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不一会儿小房间里就烟雾缭绕。
　　“你少抽点儿吧。”曹清华顿了一顿又补充：“要抽也抽好点儿的。”
　　“哎——我哪有曹老板这么有钱抽根烟都一定要玉溪中华呢。”邵杨长叹一声。
　　曹清华说：“我现在可不抽烟了。”
　　“你不抽烟你那茶叶，他不是钱吗？”
　　“……”曹清华无语凝噎，半晌又慢悠悠说：“要不我给你加点儿工资吧？你那钱都丢进个无底洞里了，看着真是可怜。”
　　“不用，我自己能搞到钱。”
　　“像讹王亮的钱那样啊？”曹清华说。
　　“哎哟，”邵杨一拍大腿：“你倒是提醒我了，王亮还欠我两千块钱呢，还有利息，我算算……”

　　第二天邵杨去拿了修好的电脑，猫小房间里休息了几天，期间出了次门去镇上购置了四五台电脑。
　　重新开张那天邵杨一开铁门，几个老客跟八百年没见过电脑一样冲进来开始吸□□神鸦片，那股子痴狂劲儿搞得邵杨都没敢吼他们先给钱，生怕哪个人真的憋疯了抽出把大砍刀把他这个管理员一刀劈了。
　　而陈宜乐翘了那么一天课，就跟开了历史先河一样，隔三岔五就大中午的背着书包就来了，说是学校就早上点个名，老师也不管谁没来，课也没有水平，不如不听。
　　陈宜乐来就来呗，邵杨认为陈宜乐的目的是来蹭饭的。每次陈宜乐都说不吃，但每次邵杨煮了面或者饭他都吃！
　　邵杨感觉自己不能白给他做饭，得要他也付出劳动才行，然而每次陈宜乐提议自己洗碗，邵杨就紧张地断了这个念头。最后想想，反正陈宜乐每天都得进贡十块钱，就当伙食费吧。
　　这一天。
　　“等会儿！”邵杨盘坐在椅子上，出声叫住正背着书包往外走的陈宜乐，“帮我把这袋垃圾扔了。”他指指一边的黑色袋子，里面是一堆泡面桶和饮料瓶纸巾烟头。
　　陈宜乐走过去看了看地上的垃圾袋，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
　　邵杨见他没动，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之前吃了我那么多饭，叫你丢个垃圾还嫌弃了？”
　　“……”陈宜乐被说动了，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张消毒湿巾，裹在垃圾袋的提手上，手直直的提起来，垃圾袋在空中晃着，和他的身体保持一段距离，陈宜乐这才小心的走出网吧，走了一段路才丢进垃圾堆里。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小臂，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嗯，回到家他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一路上两边泥地里的落叶腐败许多，新的落叶虚虚的趴在地上，寒风一吹就晃晃悠悠飘起来去别的地方继续趴着。天气越来越冷了，人们套上了大衣外套，此时都步履匆匆裹紧衣服走着。
　　陈宜乐今天想喝点热辣辣的汤，比如胡椒娃娃菜汤，希望张若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加快了脚步，向家走去。
　　“我回来了。”陈宜乐打开门，家里没开灯，昏暗而寂静。他眨了眨眼，进去关上门，开了灯。
　　“妈？”他脱了鞋子，去卧室看了看。家里有些清冷，光着脚踩在地上有些冰凉。
　　张若不在家。
　　陈宜乐有些疑惑，随即想可能今天公司有事。他放下书包，先拿出书本看着。
　　少了张若的家里特别安静，楼上小孩砰砰砰的脚步声特别响亮，头顶时不时还响起据说是来自钢筋的弹珠声，时钟滴答滴答地坚持不懈原地转圈。
　　陈宜乐抬头看了看钟，过了两个小时了，张若还没有回来。他决定给张若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可以叫个外卖解决晚饭。
　　“嘟——嘟——嘟——”陈宜乐平静等着。
　　“——”电话许久终于接通了。
　　“妈？你今晚加班吗？”
　　“……乐乐，是的，妈妈今晚加班呢。”张若有些模糊卡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陈宜乐耳朵里。
　　陈宜乐歪了歪头，他本能的感觉张若情绪好像不太对，实际上这一段时间他都感觉张若有些心不在焉。她独自待在卧室里的时间越来越多，煮饭的时候水沸腾得溢出来她也没有反应，吃了两口饭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妈？你没事吧？”陈宜乐试探着问。
　　“没事，妈妈没事，今晚要委屈乐乐自己吃啦，冰箱里有牛排，你拿黄油煎一煎……哎呀你还是找楼上李阿姨帮你煎，冰箱里还有菜，让她帮忙煮一煮，回头我上去给她道谢，她现在……”
　　“妈，妈，”陈宜乐叫了两声张若才停下来，“我自己可以的，你放心。”
　　“嗯，我儿子真棒！”
　　“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陈宜乐问。
　　“啊，”张若顿了一下说：“妈妈在重复检测呢，这个活儿好麻烦的，一次又一次的……”
　　“辛苦你了。”陈宜乐说。
　　“……妈妈先不跟你说了，有人叫我呢，挂了啊乐乐。”张若匆匆挂断了电话。
　　陈宜乐看着已结束通话的页面，抿了抿嘴唇，半晌点开了浏览器，搜索如何煎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