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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13 ...


  •   陈宜乐帮母亲提了几袋东西,和她并排走回家,一路无话。
      “乐乐,你先回房间,妈妈做好饭还有好一会呢。”张若又勉强的拉起嘴角。
      张若的头发不像以前一样精致的做了发型,有些松散的碎发散在额前,眼睛有些红肿,面对着陈宜乐说话时眼神有些游移。
      陈宜乐心下明白母亲想独自整理好心情,随即点头回了房间。不久外面的洗手间传出了水龙头哗哗流水的声音。
      陈宜乐抿了抿嘴巴,坐回床上。
      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脑海里有很多问题。但他是个有计划并冷静的人,他决定不再沉陷在这些问题,而是一样样解决它。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的迷茫消失,转而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陈宜乐拿过许久未动的书包,翻出一本题册刷刷刷做了起来。
      ……
      “乐乐?吃饭了。”
      陈宜乐从卷子的压轴大题里回过神,放下笔走去饭桌,张若已经坐下了。
      她把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好,给自己化了一个清浅的淡妆修饰红肿的眼眶与憔悴的气色,只是眼里的光采依旧是很黯淡。
      陈宜乐坐在她身边,一声不出的给张若舀了一碗汤,再给自己舀了一碗晾凉,接着自己拿起筷子吃饭。
      张若夹了一块排骨放在他碗里,手上拿着白瓷勺在那碗汤里转着。半晌她说:“乐乐,我和你爸爸……可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这是个比较明智和伤害最小的选择,你……”
      张若抿了抿嘴,像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宜乐吞下饭菜,盯着碗里的白米饭说:“我理解,我也赞同这个做法。”
      张若嗯了一声,接着陈宜乐说:“爸爸去哪住?”
      “公司吧……”张若语气弱了下来,又说:“那个女人,你爸爸会处理好的,应该。”
      “……”陈宜乐沉默半晌,说:“你相信他吗?”
      张若张了张嘴,她无数次在心里拷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你爸爸说她是大学同学,一个专业的,说真的,我不相信你爸爸以前跟她什么都没有。”张若倚靠在椅背上,像是累了,“乐乐,你爸爸说你去过他休息室看过,那你也看到了,内衣裤、口红、护肤品,这些女性特质明显的东西就这么大剌剌放在那,他们该有多亲密?”
      “爸爸说他没有在里面休息。”
      “呵,”张若苦笑一声,摸了摸陈宜乐的头,说:“别信男人的话,虽然乐乐也是男人,但是你不同,妈妈知道的,你不曾表现情绪,但你从来是最坦诚的,从来不害怕表达真实的想法。”
      陈宜乐没说话,他在努力理解张若的话。
      满桌沉默的吃完饭,陈宜乐把剩菜包好放进冰箱,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当他走回房间时,张若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叹息一声:“对不起,乐乐。”
      陈宜乐脚步一顿。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陈宜乐回了卧室,点开微信。
      没有新消息。
      他在以前的班级中是最疏离的存在,从不接近别人,别人也从不靠近他。学生最喜欢开各种各样的小群,比如宿舍群,学习小组群,好朋友群之类的,而陈宜乐不在这些的任何一个群里。他只在开学时被负责统计名单的班长拉进一个班级通知群。
      通知群有老师,因为永远静悄悄的沉在消息栏最底下——这是对普通学生而言。
      而对于陈宜乐,则是能够一目了然的放在第四个消息栏。
      第二个第三个是张若和陈伟峰,第一个是邵杨。
      邵杨没回他最后一条消息——“今晚吃什么?”。
      点进朋友圈也没有东西,朋友圈顶端只有微信默认图片,头像是一片看不出是哪的山谷。
      陈宜乐又放下手机,接着做题去了。
      他很累,做两道题就很困了。
      跟张若打过招呼后,他洗漱完挨着床就睡着了。

      翌日,黑网吧没开门。
      陈宜乐背着书包站在小门前,拧了拧门把没拧动,是锁上了。
      他咬了咬下唇内侧黏膜,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陈宜乐喂了一声。
      “啊,怎么了?”邵杨懒散的问。
      “网吧不开门吗?”陈宜乐说。
      “今天不开,我不舒服,你赶紧回去上课吧,天天翘课。”邵杨带了点催促的意思。
      陈宜乐眨了眨眼睛,说:“你怎么了?”
      “我……咳咳,”邵杨沙哑地咳了两下,说:“感冒了,别把你给传染了。”
      “嗯,”陈宜乐无意识地抓了抓裤腿,说:“那我回去了。”
      “回学校吗?”
      “不是,”陈宜乐转过身慢慢走开,说“回家。”
      “哦……你家里,怎么样?”
      陈宜乐踩在满地黄叶上,一步一下刷刷声,一阵秋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他抬手摸了摸头发说:“我爸不在家住了,说在公司住。”
      “公司?”那边传来邵杨惊讶的话,“那不就和小三住一起了?”
      “我爸说他没在那休息过。”陈宜乐再次解释。
      只听对面的邵杨嗐了一声,“男人的话你也信?”
      陈宜乐脚步停了,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邵杨见陈宜乐没动静,以为他不高兴了,打哈哈道:“不过我们不能以偏概全,耶我居然会说以偏概全,哎总之就是……”
      “那你的话能信吗?”
      “……”邵杨一噎,不知道陈宜乐为什么这么问。
      接着陈宜乐马上又说:“我随便问的,没事。我要回家了,你先休息吧。”
      “……嗯,我挂了。”
      邵杨见通话结束,皱着眉毛,咬着下唇上起的一丢丢死皮,有点被抓到做坏事的心虚。
      他摇了摇头把不该有的犹豫晃之脑后,靠在墙上,抬手迅速把窗帘拉起一些,目光锐利从光缝中扫视窗外的景色。
      只有一片堆着落叶的荒地,上面种着几颗树,秋风吹过偶尔卷起几片叶子飘向别处,好不萧瑟。
      这落叶是他专门抱过来的,如果有人踩上就会发出叶片折断的簌簌声。
      邵杨心下一松,正想放下窗帘收回视线,突然!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出现在那道缝隙盯着他——
      “操!”邵杨心里跟打入冷宫一样,一身毛孔都炸了,他不怕打不怕砸,唯独怕的就是这等鬼怪陆离之事,这一瞬间他脑海闪过无数恐怖小说的画面——厕所门下出现一张脸,镜子里出现一张脸,哪哪都能出现一张脸。
      此时那只眼睛离远了些,光缝里也出现了一张脸。

      ——“你他妈的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学人家装鬼吓人!你要脸么你!啊?!”
      曹清华扒着窗口爬进来,耳朵里嗡嗡嗡的回荡着邵杨声嘶力竭的怒吼。
      这点运动量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再让他应付邵杨嘴里的连环炮实在是强人所难的。
      他叉着腰俯身喘气,抬了抬手示意邵杨闭嘴。
      邵杨哪能闭嘴,他现在心脏蹦的都能直接进ICU了。
      “光明大道你不走,偏偏来床缝偷鸡摸狗!你抽的烟喝的茶哪去了?五十年的人生阅历不能让你成熟点吗?!”
      曹清华天灵盖都要被吵飞了,他粗粗喘了几下,手在屁股兜里摸了摸,掏出五百块钱放到邵杨面前。
      “……”邵杨从一只狂怒的狮子基因变种成一只鹌鹑,他抢过那五百块钱揣好,说:“我不怪你了。”
      “……”曹清华年少时没涌起来的热血可能都是为了积攒到这一刻一起涌上脑门的,他扯着嗓子骂道:“你个兔崽子拿了钱还不能闭嘴少说一句!老子犯得着吓你个穷光蛋吗!我扣你一月工资你就得给我吓死!”
      邵杨两眼望天,花板,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曹清华又喘着仿佛下一秒就永远倒不上来的气骂骂咧咧许久,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西湖龙井,这才平静了下来。
      “你这是抽多少烟啊?不知道的以为你成仙了。”曹清华扬了扬手想驱散面前的白烟嫌弃道。
      “不多,没数。”邵杨又点了一根烟,一屁股坐到床板上。
      “我看了,那人走了。”
      “唔。”
      “王二虎这一套真够贼的,来个借刀杀人,啧啧,以前看不出他这么有脑子。”
      “哼,”邵杨嗤笑一声,“说他是鼠哥还真是,自始至终不敢跟我正面肛,天天躲在自己地盘让别人替他办事。”
      曹清华又告诉他王二虎前一段时间出去玩小姐,有一个特别喜欢,约了好几次,没想到搞得是别人的姘头,原来那女的吵了架才跑来梧县躲着自己男人的,好像是说那男的玩的太刺激了,女的遭不住,这才上演了王二虎被小姐原配带着兄弟千里捉奸的情形。
      “是于海的人吧。”邵杨摁灭一个烟头说。
      曹清华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嘛,我听那个宾馆老板说,那男的要看王二虎手机里和那小姐还有什么往来,结果一看脸就黑了,我估计是你的名字出现在聊天记录了。”
      邵杨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早知道改个名了。”
      “……”曹清华神色古怪的撇了撇嘴,念叨:“我也不是没这么建议过你……不过你说你也真的是倒霉,都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还能被找上门来。”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啊——”
      邵杨伸了个懒腰,一下撞掉了床沿的烟灰缸,烟灰撒了满地。

      张若在家休息了一天就重新回公司上班了,毕竟老公没了,孩子还在。陈宜乐的温饱健康才是头等大事。
      而陈宜乐第二天也重新背着书包上学堂了,连着翘几天课不是他的风格。
      李力畏畏缩缩问了他翘课去哪了可不可以带着他一起,他没有跟同学出去玩过。
      陈宜乐想了一会,正当李力以为自己被拒绝了的时候,就听见陈宜乐说:“下次方便了带你一起去吧。”
      李力心头大喜,也没想这个方便到底是怎么个方便。
      陈宜乐耐着性子在教室里坐到放学。
      这期间伍江也没有找他茬,像是知道了自己虎哥找邵杨寻仇不行还反损失了几名大将,这段时间都没敢到陈宜乐半径一米内晃荡。
      接连着跟在陈宜乐身边的李力也受到了庇荫,不过不知道放学后怎么样就是了,毕竟李力脸上常年带着淤青与狼狈。
      陈宜乐曾经问过李力是不是被伍江又找麻烦了,李力也只是含糊道找自己麻烦的多了去了。第二天陈宜乐就给李力带了只爸妈公司里的消肿化瘀药膏,李力愣了几秒眼泪就哗啦啦涌出来了,把陈宜乐吓得伸手就要把药膏拿回来,结果李力涕泗横流扯着药膏不肯松手。

      终于放学了,陈宜乐仍然是班里第一个出门的人,李力总是落后他几步,成为第二个出门的人。
      “宜乐,”李力小跑着才能跟上陈宜乐两条长腿的步幅,“你每天这么急着走是去哪儿啊?”
      陈宜乐两手抓着书包的袋子,见李力气儿都不顺了,刻意放缓了步子:“找朋友。”
      “啊……”李力脸上有点怅然若失,低着头说:“原来你还有朋友啊……不是,像你这样的人有朋友也不奇怪嘛,又高又帅成绩又好!”
      陈宜乐硬件确实是不错的,班里曾经有几个女生都上前跟他搭过讪,结果陈宜乐一句一个“你领子这么低不冷吗?”“不用了我不喜欢喝饮料。”“我放学有事”“明天也有事。”“后天也有事。”渐渐的就没人搭讪了。
      风仍旧是嗖嗖的吹着,陈宜乐没注意到李力的小情绪,不过就算注意了他也没办法理解,他淡淡的说:“也不是很高。”
      跟邵杨比起来确实不高。
      二人依旧在校门口分开,背向而去。
      “吱呀——”
      陈宜乐推开黑网吧的门,视线笔直的射去老位置。
      “哎呀,是你呀。”
      曹清华放下手机的书笑眯眯朝门口看去。
      “嗯。”陈宜乐点头,走到桌子旁边,“邵杨还不舒服吗?”
      “啊?”曹清华脸上迷茫了半秒,随即又恢复如常:“是呀,可能天气一下转凉了吧,我这暖气也不行,这里总是凉飕飕的。”
      陈宜乐听罢,朝角落里邵杨房间的木门看去。
      “喝茶——”曹清华递给陈宜乐一杯肉桂茶,陈宜乐只得低头去接,“他在睡觉呢。”
      陈宜乐眨了眨眼,盯着手里透明澄亮的茶汤,半晌才把茶放下,从书包里掏出一小袋放在桌子上,说:“给邵杨吃的。”
      陈宜乐和曹清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把茶喝完,陈宜乐就告辞了。
      张若的状态好了不少,可能真是工作使人精神吧。
      她问了几句邵杨的事情,比如之前放学都是和他一起玩吗,邵杨多大,人怎么样云云,想必是陈伟峰告诉她的。
      陈宜乐一一回答,说到自己在那吃了几顿饭,张若的表情顿时惊讶了,心里对于这个社会青年的印象也有所改观。
      吃过饭,陈宜乐正点开邵杨的聊天页面想发点什么,一个语音通话就打了进来。
      铃铃铃的刺耳铃声响起,陈宜乐急忙点了接通。
      “陈一乐?你今儿给我送药来了?”
      邵杨大咧咧的声音传进耳朵,陈宜乐嗯了一声。
      “嗐,吃什么药啊,我生病从来不吃药的,放我这也是等着过期。”
      陈宜乐手指细细揉捻着书页一角,说:“这些药生产日期还是最新的,保质期有一年。”
      “……”邵杨过了两秒才说:“那行吧,到时候给老曹吃。”
      “嗯。”
      又沉默了半晌,陈宜乐的书页都要被搓薄了,邵杨才说:“那你……家里还好吗?”
      “我妈妈好很多了,不会吃着吃着饭就哭了。”
      “……唉,”邵杨叹了一声,陈宜乐仿佛感觉有气流从耳朵里搔过,“你说你们干嘛来这呢,梧县这种破地方,来的人一个一个都倒霉。”
      陈宜乐不明白家里变故和梧县有什么关系。
      邵杨又说:“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来了这后又是给人找事又是家破人亡的……”
      “没亡。”陈宜乐说。
      “噢,家破,我也就这点词汇量。”
      “你这几天都不看店了吗?”陈宜乐说。
      邵杨停顿了一下,说:“不了,休息一段时间,管那几个网瘾少年太累了。”
      “这样,”陈宜乐不再摩挲书页,食指指尖在纸张上慢慢刮蹭,“那你还住网吧吗?”
      “唔,不了,我回……老家看看。”邵杨声音小了点,陈宜乐把通话音量调大了些。
      “李力说想跟我去网吧玩玩。”陈宜乐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
      “李力?上次推你那个?”听筒音量突然大了起来,陈宜乐把手机移远了点。
      陈宜乐没吭声,邵杨当他默认了:“他来网吧干嘛?”
      “他说他没和别人出去过。”
      “噢……”
      “我也没和别人出去过。”陈宜乐说。
      “啊?”
      陈宜乐抿了抿嘴唇,说:“以前我就只跟爸妈出去,来这里后就跟你去医院,去市场。”
      “啊。”邵杨讪讪应着。
      “跟爸妈出去的感觉不一样,所以李力问我,我就答应了。”
      “噢……那你带吧,不收你们钱。”
      “谢谢。”陈宜乐礼貌地说。
      话题又结束了,邵杨拧着眉头抓了抓扎手的脑袋,打算要不找个理由先挂了,陈宜乐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
      “邵杨。”
      “啊、啊?”邵杨摆了摆手,让正探头进来观察情况的曹清华赶紧滚蛋。
      “为什么不能信男人的话?你和我妈妈都是这样说的。”
      “啊?这个,嘶——这是个哲学问题。”
      陈宜乐点头,可惜对面的邵杨看不到。
      “这个是因为……男人,他就是喜欢……哎总之他怕自己老婆发火,有时候要说一些谎言,如果直白的说出来,那场面一定是不可开交无法挽回,但是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谎话呢,还能给彼此留个体面和后路……”
      陈宜乐认真的听着,见邵杨用尽了平生的词汇,已经没词了,说:“但是爸爸是对我说的,我不是他老婆,所以他没有骗我对吗?”
      “……”邵杨张着嘴,突然说不出话,此时他才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多看点书多学点词。
      陈宜乐没再剐蹭书页,接着说:“爸爸没有骗过我,他说周末陪我就会推掉工作回家,他说只要我天天喝牛奶就会长高,我也真的长高了。”
      “……陈一乐。”
      “嗯?”
      “你明天放假吗?”
      陈宜乐点头,忘了邵杨并不能看到,接着说:“明天是周日。”
      “就是放假是吧?”邵杨带了点不耐的意思。
      “是的。”
      “那,”邵杨咬了咬嘴上的死皮,说:“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陈宜乐直起了身子,说:“去哪?”
      “哎呀你到了就知道了,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是哪。”邵杨随口应道。
      陈宜乐轻轻点着书页,说:“那我明天什么时候去找你?”
      “啊,”邵杨顿了一下,“我去找你吧,你家在哪?”
      陈宜乐眨眨眼,不理解为什么邵杨要来找自己,但他还是回答:“文化小区六栋501室。”
      “哎我不上去,我就在小区门口,打给你你就下来。”邵杨说。
      陈宜乐:“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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