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你咋地？》一口老井

11、chapter 11

　　邵杨很失望。
　　他想象中的领导办公室应该是很豪气的，比如高高透明的落地窗，大得能直接躺在上面睡觉的红木办公桌，简约大气的大理石茶几，语音控制的开关。
　　而这些通通没有，入眼只有一扇推拉的玻璃窗，一张普通的黑色简约办公桌，上面摆着笔筒文件水杯，没有大理石茶几，只有一张双人的小沙发和一张小白色木头茶几。
　　陈宜乐在办公室四周走了走，看到邵杨失望的脸色，说：“我爸官也不大。”
　　“连个落地窗标配都没有。”
　　“这里最高就五楼。”陈宜乐无情掐碎邵杨的幻想。
　　邵杨摆摆手，插着外套的口袋抬着头四处打量，说：“有发现没？”
　　陈宜乐摇头，办公室东西很少，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这里是要见很多人的，不会放生活用品，”说着他走去一个角落，角落里有一扇木门，“应该在休息室。”
　　休息室，终于有一样东西是满足邵杨的想象的。
　　在他年少时看的霸道总裁小说里，每个总裁办公室都有一个休息室，总裁和女主总在休息室里这样那样，完事后总裁洗个澡，围着浴巾在落地窗前抽烟远眺。
　　邵杨兴致勃勃前脚贴后脚跟的跟着陈宜乐进去休息室。
　　这也太简朴了吧——
　　邵杨表情崩塌，心里失落哀嚎。
　　休息室不大，看得出来只是放来让你工作中途休息休息，没打算让你长住的。墙边摆着一个长长的能躺一人的沙发，一个桌子，柜子，一个带淋浴的洗手间。
　　陈宜乐在休息室扫了一圈，忽然眼神微顿。
　　在角落摆着一张临时搭起来的小木板床，上面堆着被子枕头，还团在一起，显然是有人用过。
　　“陈一乐。”邵杨的声音在洗手间传来。
　　陈宜乐转身走过去。
　　邵杨把灯打开了，洗手盆上的杂物一览无余。
　　两套牙刷杯，旅行装的沐浴露洗发露，还有一些花里胡哨写着韩文的水乳。
　　陈宜乐和邵杨两个大男人站在洗手间里，空间非常紧凑。
　　邵杨低眼看陈宜乐高低起伏的额头鼻梁，有些绷紧的唇线，犹豫道：“你爸平时……用不用这些水啊霜的？”
　　陈宜乐摇头。
　　“噢……我想也是。”邵杨摸了摸鼻子。
　　他们在洗手间摸摸找找，又发现了一只倒下的口红，然后走出洗手间，去休息室的落地柜子前。
　　“我开了啊？”邵杨蹲在那，一手握着柜子把手，抬头对陈宜乐说。
　　陈宜乐点点头，邵杨慢慢拉开其中一扇柜门。
　　“……”邵杨脸上有些复杂，抬眼瞥了陈宜乐，又关上柜门说：“我们看别的柜子。”
　　陈宜乐没答应，蹲下身一下把那扇柜门打开。
　　“……”一条黑色的蕾丝镂空内裤由于柜门快速打开的气流刺溜一下滑下来。柜子里放着好几件差不多款式的内裤和文身。
　　“哎，我说让你先看别的了。”邵杨摇头。
　　陈宜乐抿了抿嘴，用食指和拇指的指甲掐着那条蕾丝内裤上的一角，跟扔手榴弹一样甩进柜子就猛地盖上柜门。
　　接着陈宜乐顺着蹲着的动作转了转身子，和邵杨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开了啊？”邵杨说。
　　随着一声低哑的吱呀声，柜子里的情形清晰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几件黑色西装材质的衣服叠在一起，还有一件米黄色的羊绒外套，还有几件毛衣衬衫。
　　陈宜乐捏着顶上的那件黑色的薄薄的布料，抖开来一看，是一条包臀裙。
　　陈伟峰可以背着家里老婆孩子偷偷在公司擦水乳，穿米黄色的羊绒大衣，但他不能穿一条包臀裙。
　　——就算他真的有这样的爱好，这条S码的包臀裙也不合身。
　　“唉。”邵杨拿过陈宜乐捏着的包臀裙，随意两下折叠又原封不动放进柜子，把柜子盖上了，“节哀顺变。”
　　陈宜乐久久蹲在那，邵杨起身，看陈宜乐蜷缩的小小身影，低垂着脑袋，着实有些可怜。邵杨动了动手，拍了拍陈宜乐的脑袋，毛茸茸的头发软软的蹭在他手心，有些痒。
　　邵杨收回手，插进袋子里，说：“现在怎么样？”
　　陈宜乐没回答，而是问：“这附近还有什么公司单位吗？”
　　邵杨皱着眉毛看到天花板，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边梧县周边的景致，说：“没有，哪个公司愿意在这种地方建啊，也就你们找个没人僻静的地开个制药厂。”
　　陈宜乐点头，这才撑着酸胀大腿起身。
　　邵杨接着说：“那我们走吧？顺着原来的——”
　　“谁在这！”
　　邵杨的表情一下冰封，腿跟石化了一样无法动弹。
　　陈宜乐眨了眨眼睛，看着门口的人。
　　“乐乐？”休息室的门质量很好，打开时不会有刺耳的吱呀声。这才让陈伟峰有了当场抓包的机会。
　　邵杨僵硬的转头，看到陈伟峰推着门一脸惊愕的来回看着陈宜乐和他自己，他扯了扯嘴角，尬笑道：“叔叔好啊……”
　　“啊。”陈伟峰往里迈了几步，不动声色扫过休息室里的东西，脸上挂起了官方的笑容，“你好你好。”接着他马上转头，眼里带了些疑惑：“乐乐，你怎么在这？”
　　“你不是开会吗，爸。”陈宜乐不答反问。
　　“我回来拿忘了的文件，”陈伟峰神色自如，“你来这怎么不告诉爸爸？今天不用上课吗？”
　　陈宜乐没说话，他在仔细观察陈伟峰脸上的表情。
　　一向带着温柔豪爽的脸上在此时紧绷绷的，虽然在笑，但仍然显出有些咄咄逼人，正专注的盯着自己。
　　他在紧张。陈宜乐心里想。
　　“那个，他学校放假——”邵杨一会都没听到回应，见面前父子之间的空气愈发紧张了起来，陈宜乐在高大又气势压人的陈伟峰面前沉默的站着，显得有点势单力薄，他忍不住跳出来打着哈哈作掩护：“他就想来看看你，我们刚来！没见到你，以为你在休——”
　　“我看到了。”陈宜乐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陈伟峰的眼睛，打断了邵杨有声无力的解释。
　　“什么？”陈伟峰问。
　　“这里住了别人，对吗？”
　　邵杨像个无辜的炮灰夹杂在这剑拔弩张的场景，心中无语问苍天，忍不住抬手搓了搓刷刷冒汗的额头。
　　只见陈伟峰上翘的嘴角渐渐垂下，苍劲的浓眉皱了起来，眼里的神采淡了下来。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欲言又止地在陈宜乐肩膀上沉重地拍了拍，接着抬眼看向杵在一边的邵杨，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苦笑。
　　邵杨马上会意，脚底抹油一样远离了几步，精神振奋的摆了摆手，“你们聊！”
　　陈伟峰点头，正想说谢谢，就听见陈宜乐的声音：“不用走。”
　　“……”邵杨内心崩溃捶地。
　　“这、”陈伟峰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邵杨，“我们爷俩的事……”
　　邵杨连忙点头，正想赞同。
　　“他是我朋友。”
　　邵杨站在几步外，见神情平静的陈宜乐定定的看着陈父不容置疑地吐出这句话，不安分悄悄后退的腿顿了顿，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啊？”陈伟峰眉毛扬了扬，像是有些惊讶，他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短短的浅青寸头，侧脑上还剃着几条他看不懂的道道，而且看起来明显已经成年很久的社会青年，心里不由冒出疑惑。“这样吗？”
　　陈宜乐点点头。
　　邵杨腿不是腿胳膊不是胳膊地坐在沙发边边，离排排坐的陈家父子远远的。
　　陈伟峰打电话给助手把会议改日了，捋了一把脸坐在陈宜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别告诉你妈妈，好吗？”
　　陈宜乐低着眼，说：“她知道了。”
　　“……”陈伟峰弯下腰，手肘压在大腿上，双手捂着脸，重重叹息，“怪不得，所以你就来确认了，是吧？”
　　“嗯。”陈宜乐说，“为什么这么做？”
　　“乐乐，爸爸没办法，我很爱你妈妈。”
　　“但是你同时爱别的女人，是吗？”陈宜乐说。
　　“不是的。”陈伟峰放下手，脸上满是疲惫，“我只是不忍心……”
　　“怎么了？”
　　“……她被家暴，离婚了那个男人还跟着他，换做是谁都不会不管的，乐乐。”
　　“多久了？”
　　“？”
　　“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她两星期前才搬来这里躲前夫的。”
　　“但是你和她早就有来往了。”陈宜乐定定的说，“她在这里工作。”
　　陈伟峰抬头，“你怎……”
　　“柜子里有工作服，梧县没有其他要求穿这么整齐的工服的地方了。”
　　邵杨这时才明白陈宜乐当时没头没脑的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陈伟峰愣了一下，半晌才苦笑道：“我们乐乐真聪明。”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沉默的重压蔓延开来，闷得邵杨有些坐立难安，脚来回移了几下都找不到让自己舒服的姿势。他内心惆怅，后悔自己没坚持住自己的立场，在陈宜乐真诚的目光下举枪投降，答应他过来制药厂，最后卷进这一场男默女泪的悲情谈话。

　　黑色的suv里在大路上慢悠悠跑着，窗外萧瑟的风景一成不变。邵杨抿着唇瞄了瞄陈宜乐，陈宜乐的帽子墨镜大外套等装备已经取下了，正安静的坐在后座不吭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睡着了。
　　他伸手拧了陈宜乐的大腿一把，只见陈宜乐身子一抖，一寸一寸扭过脖子看他：“……”
　　邵杨讪讪地收回手，放在自己腿上，若无其事观赏窗外鸟毛都没一根的梧县景色。
　　“没想到乐乐在这能交到好朋友啊。”陈伟峰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瞄到了无声无息的场景。
　　他心下虽对这个名叫邵杨的青年是怎么和自己儿子相处上的非常疑惑和不安，但他心知不能以貌取人，况且自己儿子这性子，能找到个说三句话以上的人都难，更别说还你拧我我拧你这种幼稚把戏了。
　　“是……邵杨吧？乐乐他性子闷，你多关照关照！”
　　“噢、噢，好的。”邵杨神思不属的应着。
　　“你是做什么的呀？”
　　“看网吧。”邵杨诚实道。
　　“啊。”陈伟峰眉心一跳，想起自己儿子以前说的和朋友去网吧了，一时间有点魂不守舍，“网吧好啊，网吧好啊……”
　　他就知道自己儿子在这种地方不可能交到什么朋友，噢这有个邵杨，也算交到了——所以当时说的朋友就是邵杨，所以这个邵杨和自己儿子混在一起几个月了。陈伟峰快速判断。
　　接着他神思一亮，开口建议：“邵杨啊，你一会回网吧吧？我送你过去吧？”
　　“啊？不用了，你就中途把我放下就行了。”邵杨连忙摆手道。
　　“哎呀，还是我送你吧，你看你陪乐乐过来找我这么辛苦。”
　　“真不用了……”
　　“我送你我送你！”
　　“真的……”
　　“不用了爸，你还是快点回家和妈妈聊吧。”陈宜乐这一声如同天父下凡，挥洒圣水，邵杨赶紧投来了欣慰赞许的目光，接着听他说：“妈妈昨天一晚上没睡，她哭了。”
　　这一句话又把车内有些热闹的气氛打回冰窖。
　　陈伟峰高高扬起的眉毛又耷拉了下来，眼里情绪汹涌复杂。
　　“……”邵杨霎时间觉得有百来跟针正刷刷扎着自己屁股，随便挑了个路口就让陈父把自己放下了，陈宜乐跟他摆了摆手说拜拜他都不知道，跟火烧屁股一样噌噌噌走了。
　　车内又回复寂静。
　　“你妈她还好吗？”陈伟峰低着声试探。
　　“不好，她后来把我做的饭都吐出来了。”陈宜乐从后视镜看着自己父亲的侧脸。
　　“嗯……嗯？你做的饭？”陈伟峰捕捉到了一个点。
　　陈宜乐点头，说：“我昨晚做了煎牛扒和娃娃菜汤。”
　　“……”陈伟峰无语凝噎，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