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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受邀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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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王婉君总是睡不安稳。
不知是成日在屋内养病无事可做,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她夜间总做着一个个稀奇怪异的梦,让她心下隐隐不安。
睡梦中,王婉君总能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不断回响,说不上来在哪里听过,但是就是觉得十分熟悉。
那个低沉的声音时常亲昵的唤着她的名字:“婉君,婉君。”
王婉君似乎看见了一个清瘦的男子身影,就站在她前面的不远处,向她张开双臂。
那道身影被朦胧的光影勾勒出修长的轮廓,她越是努力的想看清对方的面容,那人的身影却越模糊,叫她始终无法如愿。
“婉君。”
那声音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诱惑着她,不由自主的向那道身影跑去。如同飞蛾扑火般,让她难以抗拒。
王婉君想要停下来,却发现身子不仅不听使唤,反而越来越快的奔向他,似乎只有挨着那道身影更近一点,自己心中的不安才会少一些。
在她即将拥向他的那一刹那,那身影却放下双臂,侧身轻轻闪过。
王婉君这才看清,他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而此时的她却已经无法停止脚步,最终脚下一滑,便坠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中。
救命!
她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背后湿了一大片。
王婉君坐起身,下意识的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内。
原来现在已是深夜。
她已经是第几次梦到这个场景了?
“青禾。”王婉君轻唤在外间值夜的侍女,让她给自己更换了一套干净的寝衣,复躺下来,却如何也睡不着了。
“明日去寻些笔墨书卷来吧。”她柔声吩咐道。
自打让青禾从书房给她取来了书卷和笔墨用品,万嘉在屋里养病的时日,便可以读书写字。有了这些打发时间的活动,即便是呆在屋里,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只是房内的那张红木雕花的箱式床四周围着床幔,遮去了大半光亮,她躺在上面看书颇为费劲。
一连看了几日,她便觉得眼睛又酸又胀,有些吃不消。
这个时代又没有眼镜,避着光看书,万一把眼睛看坏了怎么办。
青禾和挽芳两人甚是体贴她的心意,合力把一张小榻挪进了屋内,放置在有明光映照的窗边,再从箱柜中取出一床绸面薄被垫在上面,制成一个坐榻。
每日用过午膳,王婉君便随意抽出一本书卧在小榻上翻阅,眼睛感觉酸涩疲累的时候,就把绛紫金丝边隐囊往上面一放,索性在这张小榻上卧下小憩片刻。
读书数日,她倒有了不少收获。
从这些她读过的书来看,原来的那位王婉君,不仅有一张端庄标致的皮相,而且内里是担得起知书识礼这四个字的,甚至是女子中不可多得的咏絮之才。
在她的印象中,封建社会的女性地位低下,不能同男子一样光明正大的在学堂上课,没什么学习的机会。
纵使这个王婉君是生在五姓七望之家,家世显赫,想来受教育的程度也不会很高。她应该只是略识得几个字,即便是读书,学的内容大抵不过是如何相夫教子,从而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好为今后出嫁为人妇做准备。
然而,与武嘉预想的不同,这位太原王氏女可谓是一位能诗能文的才女。
在她受的教育中,恰好避开了封建社会讲求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糟粕,却吸收了其中不少的文化精华。
青禾给她找来的那些书,除了一些讲求德行、培养仪态的,其中绝大部分是讲述经史、饱含哲理的。
那本《女则》,据说还是出自于已故的长孙皇后之手。
她细细翻阅来,有些书的空白位置还附有小字批注,字迹工整大气,所抒的见解也无不透露出王婉君的涵养和才学。
其中更是流露出一种作为太原王氏女的高贵傲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唐朝白富美吧。
王婉君要是放在现代,长得这么漂亮,家世又好,德才兼备,肯定能在某些方面大展拳脚,立一番事业。
在这个时代简直是糟蹋了她的一身才学。
她不禁长叹一口气。
黑暗腐朽的封建社会啊。
至于《女则》这本书,后世的学者对它存在极大的误解。她细细翻阅,品读数日才发现,此书并非是写女性行为规范,作为约束妇女成为贤妻良母的一条绳,而是启发女性去寻找自身价值的明灯。
它提倡女性张扬个性,不被环境束缚,满书都流露着一种真挚坦诚的感情。
这也得益于唐朝开放的社会环境。
确实,较之其他封建朝代,唐朝的社会风气最为开放,对女性的约束和限制较少。宽松的社会环境,让妇女有了更多展露头面的可能。
所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在唐朝并不适用,尤其是在像王婉君这样的贵族女子身上。
要不然唐朝怎么会涌现那么多政治女性,除了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则天,还有太平公主、韦后、安乐公主和上官婉儿等,积极地参与政治活动,与男子们争权夺势。
而这本《女则》的作者长孙皇后,辅佐夫君即位,匡正其为政失误之处,更是被后世称作千古第一贤后。
只可惜,现在已经是贞观十四年。
长孙皇后于四年前便离世了,万嘉深感无缘目睹文德皇后在世的风采,不免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历史上闻名遐迩的文德皇后长孙氏,是怎样的风姿绰约、绝代风华。
“林下何须逺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她细细品味着这一句诗,越品越有兴味,仿佛文德皇后从书卷中缓缓走出,那样的志得意满,那样的洒脱飘逸。
不愧是千古贤后,诗中透出的风流气魄并非寻常女子所能有的。
王婉君放下手中的书卷,几步走到案前,用案上的箕形陶砚轻轻推平纸张,抽出笔格中的一支宣笔,略微蘸了蘸墨,欲将长孙皇后的这首《春游曲》临写下来。
尤其是最后一句,被她单独的写到了一张涂了蜡的硬黄纸上。
青禾挽起袖口,站在一旁帮她磨着墨,见她在硬黄纸上大笔一挥,行云流水一般,把诗句一气呵成,不禁赞叹道:“娘子的字写得真好。”
这倒不是因为武嘉在现代练过书法,而是因为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内仿佛留存着记忆,握着笔心手合一,纸上便满是铁画银钩,如有神助。
或许是因为过去那个王婉君的字练过许多回,对于书写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这才让她一个从未学过书法的现代人,借助她的纤纤玉手,在硬黄纸上肆意笔走龙蛇。
她放下手中的宣笔,拾起纸来看。
硬黄纸上的字,结构饱满,笔触苍劲有力,不同于娟秀柔弱的闺阁涂鸦之作,却颇有些庄重的大家风范。
与她之前在书卷上看到的批注字迹一模一样。
看来看去,她竟有些不舍得丢弃这张纸。
难得写出这么好的字,还是用毛笔写的。
待墨迹干涸,王婉君便把这幅写成的字对折好后交给了身旁的青禾:“收起来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武嘉发现她竟然越来越适应王婉君的身份,每日起居饮食也颇合贵族闺秀的仪态。
果然,环境造就一个人。
虽然她的灵魂是个彻彻底底的现代人,但是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竟逐渐向德才兼备的贵族女子面貌趋近了。
这日午间,厨房的那位张嬷嬷拎着食盒,照常来给她送吃食。
“娘子的汤药放在了最下层,烦劳您让娘子趁热饮下。”
挽芳笑着点了点头,便双手接过食盒回了房。
是时,王婉君正在燕尾翘头案上作画,尚无停笔的意思。
青禾也不打扰她,只是和挽芳两人将板足案挪到席上,把碗筷摆放好,才来提醒她。
“娘子,该用饭了。”
王婉君放下笔,一副灵秀的山水图便绘好了,山间还点缀着一簇簇桃花,花草映衬着青山秀水,隐入层层薄雾中,颇有诗意。
把画作放好,她才来到了案前用饭。
午饭照旧是一碗鱼羹,几碟蒸食的蔬菜,和一小串葡萄。
不知道是光照特别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里的葡萄特别香甜,她十分喜欢吃。
白瓷碗中的汤药在板足案上放温了,才被青禾端起来,递到了王婉君手上。
正要喝药的时候,便见柳氏进了房,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
她放下手中的汤药,盈盈俯身:“阿娘。”
柳氏连忙笑着将她扶起来,二人一同坐到案上。柳氏伸手摸了摸白瓷碗,叮嘱她道:“还是温的,快快喝下。”
王婉君把白瓷碗端起,将药汤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她的舌头似乎已经被这些苦不堪言的汤药麻痹了,喝下去也没再有什么强烈的抵触感。
喝完药,她从青禾捧着的那盒蜜饯果子中拿起一个。
柳氏见这几个月王婉君的身子渐好,整个人都是欢喜的。
青禾立在一旁,照例向她汇报:“娘子精神渐好,今日还作了一上午画呢。”
柳氏点了点头,却又嘱咐女儿:“还是要多休息,不要累着了。”
王婉君凑近柳氏,勾住她的手,语气又轻又柔的撒着娇:“知道了,阿娘。”
柳氏又与她闲话了几句,这才想起还有另一档子事要说:“方才你阿耶和我在前厅,说到过些时日同安公主府内有一场小宴,已经给各家女眷发了帖子,到时候你身体好了,便和阿娘一起去赴宴?”
唐朝对于父亲的称呼颇为有趣,不像古装剧中称作爹爹,而是称作大人,私下里称阿耶或者耶耶,甚至还可以叫哥哥。
至于这位同安公主,万嘉只知道是王婉君父亲的叔母,也就是她的叔祖母。
回顾自己所学的中国历史,在唐朝这一部分的记忆细细回想了半天,却想不起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人。
能在史书上留下详细事迹的唐朝公主也就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二人,这位同安公主想来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名的重要事件,因此也只是在史书某个角落略略带过。
柳氏见王婉君不语,便唤她:“婉君?”
在这屋子里调养了三个多月,万嘉早已呆不住了,要是她还在21世纪,必定要约上三五好友,或是冲进KTV放声歌唱,排遣情绪,或是直奔购物中心,一通买买买,通过花钱来宣泄心中的压抑。
可惜,她现在是在贞观十四年,没有KTV。
虽说唐朝民风开放,对女性的限制还没有到程朱理学的那种严苛程度,坊间也有热闹的集市,但是像她这种未出阁的女子想外出购物还是很困难的。
既然一时半会穿不回去,不如就随遇而安,就当做是一次体验大唐风土人情的好机会。
王婉君朝着柳氏点了点头:“全听阿娘的。”
她倒要好好去看一看,唐朝的私人party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