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绚烂如花

2、第 2 章

　　今年秋天来得早，初秋时节，已是分外萧索，京兆城中遍种的桑树枯了大半。
　　秋风突起，枯叶纷然而下。落叶过处，一队身披重孝的人马扶着灵柩缓缓徐行。
　　道旁挤满了百姓，周围却是异常肃静。
　　车马压过足下青石铺就的石板，铿锵的声音在悠然的长空中轻响。风翻旗白，周谦，那个名字曾经踏入过多少人的心底。此刻斯人已去，只那声悲愤哀号，恍若依旧在京兆城中回响——“大燕合该毁于此子之手！”不是诅咒，是无可奈何的绝望和悲伤，是一个王朝即将倾覆的第一声钟鸣。
　　辘辘车声终于渐渐绝响，灵车驶出城门，绝了踪迹。
　　凝重的空气中谁轻叹了声，众人散去，那声沉重的叹息，却似像在城中扎了根，将凄凉的秋意植入人心。

　　重门之外秋意虽隆，琼华阁内春色却暖。
　　太液池中芙蓉朵朵，碧紫红白，映着千倾微波，如诗如画。
　　池边荡下一只画坊，芙蓉帐色，金纱为窗，檀木雕荷鱼，纱帐绣龙凤，劈水而过，若金玉落碧池。
　　船行数刻，在池中央停驻，任风摇水动，逐浪而走。
　　一双皓腕挽起纱帐重重，用镶金银勾别住。
　　船内步出一名男子，年二十七八，别白玉龙纹簪，着银色锈金袍，墨发随风扬起，轩眉之下，一双黑眸如玉，温雅在外，冷敛于中。不是圣平帝刘轩是谁？
　　宫女在船头置下金案，琼酒入玉壶，佳肴盛银盘。
　　乐声未止，船内宫女数名，衣衫若飘，漏过宫墙的秋风钻进船舱，衣袂飞翻，若春日迷花绽放，不也十分赏心悦目？
　　刘轩温文一笑，执起碧玉荷叶杯，酒香醇，美人香，人生极乐，莫过于此了吧？
　　酒杯见底，宫女窈窕而至，玉手葱葱，笑语盈盈，谁有意，谁无心？谁溢了酒水，谁歪了杯壶？谁将香玉团送，谁带暖香入怀？
　　刘轩将杯酒置案，拥着怀中美人，轻声调笑。
　　刘轩的目光在美人如玉的胴体上放肆，长臂扣住柳腰。
　　暧昧的气息钻入耳膜，美人禁不住轻颤着，只听那帝王软语轻问，“会游泳吗？”
　　温软的语调竟带了一丝凉意，她打个寒战，突然想起秋日已至。
　　“皇上……”语未出口，背心一重，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朝沁凉的湖水撞去。
　　挣扎，沉没。透过层层碧水看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那双眸中的冷意原来酷过严冬。
　　原来，所有人还在秋天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严冬。
　　原来，是这样呀……

　　“皇上！这……”宫女见有人落水，慌张不知所措。
　　随行的护卫要救，又忌于人是皇上自己推下去的，实在不知该不该动。
　　刘轩温然一笑，柔柔的语调若对情人低语，“朕只是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游泳。”
　　说罢执起案上满斟的酒杯，一饮而尽。
　　手扬起，碧玉空杯滑入水中，泛出丝丝涟漪。
　　“江山如画，且欢醉。醉莫醒，醒来多少累！”刘轩大笑，转身入坊。没一会，又仿佛倦了，轻声吩咐，“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