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绚烂如花

13、第 13 章

　　接近辰时，帝后终于醒了。宫女们悄然推开寝宫大门，鱼贯而入，为帝后整装洗漱。
　　由于这段时间帝后同寝，醒后多在皇帝寝宫洗漱，宫女们请示过卢喜后，在皇帝的寝宫里加了一个梳妆台。刘轩看见了，也并无异议。
　　基本上而言，为皇后梳妆是件比较为难的工作。因为皇后娘娘似乎很喜欢金灿灿的首饰，每次宫女替她将发钗插好，她都要拔下来把玩好一阵才肯放手。一插一拔，发髻又乱了。
　　没一会儿，刘轩梳洗完毕，便坐在一旁看宫女们围着李如月忙乎。
　　李如月扔了手中的发钗，抬眼看刘轩。
　　他今日束着雕花紫金冠，别一把白玉龙头簪，衬锝发色墨黑，甚是好看。
　　李如月直起身来，根本不顾宫女还在替自己梳头发，伸出手，她一把将刘轩的发簪扯下。
　　宫女们吓坏了，纷纷跪下请罪。
　　发簪一除，冠束不住发，那一头墨发披散而下。
　　李如月顿时呆了，玉簪脱手滑出。那个少年天子，本就风华如玉，无人可及。
　　“叮”地一声，玉声清脆，碎了一地。
　　李如月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着了魔一般欺近眼前人。
　　心跳如飞，忍不住去轻触那双微薄的唇。那人的气息，就在鼻间，顷刻间扰乱了心神。
　　亲吻，安抚了浮在心底的躁动，却又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心跳打乱。
　　她沉在纷乱的悸动和迷幻中，不愿觉醒。直到那人，将她推开。

　　人已散尽，空气里只剩下她和他的喘息声。
　　他深吸口气，转身出门。

　　宽敞而空旷的浴室里水气氤氲，刘轩半倚池壁，仰头看天花板上精致繁复的雕画。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呀！”
　　宫女的声音将思绪拉回，刘轩转过头来，看见浴室门外，小心地探进了一个小脑袋。
　　“皇后娘娘……”
　　“让她进来吧。”刘轩道。
　　宫女得了命令，不再阻拦，悄然退了下去。
　　李如月慢慢探出身子，朝他走来。
　　她赤着脚，长发散着，大约是宫女们还未来得及替她梳好。
　　“过来，萌萌。”他朝她伸手。
　　她踱到眼前，将小手放到他的手中，在浴池边坐下。
　　他握着她的手，望她许久。
　　“想下来吗？”他问。
　　她点头。
　　他于是抱过她，后退一步，将她放进池里。
　　池水托着她的衣摆浮沉，散开的发，渐渐被池水润湿。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湿漉漉的发缕轻扫她的颊。
　　“我原来不想要孩子。”他说，“可是这样的日子……太苦，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大概我的血，还不足以偿清刘家亏欠世人的债吧。我还不完的，就让我的儿子来还……”
　　他轻语呢喃，细吻徐徐撒下。
　　“记得我的名字吗？唤我一声。”
　　“轩……”
　　“恩。”
　　……

　　时光流逝，春日就这样缓缓溜走。当夏日的燥热渐渐聚拢，终于浓烈成炎炎酷暑的时候，皇宫里迎来了李如月怀孕的消息。
　　风云将至，宫里宫外竟都出乎意料的平静。
　　连皇后，也不闹了。许是孕妇嗜睡，一日里的大半时光，她都窝在刘轩怀里浅眠，话也少说。
　　刘轩变得更怪。他不再画画，白日里李如月睡觉，他便陪在身边，呆呆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宫里很快又悄然传开了新的谣言，说皇后的疯症会传染，现在，连皇上都傻了。

　　这日刘轩又去了御书房，李如月一个人，在千色湖边的忘归亭里纳凉。
　　远远地就看见长公主刘煦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
　　“李姐姐！”刘煦将汤药放下，笑着跟李如月打招呼。
　　李如月眨着惺忪的双眸看她，不甚清醒的样子。
　　“我给姐姐煮了些好东西，快起来尝尝吧。”
　　刘煦说着，将带过来的汤药送到李如月唇边。
　　李如月垂眸，看见碗中一片清红。
　　“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刘煦笑，字字清晰道，“藏红花。”
　　“好喝吗？”她继续问。
　　“当然，”刘煦点头，轻声哄她，“我放了好多糖，很甜的，不信你试一试。”
　　说着又将手中的碗移近了些。
　　李如月疑惑地凑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那药水。
　　“甜吗？”刘煦问。
　　李如月点头。
　　“那就喝光了，来。”刘煦边说，边将手中的碗塞到她手中。
　　她听话地捧过来，小口轻啜。
　　“萌萌！”方从御书房回来的刘轩正撞上了这一幕，看刘煦神色，心知不妙，急忙喝道。
　　“皇上！”李如月捧着碗，抬起头来看他，唇边还带着几许红色的水印。
　　刘轩箭步冲上，抢过李如月手中的碗，扔进湖中，转向刘煦，“安平，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刘煦恨恨地看了眼一脸困惑的李如月，“自然是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安平，”刘轩深吸口气，平复下翻腾的情绪，“朕说过，你不要插手，朕自有分寸。”
　　“分寸？”刘煦望着刘轩，完全不能理解他的作为，“你的分寸，就是不断的架空自己所剩无几的权力，就是不断地对李家放权，打破他和张锡之间的权利平衡？你的分寸，就是让这个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好让这个天下，可以名正言顺地改姓李吗……”
　　“够了！”刘轩喝住她，“今日之事，朕不追究。但，没有下次！”
　　今天来，早已抱定不管刘轩如何生气，也要达到目的的决心，是以刘煦并未在刘轩的怒气下退缩，“皇兄，你怎么这么糊涂？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会比你好控制千倍万倍！这孩子的出生，就是你的死日呀！”
　　“皇上……”刘轩未来得及答话，手就被一只冰冷的小手牵住了，垂首，正对上李如月苍白的脸，“萌萌疼……”
　　血的腥气几乎在同时窜入空气，一缕猩红，自李如月的身下淌开。
　　刘轩纠起眉，抱起李如月便往太医院赶。
　　“皇兄！”刘煦在身后唤他。
　　刘轩步履未止，头亦不回，只冷冷地对左右吩咐道，“将安平公主送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