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碳]幻梦一场》淮山有鹿

2、第二章

　　灶门碳治郎不敢深想。

　　像是即将触碰到什么炙热的东西般，本能的示警让他猛地收回即将触碰的指尖，莫名的怅然若失夹杂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使得他不敢再轻易尝试。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样。

　　他想：‘只要找到鬼杀队，就会有结果了吧。’

　　至于什么结果，他也没有头绪。

　　又或者说，他清楚那个结果，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鬼了。

　　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为了未来也好，为了人类也罢，只有他彻彻底底的消亡后，这个延续了千年的恩怨，才能彻底了结。

　　所以即使他再期待些什么，再渴望些什么，都不过是庸人自扰，自寻烦恼。他的未来早已注定，灶门碳治郎早早便决定过，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只剩下他一只鬼，他会回归黄泉，与自己的家人们团圆。

　　当然，这个前提，是他真的确定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只鬼。并且灶门碳治郎还有一个愿望，他希望能在死亡之前，能看见弥豆子和鬼杀队的大家都好好的，这样他才可以放心离开，不然怎样都无法说服他现在就迈向黄泉。

　　打起精神，灶门碳治郎有些忐忑的跟在两人身后。

　　物怪什么的，灶门碳治郎完全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卖药郎也没有将灶门碳治郎带去的意图，他站在庄子外，等他们进去，等他们出来。

　　“这件事就告一段了是吧？”

　　奴良滑瓢出门后伸了个懒腰，从腰带处拿出别着的烟斗，一番吞云吐雾后，他看着灶门碳治郎略显稚嫩的脸庞，啧了一声。

　　卖药郎没有作声，只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卖药郎，那么我们就此告别吧，”奴良滑瓢揽着灶门碳治郎的肩膀，向卖药郎挥手：“下次再来时，我请你喝酒。”

　　卖药郎点点头，目光划过灶门碳治郎，转身向着未知的方向继续前进。

　　‘他好像总是有去处的模样。’

　　灶门碳治郎无端的想。

　　‘一路顺风，卖药郎先生。’

　　似乎是听到了灶门碳治郎内心的祝福，卖药郎抬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

　　‘他在和我们说再见。’

　　灶门碳治郎闻到了温柔的，略带着些许期盼的味道。

　　似乎在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灶门碳治郎想过他们会很快见面，却没想到这么快。

　　“卖药郎？”

　　奴良滑瓢看着等在不远处奴良组大门前的人微微一愣，随即调笑道：“竟然这么快就来了，难道你是找我要酒喝的？”

　　卖药郎默不作声，垂眸看向自己脚下。

　　颜色绚丽的天平放下铃铛，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天平向灶门碳治郎的方向倾斜。

　　卖药郎顺着天平的方向抬头，看向灶门碳治郎。

　　“您已经知道了，是吗。”

　　灶门碳治郎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些什么，有些平静的点头。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指了指他，指了指自己，眼神中，透露着解脱与恳求。

　　奴良滑瓢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用烟斗骚了搔额头。

　　“我说啊...”

　　卖药郎沉默了一阵，没有回答他，那天平依旧稳稳的向灶门碳治郎倾斜，想想让人忽视都做不到。

　　“您是怎么想的呢？”

　　门口的骚动接二连三的引来了些许妖怪的关注。

　　“总大将！”

　　“总大将回来了！”

　　“二代目！夫人！总大将回来了！”

　　“快！准备宴会！”

　　灶门碳治郎的沉默在喧闹中格外不起眼。

　　‘我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喂，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有什么是我这个魑魅魍魉之主，奴良组的总大将不能知道的吗？”奴良滑瓢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上前一步，若有若无的挡在了两人之间：“唯有宴会不可辜负嘛，什么事情，开完宴会在说，来来来，我们先进去。”

　　灶门碳治郎手指蜷缩，微微颤抖，接着他下定了决心，停下了颤抖，慢慢抬手，摘下了口中衔着的竹子。

　　他说：“我不想死。”

　　他坦然面对着卖药郎的目光。

　　奴良滑瓢转头去看他，没有打断他迟来的张口。

　　热热闹闹的奴良组大宅门口，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闻讯而来的人在奴良滑瓢的摇头下，也没有冒然出声，看着门口的情况，将夫人而二代目护在中间，离开了大门回到了宅里，只留下零星几个总大将的心腹守在门口。

　　奴良滑瓢等了半天，见两人都不开口说话，便悠哉悠哉的开口：“不想死就活下去呗，你被我奴良组的总大将护着，难道还有谁能越过我杀了你不成。”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没有动作的卖药郎。

　　“不，”卖药郎没有理他，而是对灶门碳治郎说：“您想死。”

　　“我怎么能不死呢。”灶门碳治郎声音轻的几乎要消失在空气中：“只有我死去，这延续了千年的仇怨才能彻底消失。”

　　“他杀了我的母亲，杀了我的弟弟妹妹们，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让弥豆子一个人成为了九死一生的斩鬼剑士，让鬼杀队的当主一代又一代的背负诅咒早逝，让鬼杀队的剑士与柱们一个又一个前赴后继的死在了黑暗之中，让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的人们终日惶惶不安的活在下一秒可能就会死去的恐惧中。”

　　灶门碳治郎平静的顿了顿，接着开口：“所以，我本来应该与他一起死去的。”

　　卖药郎点头笃定道：“意外，发生了。”

　　“应当是珠世小姐的药起作用了吧，我也不知道。”灶门碳治郎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视线掠过尖锐的指尖后，声音低落了下去：“我对于那个时候的记忆，并没有多少。”

　　“鬼，是无法被杀死的，斩断四肢，捏碎头颅，砍成碎肉，鬼依旧会复活，渴求人类的血肉，也通过这种方试逐渐变强。”

　　“杀死鬼有两种方试，一种，鬼杀队特制的武器，另外一种。”

　　灶门碳治郎指了指头顶艳阳高照的太阳：“太阳光。”

　　“被杀死的鬼会化为尘烟，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按理来说，我也应该是这种下场才对。”

　　卖药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您，吃过吗。”

　　灶门碳治郎摇头：“我不会吃。”

　　无论是为了弥豆子，还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家人，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变成那副丑陋的模样。

　　他是长男啊，忍耐已经成为了常态，如果他是次男，就不会忍耐了。

　　卖药郎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主动蹲下身，拾起了那枚天平：“我知道了。”

　　灶门碳治郎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卖药郎——”

　　“我杀不死你。”卖药郎直裁了当的说：“你不是物怪。”

　　灶门碳治郎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发出了一声茫然的呢语，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耳边猛然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嗡鸣。

　　“可是......”

　　他失落的模样太过绝望，也太过可怜，让旁观的总大将忍不住咂舌：“真没有什么办法了？”

　　“但我可以斩断你身上的物怪，让你回去。”

　　“说话别大喘气啊！”奴良滑瓢气了个仰倒，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看这个小家伙吓得。”

　　灶门碳治郎从头晕目眩中找回了状态，有些患得患失的看他：“真的？”

　　卖药郎拔出退魔剑，只是道：“试试？”

　　灶门碳治郎在那眩目的光茫中闭上了双眸。

　　“哥哥——！！！”

　　灶门弥豆子呼唤的声音令灶门碳治郎猛然睁开双眼。

　　“弥...豆子？”他恍惚的看着自己妹妹催泪的脸庞，下意识的抬手为她拂去脸上的泪水：“我...我回来了，别哭。”

　　灶门弥豆子捧着他的脸庞，破涕为笑，将他拥入怀中：“哥哥，哥哥......”

　　灶门碳治郎这才有了些许真实感，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开口说话了？

　　他退出灶门弥豆子的怀抱，伸手去摸索自己的竹子。

　　灶门弥豆子看的又是一阵心酸：“没事了哥哥，你没事了，以后用不上竹子了，也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了。”

　　灶门碳治郎一时间没想到她在说什么没事了。

　　紧接着，他睁大了双眸，声音颤抖：“我...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对，没事了，哥哥已经没事了。”

　　灶门弥豆子将他的双手抬起，示意他看向自己原本尖锐的指甲，又蹬蹬蹬跑去一旁的矮柜上，拿下一面镜子，对着灶门碳治郎竖起来：“你看，真的没事了。”

　　镜中人是灶门碳治郎陌生又熟悉的人。

　　没有尖锐的竖瞳，没有凸起的犬齿，除了是长发的模样外，与原本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面容更加坚毅了几分。

　　“是珠世小姐的药物起作用了！”灶门弥豆子放下镜子，温声道：“鬼杀队的大家也都还好，大家都在这里休养身体。”

　　在弥豆子的叙述下，碳治郎渐渐知道了自己昏睡后一切事情，鬼王消失，所有的鬼也跟着消失不见，鬼杀队的剑士在当主的帮助下正在融入现在的社会，柱们伤的有些重，现在都在这座宅邸内休养生息，鬼舞辻无惨造成的千年悲剧，在他们这一代彻底被斩断了。

　　灶门碳治郎回忆着那短暂的，不知是幻觉还是妄想的奇特时光。

　　只觉得...

　　——仿佛是幻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