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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这妈妈脾气有些火爆,时惟茜此刻没办法,说:“我刚洗澡,忘了带干净衣服,麻烦给我一套干净的衣服吧。”

      这太阳还真打西边出来了,这讨债的今日起这么早不说,还装模作样地洗了个澡,说话也咿呀乌呀的,又是谢谢又是麻烦。张碧翠有些不得劲,但还是转头去拿,嘴里碎她,“你能有什么干净衣服!”

      时惟茜拿到衣服的那一刻真的绝望了,她闻了闻,衣服上还有一股久被窝在柜子里的霉味。记忆里这衣服因为被‘时惟茜’认为丑得很,没有新时代青年的样子,一直放在柜子里。

      万幸,这衣服一直没被穿,外表还算干净,比那些有样子的衣服看着好多了。她穿上身,头发散披在肩上,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碧翠正在灶上煮白粥,见时惟茜出来,眼睛都瞪圆了,这微微翘着小拇指把头发挽在耳后的姑娘是她家的?

      她说不出那味儿,把手里的菜刀往砧板上一扔,吵道:“时惟茜,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时惟茜被这巨声吓了一跳,看过去,意识到可能是今天‘时惟茜’的反常让张碧翠以为她又在整什么新作。

      这不怪别人乱想,时惟茜回忆里,她就没干什么正经好事儿。

      时惟茜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若是让她装成原来的模样过日子,还不如再死一次,“妈,我没整什么,只是昨天那么一趟,我知道错了,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因为好吃懒做最后被人绑起来给打死了。想想从前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我是决心要认识错误,好好改正的”

      边说,时惟茜还眨巴着眼,两眼湿漉漉的,两串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张碧翠张了张嘴,被时惟茜说来就来的眼泪给搞蒙了,一个梦就要做好人了?她这当妈的不信,整个大队的人更不信。“反正咱们老时家的脸也都丢光了,你爱咋整咋整!”

      说到这儿,张碧翠心里就烦躁难过,他们两口子老贫农,这么光荣,没想到生出的女儿竟是这个混世模样,大队的人哪个不指指点点说上几句,他们出门脸上都臊得慌。

      时惟茜知道三言两语没法转变她的形象,但说了话就是表了态,以后变得多了把今日拿出来说也是一茬。

      “你说真的?”

      时惟茜转头见厨房门口站着一人,穿着灰白布衫,身上披着一件军绿色大褂,有些瘦,两鬓参差着灰白的颜色,脸上布满了像沟壑般的皱纹,看上去像干旱龟裂的土地,没有笑容,死气沉沉。

      记忆浮出,这个人是时祖强,时惟茜的爸爸。

      时惟茜这个名字就是时祖强给取得,当初生下来,时祖强稀罕他这个女儿,偶然间遇见县上一家有钱人喊着一娃娃叫茜妞,听着怪洋气,回头就给自家娃娃取了个茜字,因是‘惟’字辈,所以叫时惟茜。

      记忆里,小时候时祖强特稀罕他宝贝女儿,也是近些年太过荒唐,渐渐没有话,看着就干瞪眼,没什么说的,要是有说的,一张嘴就是吵架。

      时惟茜喊了一声“爸”,“我说真的,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今后一定改。”

      时祖强默不作声,抽了两口旱烟袋就走了出去。

      时惟茜看着时祖强离开,厨房烟熏味浓了,自己也出了厨房,跨出大门,清冽的空气钻入鼻腔,有青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还有柴火的味道。

      门外远山雾气缭绕,太阳似乎要探出头,朝霞染黄了半边山林。

      时惟茜突然觉得情况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有条件按有条件的日子过,没条件按没条件的日子过,虽然她之前过着被人伺候的日子,但也不是啥都不会的人,相反,因为病弱囿于行,天天困在屋子里看着一群人做饭打扫,她这人心思细,记性又好,反反复复看了好些年早就观摩进脑子里了。

      她瞄了门口抽旱烟的男人,男人抬头也看了眼她,“早上还凉,把头发擦干净。”

      男人的声音像门口的大石板一样硬,却又像脚下的土地一样厚实。

      时惟茜呼了一口气,现在好手好脚,身体健康,就这一点就是天赐,在山窝里就山窝里!在80年代就80年代!没有的总会重新有的!

      雾气变得薄稀,阳光透过雾气洒在门前,似乎到处都是阳光的味道。

      想通这一槛,时惟茜真心笑了出来,她眉眼生的其实很好看,只是邋遢不会保养,皮肤粗糙,看着肤色暗淡,一块红一块黄,渐渐好看也变得不好看了。

      她轻轻地答了一声:“嗳”就走了进去。

      时祖强一动没动,嘴里的旱烟却巴巴地抽了好几口,烟圈都吐地快些了。

      等时祖强和张碧翠出门要下田去时,时惟茜正收刮着屋子里的脏衣服,把有窗户的地方全都打开了。

      两老的看得惊奇,心里却隐隐有些高兴,一出门看见隔壁不远处屋子走出的王福全一家,顿时又高兴不起来了。这老邻居是个话精。

      果然王福全看见时祖强出来,就端着碗筷,拿着个板凳坐在自家门口喊道:“唉,时祖强,你这么早就下田啊!我们拉两句再走嘛,你家惟茜呢,也不知蹲在哪家门口望吃的。”

      知道是还在说昨天那事儿,时祖强扛着锄头闷头往前走,张碧翠倒是嘴上快,忍不住说:“你碗里装的粪不成,就你长了个嘴,我家娃现在在家做家务,勤快着咧!”

      王福全刨了口饭,筷子在碗边磕得叮当响,“哟,那这可真是翻天覆地啊,社里都赶不上你家惟茜发展快?一天一个样啊!”

      两口子脸跟着臊红,他家女儿是个啥样村里都知道,他两实在是没脸皮多说什么,毕竟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家女儿明儿个又是个什么样。

      “我就做了点家务,就这样?公社就赶不上了?福全叔,你这话里话外是说公社现在越来越没用,连个村姑要做活都比不上了?”

      时祖强转头就看见时惟茜在后面,手里还提着一桶的脏衣服,看样子是要去河边洗衣服。锄头在他肩上默不作声地快速转了个圈,“茜妞,怎么和你福全叔说话!”

      王全福也站了起来,一是看见时惟茜一身干净,没有蓬头垢面的形象惊讶,二是看见她手里提着衣服桶惊讶,三是被她这话说得心抖上一抖心惊,“我可没这意思,你可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开玩笑,这话传出去,说他说公社的坏话,他还不被人给逮着去带尖帽!

      时惟茜走近了些,不过几句话,她并不想真叫人怎么办,说:“福全叔,我瞎说的,你也别埋汰我,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我还不能改过自新,发展发展吗?”

      王全福想笑笑不出,想垮脸又垮不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勉强笑道:“是的,茜妞懂事了,知道发展了,好事好事。”

      张碧翠看着王全福拖着板凳灰溜溜地又进去了,无声地拍着她爹捂着嘴笑,都说她闺女这书全白读了,这么看来也没白读,三言两语就噎着他王全福了!

      时祖强面上也好看了些,看着时惟茜说:“河边湿,你平时也没洗过,找人多的地儿,万一掉水了一喊就有人救。”

      时惟茜点头答应,又跟着两人走了一段才分了路,她回头看着两老人在薄雾中越走越远的身影,想到自己的爷爷,心中突然有些不忍和抱歉。

      虽说以前的时惟茜讨人嫌,但怎么说都是被父母含辛茹苦养大的,看得出来她的父母很爱她。如今她算是鸠占鹊巢,‘时惟茜’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谁也没问‘时惟茜’愿不愿意,也没问她,也不知现在的‘时惟茜’在哪里?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时惟茜没有把天再翻回来再死一次的勇气,现下也只能好好利用‘时惟茜’的壳子,好好照顾两老人,好好过生活。

      清早的阳光不炙热,水没被晒了,还有些冰冷。她提着桶来到河边,此时河边的人很少,一伸手进去顿时哆嗦得缩回了手。

      这一冰手,路上的雄心壮志顿时少了火候,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洗过衣服,她知道自己娇气,但以前她确实有娇气的资本,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

      前生除了调香,因为残疾,她平日没其他事可干,整天待在屋子里,要么就是看着阿姨们忙活做饭打扫,要么就是看电视玩电脑,因为调香的关系有专门的实验室,空闲的时候还会制造一些特别香味的香皂和化妆品。

      寻着前世电视里的模样,她拿出洗衣的棒槌,一边敲打一边打肥皂。

      旁边的几人见时惟茜到河边就时不时地把眼睛往这边看。这一般的人发生昨天那事儿早躲屋里不出门,这时惟茜不仅出门了,还跟换了个人似的,居然还到河边来洗衣服了!

      “你是时惟茜,时家的,茜妞?”

      时惟茜转头看去,搜索记忆知道凑近过来问的是生产队队长王俊山的老婆李秀芝,她转头喊人,“是的李婶婶,我是茜妞。”

      李秀芝听完就原地弹了起来,作势要朝着一旁观望的妇女们走去,走之前还提醒道:“肥皂可贵着呢,我见你妈一块都用了一年了,你该省得省。”

      时惟茜笑着点头,看起来十分乖顺:“知道了婶婶,我会省着点的。”

      李秀芝听着声,只觉得这声音和之前的茜妞简直判若两人,又细又软,声还是那个声,调却不是那个调,听着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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