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眠》骑猪看海

2、修仙二 辩经

　　清晨，天上还带着星辰的余光时，九水睁开了眼睛。
　　“原主的生活习惯真好啊！”感叹了一句，起床穿衣，带着身体残留的记忆，倒是不费多大功夫就穿好了这古拙的衣物，还好原主的修为早就过来了辟谷期，遍体不生尘埃，不用为刷牙洗脸这种琐事浪费时间。
　　“那岂不是没有火锅和烧烤！靠！”九水很是不满。

　　“九水师侄~九水师侄~”，三千里青马山脉中，传来一个男声。九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衫男子，扎着一撮小辫，踏云而来。
　　九水后退一步，双手作揖：“三师叔！”
　　九水口中的三师叔是师父李文山的三师弟，早年师爷收徒的时候没有名字，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三，便“三儿，三儿”地叫开了，本姓范，所以九水这些小一辈就称呼他范三师叔。
　　“哎呀，小九水”范三几个起落立在了九水面前，唠叨起来：“你师父放心不下你，偏偏拿着架子，昨日已经来过了今日不可再来，你也知道你师父担着宗门两百多弟子的干系，也不能过于偏袒谁，可是明眼人谁不知道呢，你和凤煜孩儿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面上不说破罢了……”
　　“师叔师叔”九水赶紧打断，根据经验若不拦着师叔，他能坐着讲三天三夜，“您扯开去了！”
　　“哦哦对对对”范三一拍脑袋，“你师父打发我来看看你身体如何，昨日你灵力大乱可是把大家伙吓坏了，待本师叔用大法力来探查一下你的健康如何！”说罢，范三眼睛金光大盛，周遭的环境为之一滞。片刻后，金光淡去。范三站在原地，喜滋滋地看着九水，一副你快来问我呀的神态。
　　九水心下不禁好笑，赶紧配合自己的师叔：“三师叔，您这是什么神通？”
　　范三倒不卖关子：“这是三师叔花了大价钱跟老龙换来的，是西洋修仙术，唤做‘摄神取念’，在日常可观察人间万物，生死之间若是对敌用出，可在分寸之间夺人神念，厉不厉害~”
　　“师叔！”九水白了范三一眼。
　　“噢噢又忘了正事，”范□□后一步正色道，“小九水身体无碍，灵力运转流畅，只是筋脉略有损伤，过两日身体自愈就可。”
　　九水心中暗想：“还好没被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原主了，第一关，涉险过关！”

　　自此，九水便在异世界安顿了下来。大帅哥徐凤煜也来看过她几回，每回聊了没两句，徐凤煜便红了脸，匆匆告辞了。
　　“这个世界的帅哥真差劲！”九水吐槽无力。
　　此世界与上一世大有不同，九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辛辛苦苦准备高考的时光，五更起，三更眠是常规操作了，每天还需背诵大量的文字阅读大量的经卷。晨起要向师父问安，随后上早课、论道、御剑、练气。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辅修课程，师父徐文山的修仙史、范三师叔任教的炼丹学等等不计其数。
　　本就是文科学霸的九水如鱼得水，旁人读来生涩难懂的经文卷书在九水看来只不过是自己在上一世大学生活的日常罢了。短短数月，修为大进，竟然可以与长一辈的师兄乃至师叔辩道论武。宗派内的几位长老都向徐文山说道，此乃宗门大兴之兆。

　　这一日清晨，九水带着一群师弟师妹，立在青马峰顶，盘腿而坐，五心向天。九水左手呈道莲式，右手掐一个剑诀放在身后。
　　东方旭日东升，红彤彤的太阳从云层滚滚中喷薄而出，刹一时，氤氲之间，一束淡淡的紫色光芒自东向西追射而来。
　　九水轻喝：“紫气东来！”
　　身后修炼的众人不敢放松，收摄心神，竭力运转心法，企图在这一天只有一次的机会里，多吸收一些灵力。
　　紫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刹那间就消散在西边的云朵里。
　　九水再次轻喝：“收！”
　　众人齐齐掐了一个太极印，收工完毕。
　　人群中传来一声：“不愧是九水师姐！有师姐带着，我练功的速度比寻常快了一倍有余！”
　　接着便是一阵谀词如潮。九水心下颇有几分自得，但在师弟师妹面前自然不能显露出来，说道：“好了，我与你们修习的功法，根本之处就不同，我就是当做看日出罢了。今天的早课是师父讲《原道》，大家快随我前去吧，晚了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齐声称是，随着九水走下青马峰。

　　大殿之中，徐文山端坐在三清像前，先领着弟子们拜了三清，方才入座。
　　文山待众人坐定，开口道：“诸位入我虞阳宗，便秉承修道一派。道者，心之动也，吾辈修道之人，需心清体静，持道修为。观宇宙万物为一，悟无极大道于礼。换而言之，以道理驾驭道心。礼为根本，支撑心，而心无所处，便无道，有所处，便得道。”说毕，文山轻摇一下拂尘，端坐不动。
　　台下众弟子默然不语，低头默默背诵师父的道理。突然，九水伸出了手，“师父，我有疑问。”
　　文山眉毛一挑，颇觉诧异，想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话，并无差错。道：“讲。”
　　九水说道：“师父，何为礼？”
　　“经书文卷，持诵礼敬，打磨道心，惩恶扬善，都是礼。”
　　“若无经书书文卷，如何修道？”
　　文山眼睛微眯，沉思了半晌，默默吐出：“不能修。”
　　九水站起身，对着师父施了一礼，道：“经书文卷何人所写？”
　　文山突然意识到在自己的执教生涯内，今天恐怕出大危机了。
　　台下众弟子都慌了神，这九水师姐虽然得师父宠爱，可这也太刚了，当庭与师父辩经。顿时看向九水的目光都不同了，敬佩者有之，怜悯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各种情绪错综复杂。
　　文山在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九水的逻辑，但箭在弦上，今天要与自己最得意的女弟子，辩一辩了。开口说道：“先贤所写。”
　　此语一出，再年轻的弟子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我们修道靠先贤的文字，可先贤修道呢？靠的是更先贤的文字？这样推过去总有那个最原始的先贤不靠着父辈的经书文卷，悟道成功的。
　　难道……师父错了？
　　讲台之上，徐文山笑了，想当年自己也是锐气冲冲地和师兄弟辩经，今天这场合，自己怎么还先怯了。站起身来，冲着九水打了个稽首，“请道友赐教！”。
　　嚯……这下真是满座哗然。为人方正严肃的师父居然笑着打了稽首要和师姐辩经。有几个机灵的赶紧窜了出去请几位师叔来镇场子。
　　九水默默立了一会，整理一下思路。开口道：“道者，人人皆可修习，此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地中，众生平等。花鸟鱼虫可修道，飞禽走兽可修道，人为万物之灵长，受天地钟爱，故有修道之利。以人而论，古有先贤筚路蓝缕，开启修仙大道，得道飞升者留下经典，供后人模仿。此筚路蓝缕之功德，如无量大海。然，先贤功成之前，与俗人无二，同为父母养育，食果蔬而活，为圣人用心修道，破除迷雾，成为修仙路上的开拓者。故此，弟子认为，愚夫愚妇与圣人同。”说毕，九水如出了一身大汗，竟有些站立不稳。此时的九水痛骂自己为啥起了书呆子脾气居然跟老师杠了起来，值得心里默念“幸好这世界没有朱熹，朱子您老人家保佑我度过这一关！！！”
　　“坐吧，我也坐下。”文山说了一句，稳定一下殿内所有人。
　　“何故质疑为师？”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刚坐下的九水腾的又站了起来。前世的九水极推崇亚里士多德，便开口说道：“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满庭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文山一声长笑打破了安静，“我可要跟你辩一辩，你可接招？”
　　骑虎难下的九水躬身行礼，“请师父赐教！”
　　二人便在殿内你一眼，我一语辩驳了起来。九水虽然根基尚浅，但是架不住背后是一整个世界的思想在发光。这一辩论竟然辩了一整日，待到夕阳西坠，大殿内洒满了今天最后的日光，橙红色的光芒交相辉映，轻抚在三清的立像上。宗门内的师兄弟，甚至更高一辈的师叔等人竟在大殿内听两者辩了一整日。起初原是九水和师傅辩，后来几位师叔也加入了进来，变成了两派互相辩论。说的是口干舌燥，大汗淋漓，其中引经据典不消细说，还有九水诸多来自异世界的理论在其中穿插，一场辩论下来，在场的诸人仿佛在大道上走了一遭，修为大进。
　　日暮西山，文山收了话头，对着自己的大弟子徐凤煜说了一句：“你不如你师妹”，说罢背着手走了。
　　宗门上下全体哗然，九水竟然辩经辩赢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