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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 130 章 ...

  •   六月,韩子高一行人到了汉水。
      都说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汉水也长了几一次潮,江面上刮了几次大风,行船甚为不易。
      这天,陈昌很是异常地把韩子高和候安都叫到了一处,说是有要事相商。
      三人坐在一起,桌上有酒菜齐全,不像是商议要事的样子,反而像是宴请。
      “不知王爷有何要事?”陈昌的身份太过特殊,还是不要接触太多的好。
      谁知候安都刚刚问完这句话,陈昌的眼泪便出来了。
      “我自知身份特殊,此次回京会给皇兄带去诸多麻烦。今日就这些酒菜感谢二位大人一月来的照顾,今日过后,世上便再无陈昌此人。”
      韩子高抬眸:“王爷说笑了。皇上交代了,将王爷完整无缺地带回建康。”
      “韩将军古板了。衡阳王可以消失,但不代表我一定会消失啊。”陈昌叹了一声,“我自幼在皇兄照拂下长大,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近些日子汉水天气多变,是个制造意外地好时机。”
      候安都和韩子高对视一眼。
      陈昌说的不无道理。
      他若以衡阳王的身份回到朝堂,少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候安都眼带疑问,征求着韩子高的想法。韩子高素来想的通透,听他的,必是没错的。
      韩子高看着陈昌的眸子。
      竟满满的,全是诚意。
      奇怪!他不信陈昌真的会信陈茜那套对付天下人的言论——陈武帝陈霸先重病而死,禅位临川郡王陈茜。
      陈昌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韩子高看到了候安都眼里征求的意味。
      他该如何决断。
      韩子高微阖了眼思量。
      章家听说陈昌要回来早就蠢蠢欲动,以章家此时的权势和章要儿太皇太后的位置,绝对是一件棘手的事。韩子搞了解陈茜,这样的局面,若不是他答应了陈霸先不会伤陈昌,恐怕陈昌早就因意外而死。
      那个狠心的男人啊......
      韩子高心里苦笑,如今也把这分狠心开始用到自己身上,可自己呢,无论何时,总不愿他受一分累,一分烦扰。
      陈昌这事,便就按他所言办吧。
      若是他有什么其他目的,自己看着便是,断不会让他伤到陈茜一分!
      韩子高睁眼,眼里已是决断。
      “明夜天晴,衡阳王在船围赏星,不慎坠水溺亡。”
      直视着陈昌,韩子高一字一句。
      陈昌止了泪水,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宁静的夜晚。
      陈昌躺在床幔上,感受着船行水中的微微摇晃,慢慢拿起一件衣服。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依稀可以看得清那件衣服是墨色丝制,有些陈旧。
      陈昌把拿衣服靠近鼻翼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堂兄,你那次来建康丢下的衣服,一直在昌儿这里呢......这些年过去了,依然满满的,都是你的气息。你总是容易心软,容易愧疚,我若是主动放弃衡阳王的身份,你定会心生怜惜......
      “堂兄......”陈昌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紧紧窜着那墨色的衣服。
      “堂兄......堂兄......”
      六月中,建康收到消息。
      衡阳王陈昌在渡汉水时坠江而死。
      消息传来的那日,太后的寝宫里闹腾啦半宿才渐渐安稳。
      陈茜捏碎了手上候安都的密报,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昌儿,此番委屈你了。
      从此,世上再无衡阳王。
      堂兄不会亏待你的。
      八月,韩子高和候安都回了京。
      陈昌作侍卫打扮,随二人一同进宫复命。
      陈茜屏退了众人,看着堂下三年未见的陈昌,心里感慨万分。
      “昌儿......”长出了一口气,陈茜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昌跪地:“皇上请别再叫我昌儿,世间已无陈昌此人。”
      陈茜胸中激荡,连道了三个“好”字。
      “你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陈昌歪头一笑。
      陈昌本就生的出众,三年未见,磨去了少年的叛逆,更显风采。
      当年的建康四公子之首,绝不是白叫的。
      陈茜一晃神。
      挑了挑眉:“也要有个尺度哦。”
      陈昌转了转眼珠,显得极为狡黠可爱:“那属下请求,跟随在皇上身边做个小侍卫。”
      几人都愣了下。
      若陈昌在宫中,不可避免地遇到章太后,那可如何是好......
      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陈茜心里警钟一响。
      可若是他真的打什么主意,根本没有必要假死......
      陈昌的神色天真坦荡,让陈茜想起了他幼时跟在自己身后拉着自己衣袖叫哥哥的情形,心里不由一软。
      “皇上放心,属下不会见着太后的。”
      陈昌神色坦荡,毫不避讳地说出了陈茜心中所疑,反而让陈茜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了。
      他微微笑了下:“好,就依你,你且先退下。”
      陈昌应了一声,躬腰退下。
      殿里一时有些寂静。
      陈茜掩在袖下的手捏了捏。
      真真是可笑,面前垂头的人在安分守己的面具下不知不觉间竟然把羽翼伸到了各处,虽只是处露菱角,但按着这趋势,若自己还未发现,不知要到了什么地步!
      可更可笑可悲的是,自己竟然还在想着他!
      汉水暴雨,自己竟然一夜未眠只怕那船只出了事故!
      如此可悲,该当如何?
      大殿的气氛隐隐变得凝重起来。
      韩子高抬眸,动了动唇,打破了这份宁静:“皇上,微臣认为,将那位放在永昭殿多有不妥。就算那位没有异心,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倘若被章家发现,将会更加棘手。”
      “是吗?”陈茜站起身,踱了两步,背过身去,“韩卿说的一句话极有道理。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就像,你的事......
      陈茜背对着韩子高而立。他今日着了一身墨色镶边的墨蓝长袍,背影挺拔,腰间明黄的玉带昭示着主人身份的极尊。
      韩子高心里百味陈杂。子华,你想说什么,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候安都皱了皱眉,气氛有些不对。
      “皇上。”候安都拱手,“微臣以为韩将军所言甚为合理。还请皇上三思。”
      “怎么?”陈茜突然转了身,“朕一言九鼎,怎么一个两个都撺掇着朕收回说出口的话?想至朕于何地?!”
      “不敢。”“皇上息怒!”韩子高和候安都纷纷跪下。
      “候卿平叛王琳有功,护送衡阳王有劳,进爵为清远郡公。”陈茜突然转了话头。
      候安都一愣,忙伏身:“谢主隆恩。”
      “你退下吧。”
      “微臣遵旨。”候安都应言退下,侧眸瞥了眼韩子高,却见他似毫无所查般跪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下,心里有些疑惑。怎么今日见着这两人相处情形,总觉得不太对劲。他要好好问问素子衣,他征战在外的几个月,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候安都出了宫门,直接便去了右将军府。
      永昭殿的两人,却是相对无言了许久。
      陈茜胸中渐渐涌起一股恼意。
      凭什么?他可以镇定自若地跪在那里像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不应该主动认罪?难道不应该求饶?难道不应该......
      陈茜越想越怒,转身抓起桌上奏折就朝韩子高扔去。
      “啪”的一声,那奏折直直砸到了韩子高面门上。
      陈茜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面无表情地拿起奏折翻阅,就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般。
      无视,全然的无视!胸中那团火瞬间烧地更旺。陈茜心里一冷,把即将迈出的步伐微不可查地收了回来。
      奏折上,尽数是韩子高离京的日子,陈茜查到的东西。
      拉帮结派,挑唆同僚,徇利太深,结交太广,不恪守官箴......
      韩子高,默默看着这一条条熟悉而陌生的罪状,嘴角似笑非笑,子华啊,也难为了你,找的这般辛苦和隐秘。
      那抹浅笑刺痛了陈茜的眼睛。
      “你有什么要说的?!”陈茜沉声问道。
      有啊,有很多很多。只是,我说了,你信吗?
      韩子高轻轻叹了一口,舒气的声音传到陈茜耳边,莫名地让他心里一紧。
      “子华,我问你一句。”
      没有称皇上,也没有称微臣。
      “你若是信我,又何必查我?”
      因为已经不信了,所以才查,不是吗?那他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又有什么资格?!
      “微臣,无话可说。”
      “你!”陈茜上前几步,瞪着韩子高,“你为什么要这般逼我!”
      “微臣没有逼皇上,微臣说的,都是实话......”
      “住口!”陈茜一把遏住韩子高下颌,“你说你没有!你说啊!你说啊!!”
      说没有?
      可我确实有啊。
      只是,我的目的,你不会信,想来,也再不会懂。
      “皇上只管治罪便可。”韩子高垂眸,再不发一言。
      下颌上的手猝然缩紧,力道转到了脖颈。
      “韩,子,高!你好!你很好!”陈茜红着眼,咬牙看着掌下的雪白肌肤慢慢变得通红,可那个人,却一直垂着眸,不悲不喜。
      你的眼里没有我!韩子高!你的眼里没有我了!
      你的眼里,没有我......
      手指突然松开。
      陈茜站起,转身。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越拉越远,直到听不见。
      陈茜阖眼。
      一种入骨的冷寂似乎从四面传来,包裹了他,缠绕了他,吞噬了他......
      “来人!拿酒来!”
      烈酒灼心,借酒消愁,只能愁上添愁。
      “韩子高......你叛了我......你叛了我......”酒液从脖颈滑下,消失在领口,只留下一团酡湿。
      你说过,会永远跟随我。
      你说过,此生心意不变。
      你说过,你要陪我,定这天下,安这天下......
      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呵呵......男宠......极受宠爱的男宠......”手中的酒坛再次高举,酒液像是从天而降的甘露般落在他的脸上,口中,脖颈......
      你自始至终,心里可有过我?
      从来都是我追赶着你,你是不是,自始至终,心里都从来无我。
      否则,如何会那样冷漠。
      你变得那么快,那么突兀,从封后大典之后,就一日千里的变着,让我措手不及。
      微臣无话可说?为什么,你真的连解释都不屑一顾了吗?你真的就连这些场面话都不愿意佯装了吗?
      你闭着眼不发一言的样子,真的很可恶!
      我多想撕下你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看那张面具下,是不屑,还是讥讽......
      “啪......”空酒坛应声落地,碎成一片。
      “拿......拿酒来......”
      一人轻轻走了进来,身形高挑,墨发披肩。
      “子华。”他微微笑着,就手上的酒盏饮了一口,慢慢俯下身来。
      酒液从柔软的唇瓣渡了过来,从口腔到喉咙,从喉咙到腹中,一路灼烧。
      陈昌浅笑着勾着陈茜的脖子,嘴唇轻轻摩挲,手指顺着他的脖颈一点点下滑。
      他穿了一层薄纱,半遮半掩着少年特有的稚嫩修长的身躯。
      “阿蛮,是你吗?”唇下的人已然醉了,双眼没了往日的黑沉难测,只有一片朦胧。
      “是我,子华,我是你的阿蛮。”陈昌慢慢离了陈茜的唇,站起身来。
      手指轻转。
      “子华,我是你的阿蛮。”墨发盖住了大半春光,艳丽得过分。
      “子华,我是阿蛮,你的阿蛮......”
      一阵天旋地转。
      “阿蛮!”
      撕裂的痛楚猝不及防。
      陈昌脸色惨白,却笑得愈发妖娆:“子华。”
      堂兄,我终于,得到了你。
      永昭殿今日服侍的人都战战兢兢。
      今日的皇上异常暴怒,一个不小心,便会掉了脑袋啊......
      “怎么回事!说吧!”陈茜已经穿戴齐整,冷眼看着殿中跪着的人。
      那人仍旧未着一衣,浑身青紫的吻痕,趴在地上啜泣。
      那些痕迹刺痛了陈茜的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做了何等荒唐的事!
      堂弟!直系的堂弟!!
      “呵呵。说什么......”陈昌慢慢直起身,神色迷茫,“说我被自己的亲堂兄奸污?说我违背伦理纲常罪该万死?陈茜,我以你为亲兄,不想......你杀了我吧!”
      陈茜愣了半刻。
      什么?!
      自己,奸污了昌儿......
      头痛的厉害,只记得昨夜喝了许多的酒。
      一大早醒来,就看到身侧躺着个浑身青紫的人!而这人,竟是自己的堂弟!
      脑中乱成一团,陈茜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
      “你说朕奸污了你?”
      陈昌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难道你以为是我爬上了你的床?!你喝了数十坛酒还再要酒,这永昭殿上上下下谁敢拦你!我心里敬你尊你,想劝你别再喝酒,可谁想......”
      陈昌说着,眼泪便不停地往下掉。
      “我无颜再苟活于世!让我死吧!”陈昌说着,便跌跌撞撞起来朝一边红柱撞去。
      陈茜一惊,飞身下了殿中。幸而陈昌站立不稳,虚弱无力,在即将撞上柱的那一刻,陈茜及时赶到。
      “朕......对不起你。”陈茜垂着眸,不敢看陈昌浑身的青紫,退了两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没有要求,只求一死!”陈昌侧身离了陈茜几步,不愿看他。
      “是朕的过失,无论如何,你断不要轻易寻死。”陈茜叹了口气,解下外袍披在了陈昌身上,“有什么要求只管唤人便是。你放心,今日的事绝不会传出去!”
      陈茜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陈昌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殿里怕是留了几个人防着自己寻死。呵呵,怎么可能,我怎会寻死。
      堂兄,昌儿才刚刚得到你,怎会寻死。
      只是,这动作,还是要做一做给你看的。昌儿越发如此,你定会越发联系怜惜愧对昌儿。
      这便是你我二人情意的开始。
      陈昌摇晃着走了两步,猛的又朝一边柱子撞去。
      果然,下一刻就落到了一个怀里。
      一个低贱的侍卫,竟然敢抱我!
      陈昌忍住鄙夷,面色痛苦地挣扎:“放开我,让我死!!”
      ........................
      陈茜上朝时走了几次的神。
      韩子高告了病,没有来上朝。
      脑海里,陈昌的模样,韩子高的模样,走马观花地闪。
      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陈茜早早退了朝,转身便走。
      留下大殿上群臣面面相觑。
      陈茜回到永昭殿,听了侍卫禀告,在他上朝的这段时间,陈昌又试图自杀了数次,次次不得成功后累极而眠。
      一阵头大。
      这都什么破事!!
      陈茜啊陈茜,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陈昌这孩子,自己真是亏欠良多,只能尽力照应。
      正在陈茜头疼怎么安抚陈昌时,陈昌自己却想通了。
      “我不会再寻死了,命只有一条,什么事也不值当用命去抵。”陈昌垂头说着话,仍是不肯看陈茜一眼。
      陈茜长叹了一声,只能应陈昌所求继续安排他做永昭殿殿的侍卫。
      他其实刚开始并不明白陈昌既然不愿意见到自己,为何又要留在永昭殿。当过了几天食不知味,如坐针垫的日子后,陈茜觉得自己依稀猜到了陈昌的目的。
      就是让自己心里不痛快嘛。
      整天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做的那荒唐事,心里能快活吗?
      陈茜自觉自己窥探到了陈昌的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愧疚。
      罢,孩子心性。只要不再去寻死,他可就算谢天谢地了。
      陈茜刚刚为这事松了一口气时,收到了些王琳窜逃余党被诛的消息。
      这其中,便有熊昙朗。
      熊昙朗这三个字刚刚入眼,陈茜便如同拿到了一块烫手山芋般一把扔开了奏折。
      熊昙朗......曹清平......
      韩子高,你以前的主子死了,你若知道,不知会作何想。
      说起来,韩子高已经称病四月没有上朝。
      好一个右将军!好一个文招县子爵!端的架子大,说称病就称病,从九月到一月,从天嘉元年病到了天嘉二年!
      好大的面子!
      你是在无声地挑衅我吗?
      好啊,这么严重的病,为君者自然要好好体恤体恤做臣子的!
      “来人!微服右将军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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