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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暗逐香尘 ...

  •   海汲头昏眼花,在土里装了好久的死蛇,也不见它看上的小仙君过来慰问,再悻悻一抬头,整条街上早就没了半点人影。

      喂,小仙君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主人也不管它,它还是不是药神宫的宝贝蛇了?

      这一刻,海汲用针尖大的脑袋想明白了一个事实,只要有傅吹星在,主人看它基本属于随时可以扔掉泡酒的废弃物。

      能让他称心如意吗?做梦去吧!

      海汲把自己卷成一团,大声给自己鼓励:“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今夜我就要加把劲,努努力钻进小仙君的被子里跟他同眠!”说罢一低头,脑袋削尖成锥子,突突突钻土往回游。

      快进入九歌九弃堂的地盘,它终于抓到了傅吹星的踪迹。

      这时晚风浩荡,卷起傅吹星的衣袂错落飘飞,脚踝隐约露出一截,莹莹似雪,修长合度。

      很好很完美,就缺一条可以乖乖盘着当链子的小蛇。

      海汲兴冲冲飞扑过去,扑到一半,被司满梨眼疾手快地当空捏住它七寸拎起,微笑着威胁道:“再闹就把你打包送给浣青阁。”

      海汲听了条件反射一抖。

      这话属于药神宫历代宫主惯用的险恶伎俩,所谓医蛊不分家,浣青阁靠蛊毒起家,自然也养了很多蛇以供修炼,颇有灵性,可惜——

      都是母的。

      身为修真界唯一一条神蛇,几百年来,每逢浣青阁的母蛇数量青黄不接,它就要强行被拉去配种,场面十分惨烈,一度被压榨成了蛇干,半滴也不剩。

      想想对方蛇的火辣热情,不堪回首啊。

      海汲决定给主人一点面子,假装害怕地拼命挣扎:“吱!”

      傅吹星:“……”

      演技太拙劣了,怎么就能吓出老鼠的叫声了?

      他思索着:“莫非这条蛇与浣青阁有过节,你要因此规避和方镜寒会面吗?”

      司满梨才接手这蛇几天,其实并不清楚为何海汲不愿意去浣青阁。

      但他向来是一副春风拂柳的清淡神色,不管什么情绪波动都不容易被觉察,声音也是从容宁静的:“不必,他打不过我。”

      “可是你也打不过我”——原主最后却依然死在了你手中,傅吹星垂眉,“胜败从来就不以实力高低来衡量。”

      司满梨听不出这一段上下文之间有任何联系,眉峰慢慢蹙起,眼底凝结出了一种深思的神色,一字一句道:“这话本身就不成立,我绝不会对你拔剑。”

      傅吹星冷冷道:“你当然不会对我拔剑,因为你杀人从不用剑。”

      名门大派的子弟使用什么兵刃都是根据个人喜好来,虽说刀剑一类占了主流,但其实每个门派的偏向各有不同。

      比如罗浮城全城上下,都以弓箭为主,而孤光殿的姜清赏干脆没有兵刃,全靠一双手画符施法,再比如司满梨虽然带着佩剑,真正杀人却用暗器,全然不为人知。

      司满梨越听越不对,停下脚步,按着他的肩,困惑道:“惜之,我最近有做错什么吗,为何你对我……心怀不满?”

      虽然傅吹星似乎喜怒哀乐都是同样的冷淡神色,但司满梨将他放在心尖上描摹了许多年,深深熟稔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因此能轻易读出傅吹星此刻的不悦。

      关心则乱,这足够让司满梨大失方寸、溃不成军了。

      他心中一时惊一时怒,一时又不安至极,竭力放平了声音,道:“惜之,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希望能摊开来说清楚——我们相交十多年,应当足以让你明白我是怎样一个人。”

      仿佛因为着急,一时心火上涌,他低头咳嗽了一会,指尖沁出了血痕,脸色在日光下苍白到近乎于透明。

      傅吹星一言不发,递给了他一块帕子。

      司满梨看了他半晌,眼眸深处渐渐浮现出锋利的光,忽然近乎无声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听到了……”

      “不,我没有”,傅吹星摆了摆手,截断了他的话。

      他有那么一点为原主抱不平的意味,但并不想在此刻撕破脸,于是话锋一转,“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告诉你不要轻敌,方镜寒并不是好对付的,何况你身体也不好——你知道他能引起情绪共振么?”

      傅吹星以为司满梨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走,十分上道地接着问“何为情绪共振”,不料司满梨的关注点着实很古怪:“所以,惜之,其实你是担心我会败于方镜寒之手?”

      “……”傅吹星仔细一想,觉得依照司满梨的一贯水准来看,这两人要是真正对上,方镜寒可能还没来得及爆发情绪就会被搞死。

      事实上,司满梨的暗器已经登峰造极,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后期那个成为当世第一人的郁偌能绝对压制。

      于是他明智地改口道:“我只是担心你,不是认为方镜寒有胜算。”

      司满梨似乎被这个回复安抚到了,眉心一松,暗暗在心底的诛杀名单上,将方镜寒往后稍稍挪了几位。

      他们回到九歌九弃堂的时候,海汲十分自觉地下地爬行,却被一道路障拦住了去路。

      那人两根指头拎起了它,一张吊丧脸看着便不讨喜,与它大眼瞪小眼:“呸呸,哪来的死东西,淤泥里落了一身灰,真晦气!辞鹤君,总不会是你的吧?桑令宗养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还真是什么人配什么灵宠!”

      这话一听便很刁钻不客气,司满梨眼神一冷,觉得他命不久矣。

      说话的人,是九歌九弃堂的临时主事人殷三十四。

      九歌九弃堂以机械傀儡、天工之术出名,核心弟子均冠殷姓,以数字排号为名。

      最核心的一个小弟子叫殷九,正是先前对阵中吹唢呐的那位,被胡七阙吓倒之后惜命得紧,说什么也不肯来了,他的师兄殷三十四便自告奋勇临时顶上,来撑场子。

      殷三十四以为胡七阙白日一通擂鼓,纯属蓄意捣乱,大大增加了场地维.稳的工作量,便将这笔账算在了桑令宗头上,因此对傅吹星绝无可能有好脸色。

      傅吹星淡淡瞥了他一眼,无波无澜:“与我无关。”

      真正的主人司满梨站在旁边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希望这蛇赶紧人间蒸发,更无需他来关心。

      “站住!”殷三十四却不肯罢休。

      他方才看得清清楚楚,蛇就是往傅吹星那里飞的,正好逮着这个机会出一出今天忙前忙后的怨气,便厉声道:“连这你都不敢承认?那好,我便将这蛇当场剥皮削骨,肉拿来烧汤,筋拿去缝线,我倒要看看你认不认识它!”

      说罢便让属下扛了一口大锅并砧板物件若干,烧好了水热气滚滚,准备当众煮蛇。

      海汲甩了甩尾巴尖,在砧板上横跳,在考虑自己是把水泼在他脸上呢,还是把锅扣在他头上呢。这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接住了它,珍而重之捧起,送到傅吹星面前:

      “惊扰辞鹤君了,我替他道歉。”

      殷九及时赶来,斯斯文文一拱手。他脸色颇为诡异,仿佛还残留着白天受到惊吓的痕迹,身后紧跟着风风火火的胡七阙和卜凝一行人,所到之处,人群立即分海一般地让出道来。

      傅吹星将疑问的眼神投向师妹。

      胡七阙立即传音道:“小师兄,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刚才我回想着比赛时候的事,良心过意不去,就到厨房做了碗汤送给殷九......”

      傅吹星不禁叹息。

      殷九接连受到双重摧折磨难,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果然不愧是九歌九弃堂的下一任掌门,生存能力如此卓尔不群。

      司满梨不想听解释,只想让乱说话的殷三十四死:“你为什么而道歉?”

      “因为这事其实也不能怪我们九歌九弃堂”,殷九缓缓说,直视着司满梨似笑非笑的神色,“殷三十四这种没事找事、上赶着送脸给别人打的行为,已经不再属于九歌九弃堂的管理范围,应该分配给阁下药神宫治疗脑病的医师——我说得对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描淡写地指挥机械傀儡抬走了殷三十四。

      “很对”,司满梨眉峰微微上挑,“今夜劳烦九公子送人过来了。”

      殷九松了口气,心想这个人情卖得恰到好处,又转向胡七阙,嘴角显著地一抽搐:“七姑娘做的汤,在下……”

      胡七阙豪气干云一挥手:“没事没事,尽管喝!虽然我花了很大功夫去做,但你要是想喝,供应是大大的有!”

      殷九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在下着实承受不起这份情谊深厚的谢礼……”

      胡七阙愈发觉得他是个懂得欣赏的人:“放心吧,喝你的,我们也算有缘——小师兄和司先生,你们也要来一起喝汤吗?哎,怎么走了!小师兄你到哪里去?司先生慢点走!”

      殷九已经变成了死鱼脸,正在垂死挣扎。

      卜凝旁观他们两个目光对视火星四溅,语调幽幽:“有缘?七七,你说的是你名字里有个七,他名字里有个九,这种有缘?”

      胡七阙回头恰好看到他这一脸酸中带刺的表情,可疑地沉默了半晌,忽然道:“羡慕吗?你也有这个先天条件,可以往名字里带上数字的——就改名为卜零如何?”

      卜凝听了脚一崴,差点呛死。
      干,卜零是什么无1无靠的鬼名字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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