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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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越昤盘坐在洞府外石台上，迎着朝阳开启新一轮的修炼。
曦光洒在她身上，以眉心灵纹为引，体表附着一层如玉的灵光，更有灵光沿着经络游走，好似形成一张经络灵网，这便是淬炼经络。
待日头完全跃出，越昤睁开眼，灵光内敛，只在体表留下极淡的玉色，越昤本就肤白，如此一显，肤色如凝脂皎月，似月宫仙子。
撤回修炼姿态，回到洞府中吃早饭，越昤煮了粥，便端了一碗在案桌前看着话本细嚼慢咽。
修行人炼气阶段是无法辟谷的，道院也不会专门准备吃食，需要弟子们自己解决一日三餐，所以很多富裕的弟子都会带着家仆进入道院洞府中，如果家境吃紧，若是成为入院弟子，还会有附近小家族巴结，送来仆人或者侍女。
当年也有不少家族在栈道外等着，但都被越昤谢绝了。
越昤慢嚼着一口粥，翻开话本新一页。
这是一本凡俗的灵异神怪故事集，讲的是几百年前大奉国还是大丰国的时候，精怪横行，百鬼夜行，民不聊生，而乱世中出奇事，话本中不乏各种仙人下凡收服妖怪、道士斩妖除魔、佛家普渡怨灵之类的故事，就如越昤手中这一页，讲的便是一位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女，以身殉湖妖，湖岸百姓感念其伟大，便为其塑像建庙，不想多年后，神光普照，侠女像一朝鲜活，举霞飞升。
越昤吃完早饭，阖上话本，简单收拾后，从储物灵袋中取出封药盒，灵胶蕨珍贵稀有，但若不炼制成复元丹，也不过就是一颗草罢了，生嚼发挥不了它一成的药性。
炼气期的丹药，普通的修行人也可炼制，再往上就有多方面的限制，非炼丹师不能尝试。
越昤端下炉灶上的大锅，将药炉架上，柴火替换成百年年份的木材，炉中加入一两人参、二两崖上芝、四钱露草、半瓶无根水，再加入这一株清洗干净的灵胶蕨便可，保持火候熬煮十个时辰以上，待炉中材料自然交融，注入气力引导玉液凝成丹药。
炼丹过程说时容易，但真正炼制时，时时刻刻都要全神贯注，火候差一丝强一分，玉液变成焦糊，前功尽弃，更不用说最后气力引导，炼气初期的修行者不舍用先天之炁，炼气中期的气力还不够蕴魂，一般也就炼气高期尝试，但无论精神力还是气力都消耗极大，除非一心炼丹师，少有人尝试。
复元丹这一炉，一炼便是一天一夜，待又一日黄昏，炉火熄灭，隐隐药香从炉中溢出，越昤撤回先天之炁，睁开眼，丹药成了。
她打开药炉，一缕灵光随着白雾缭绕而出，雾散灵落，再看炉中，底部滚着三颗晶莹剔透的复元丹。
越昤扬起眉梢，很是开心，丹药通透，品质绝佳，丹毒可以忽略不计。
将丹药分瓶装好，摇摇三个丹瓶，丹药在丹瓶中滚动，仅看着就让人满意。
修行人炼丹，丹成四类，废丹、品质一般、品质较好、品质绝佳，丹毒逐渐减弱，废丹中含九成丹毒，服之无用，即为废，品质一般，丹毒三成，品质较好，丹毒一成，这两类丹药都需要一定时间修炼化解丹毒，而品质绝佳因丹毒可以忽略不计，便不需要化解这个过程，会自行散去。
丹毒会叠加，丹药药性会耐受，所以绝大多数丹药都不可短时间连续服用。
储物灵袋中，越昤单独划开一小块区域，用于放置丹药，入院弟子有少量修炼资源，其中就包括淬体丹，一年三枚，品质较好，还有几枚自己炼制的，绝佳品质越昤都已服用，其余品质丹药便暂时积攒着。
练完丹药，越昤填饱肚子，迎着夕阳继续修炼，一周天后，循着作息便安然入睡。
第二天，越昤清晨照常修炼，先天之炁游走经络，最后涌上面部，氤氲覆面，五官凝感，眼睛可观云海数里，鼻可嗅周遭半里，舌可感千般滋味，身可感毫发之触，唯耳没有半分感应。
先天之炁一分为五，入五官，通窍穴，没有任何阻碍。
如此行过一周，越昤收势，停止修炼。
手掌微微覆在耳朵上，耳上有微热的暖意，这是先天之炁淬炼过耳周经络带来的反应。
经络疏通，血气不堵，耳无残缺，肉耳并无任何疾症。越昤心中喃喃。
越昤垂下眼眸，神色平常，稍稍收拾，便出门往青云院去。
今日是青云院荀院主讲道的日子。
只是，越昤刚走出栈道，便发现不对，以往这个时辰有不少入院弟子前往青云院，又或者有挂名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论述修行心得，而现在青石道上只能看见几个匆匆行走的侍从。
等越昤到青云院时，才知晓这一个月的讲道都取消了。
院中小童恭顺地告知着，“前日院主讲道，见只有几人来听，院主便笑着说罢，让所有人这三个月自行安排，能不能练出气力也好，处不处理好凡俗牵绊也罢，快去弄吧。”
越昤无奈，她思索片刻，从袖袋中取出一叠麻绳串的黄纸本，用炭笔写着，“院主也不在吗？”
小童踮脚看了一眼，“在的，小的去为您通报。”
越昤点头。
小童疾步而去，又快速而来，迎越昤去院主所在的静室。
静室正前方以灵石设立阵法，阵法已然开启，中央有一圈圈道纹浮动，交织成立体又神秘的符号，那是玄天宗的标志。
静室两侧插满了各式的道旗，这些道旗代表着凡俗国的供奉和依附。
凡俗国依附的当然不是青云道院，依附的是其背后的玄天宗，只是道宗毕竟是一心为道的大宗门，接触凡俗国和处置凡俗国之事都交由道院全权处理，只需要道院将各大凡俗国每年的供奉送回本宗即可。
因为道院的这层性质，导致道院虽远离俗世，但只要院主愿意，就可以享受凡俗最奢华的待遇。
每个院主的风格不同，比如云梦山脉西边的天风道院对这种奉承来者不拒，道院便建设得奢华如俗世皇宫。
而青云道院这一届的院主，更偏向于静修，任凭其他道院繁荣奢华，他只固守寒酸的十八峰。
越昤打量片刻，余光便察觉到有人影从阵法后方转出来，越昤揖礼而拜。
荀院主点点头，坐于阵法正下方，指了指旁侧蒲团。
越昤随之坐下，从袖袋中把提前准备好的纸张递给荀院主。
黄纸片上蝇头小楷写的工整而赏心悦目。
“小女修行时，内感体内乾坤，经络疏通，特意注意耳畔众穴道经络，并无滞涩之感，不知为何耳疾未有改善。”
荀院主捏着纸片，又深深看了一眼越昤，颇觉命运弄人，越昤先天之炁充沛，修行天资极佳，却受先天之疾限制，即使聪慧，一眼便可识唇语，但多少也比不过耳听，如此论道听道都受限，修行速度也只算较好。
“你怕是也猜到了。”荀院主叹气道，“先天之疾，若非肉|身原因，便出现在灵上。”
“人有五识，眼、耳、鼻、舌、身，能看、能听、能嗅、能尝、能感，是灵与肉|身相互映照的。”
越昤神色如常，认真看着荀院主所说。
“待你炼气中期蕴魂圆满，能够内观灵魂，便能察觉到灵上耳识问题根源。”
荀院主一展拂尘，“根源有很多种，明了是何，才能谈如何恢复。”
越昤明白，微直身，拱手作谢。
转而又拿出一张写满的黄纸，是修行时遇到的问题。
荀院主一一解释。
如此问答，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眼见天色正中，越昤起身，正准备告辞。
荀院主拂尘一甩，一缕风拦住了越昤的动作，越昤疑惑。
荀院主道，“你似乎并不想前往本宗。”
他显然对越昤的进展很是清楚，并无冲击炼气四层的意图，而越昤最近也没有和那些有地灵浆的家族走动。
但越昤摇摇头，神色平和地在纸上写下，“我对山那边的世界很好奇。”
荀院主更奇怪。
越昤示意他翻开另一面，上面一行字，一眼望去似带着几分调皮。
“若我说，我看不上那些家族的三四品地灵浆，您会信吗？”
荀院主笑着摇摇头，当然不信。
如果是三年前初见越昤，他可能觉得越昤会因为越陌、因为天资而傲慢骄蛮，但三年时间，他很清楚，面前的小姑娘，幼年失恃失怙，命途多舛，无依无靠，好不容易被长姐带入道途，却不得长姐亲近照拂，虽有极佳天资却受限于耳疾，如此，能不自卑不惶恐，成长成平和、恬淡、通透的模样已是不易，又怎么会有骄傲之心呢？
他双指夹着黄纸片，一点火光从角上燃起，很快化作飞灰。
越昤见此，自然明白院主的想法，也没有解释什么，微微一笑，朝院主拱手，慢慢退出了静室。
荀院主叹息闭眼，看来他这个好是卖不出去了。
其余几日，越昤依旧如平常那般修炼，吃饭，看杂书，休息，待到时间溜去又四日，约摸着溶蜥材料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越昤稍稍整理，便下山了。
再次进入望仙坊，不知是否与青云院院主接替有关，望仙坊人来人往，多了不少修行人和凡俗世家的人。
本冷清的街道两边，都有不少人支起了地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越昤融在人群中，走走看看，直到被人群挤到一处围了几圈的摊位上。
摊主是为女修，一身劲装，盘坐在地上，姿态随意。
她摊位前站着一个朴素道服的青年，越昤认识，是青云道院入院弟子之一，修为排行第四，炼气五层，名叫卢原。
此刻他正在把玩着一瓶丹药，丹瓶上贴着纸，上书“复元丹”。
他凑在眼前，转了半天，透过半透的瓶身往里看丹药，判断丹药品级。
看着没有斑块，圆润晶莹，应该至少是较好品相之上。
卢原无法判断，忍不住拔瓶塞，被女摊主懒洋洋止住，“这位道友，这丹药滚出，挥散了药性，可是要加价的。”
“只看一眼，能加价多少。”卢原不在意，“再说，不倒出看看，怎么知道你这宝贝丹药究竟是什么品相。”
说着展手，丹药滚出，在掌心转过一圈，药香萦鼻。
周遭围观的路人，眼睛随之一亮，但又露出此丹与我无缘的失望。
晶莹但不通透，是较好品相的。卢原略有失望，将丹药赶紧装好塞进瓶塞，开始和摊主争价格，“不是绝佳品相的复元丹，这般，给你三十两碎灵石，如何，我可算公道。”
女摊主挑了挑眉，很干脆，“三十五两碎灵石。”
在卢原眉头一竖时，她懒懒说着，“都说了打开要加价。”
“你……”卢原气急败坏。
围观的路人也跟着凑热闹，甚至有路过的散修插价格争抢，一时间人头攒动，以致于越昤避让间不注意便到了前排。
卢原瞅见越昤一顿，神色有点复杂，越昤对上他眼眸，他抢先招呼，“越师妹，怎么在这，额，越师妹也想要复元丹吗？”
还不待越昤回应，他犹如割肉般忍耐着，向越昤方向一递，“越师妹，你炼气三层，怕是要去寻找地灵浆。恐有危险，此物便让给师妹吧。”
越昤注视着卢原子紧抓的手，瞧着卢原即便万般不舍却还是松开了。
三年毫无交集，他突然示好，当然不是让给越昤，是让给越昤的长姐，或许不久之后进了本宗，可以借此搭上关系。
越昤神色平淡，摇摇头。
卢原迟疑，就见越昤在黄纸片上写下一段话给他。
接过一看，“院主常言，坠梦大泽是修行者世界，远比梦仙山脉复杂，打斗争夺极其常见，卢师兄即将前往大泽，自当准备周全，师兄且自留吧。师妹谢过了。”
他看完，还有些迟疑，又掩不住喜色。
但越昤未再等他回应，分开人群已然离开了。
卢原瞧着越昤背影，不知再想什么。
女摊主提醒着，“我这丹药，你现在不买，日后想买都买不到了。”
卢原跑神，根本没听见女摊主平白无故的话，只因和越昤这一来回，回身一拍摊位，大方道，“三十五就三十五两，贫道要了。”
大抵是因为卢原如此爽快，围观的人群也热烈了几分，刚走到最后一圈的越昤注意到，回头便看见卢原付了三十五两碎灵石。
三十五两碎灵石在女摊主掌心转了转，越昤恰好与她目光对上，她朝越昤笑了笑。
越昤奇怪，只又看了三十五两碎灵石一眼，便入主道，往杂货店的方向去。
行走间，她默默算着，一枚较好品相的复元丹三十五两，一枚绝佳品相的复元丹至少五十两，三枚就是一百五十两碎灵石。
当真令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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