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鱼泡泡》咆哮青蛙

4、热水澡

　　洗发露进眼睛真是人间惨剧。

　　张大铿只能重新闭上眼，用清水冲洗，“泡泡是你吗？”

　　“嗯...热水澡...”张泡泡踢踏着拖鞋蹭到浴缸边儿上，拿手捞水，“噢，好烫。”

　　张大铿本来是想用旁边的水盆舀水冲头发的，这样缸里不会有泡沫，可是张泡泡神经兮兮地凑过来看人洗澡，缸里的水清澈见底，显然是不太行。

　　张大铿灵机一动直接不用拿盆舀水了，泡沫全冲浴缸里就完事了，飘着洗发露白沫，张泡泡就看不见什么，只能看见个肩背，能洗的稍微自在点。

　　冲不干净大不了等他看够把他撵走，再洗一遍。

　　张大铿洗好眼睛，看见泡泡正蹲着捧水面的泡沫。

　　完了，这完了，忘了泡泡能守着泡沫玩一下午的事了。

　　“那个...泡泡，你在这，别把衣服弄湿了。”张大铿思索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把人鱼朋友请走。

　　张泡泡站起来要扒秋衣。

　　“别别别，别脱了，着凉...弄湿没事反正衣服该洗了。”张大铿抓紧解释制止。

　　泡泡要是脱了，这小浴室气氛岂不是更加微妙...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很难赶走。

　　虽然都是男性，在澡堂子里洗澡搓澡确实没什么，可是家里浴室这么小，只有一个浴缸，两个人一起洗绝对是不行的...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洗，还时不时往缸里捞一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个泡泡味道和香皂不一样。”张泡泡把鼻尖顶到手心，“橙花...还有...薄荷。”

　　张大铿看了一眼瓶子，确实是橙花，有薄荷提取物，“薄荷也能闻得见吗。”

　　“还有...”张泡泡把脑袋往浴缸水里面埋。

　　张大铿吓得赶紧伸出双手，从水面托住泡泡的额头，“泡泡你这是干嘛。”

　　怎么把脸往别人腿根儿放啊...

　　张泡泡咧嘴抬起脸儿，鼻尖沾着泡沫，“还有睡莲的味道。”

　　“别人洗澡你这样很奇怪，快出去！”张大铿让他整的恼羞成怒，语气有点急。

　　张泡泡的快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在脸上，向下撇嘴，“那...打扰你了...”

　　他低着头跑出去，拖鞋把水踩得乱糟糟。

　　“哎，泡泡...我不是...”张大铿的声音被关门的吱嘎掩盖住，“不是讨厌你的意思。”

　　人鱼朋友把手上的沫胡乱往衣服上抹干净，一改伤心受挫的怂样，气鼓鼓地给了沙发一屁股。

　　看着小老师的傻样就想捉弄着玩，结果让人家给吼走，兔子急了果然咬人。

　　鱼生这么点恶趣味没得到满足，他心情好才怪。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张泡泡看着自己袖子不够湿，又往上添了杯水，把自己搞得湿乎乎的，躺到床上不盖被子，缩成一团装睡。

　　张大铿匆匆洗完，套上睡衣，顶着浴巾出来，发现客厅灯已经关了，卧室也一片漆黑。

　　他轻手轻脚拧开床头灯，张泡泡蜷缩成一团已经睡了，浑身湿漉漉的，床单也弄得有些潮。

　　张大铿试图把湿秋衣给他脱下来，张泡泡暗自较劲，不抬胳膊。

　　费半天劲没点成效，只能放弃，张大铿叹了口气下床。

　　张泡泡悄没声地把眼眯成缝偷看，有点慌，他怎么还走了。

　　张大铿拿着一卷卫生纸回来了，把泡泡的湿袖子卷起来，仔仔细细塞了一层纸，掀开下摆往又肚子上铺了一层。

　　棉质长袖睡衣时不时蹭过人鱼敏感的皮肤，又轻又痒，张泡泡装睡装的非常辛苦。

　　泡泡的裤子一条腿湿到膝盖，张大铿直接把松垮的裤子拽下来扔一边，只剩裤衩挂在骨感的胯上。

　　有点单薄，张大铿盘算着给泡泡添身睡衣。

　　拉过被子给泡泡盖上，又跑去把脏衣服收拾到篓里。

　　折腾完一通，张大铿坐在床头寻思终于能歇歇了，侧过脸看见张泡泡鼻尖上还有干涸的泡沫白渍。

　　实在是懒得坐起来再拿纸了，他直接用睡衣袖子给泡泡擦了擦脸。

　　擦完了觉得意犹未尽，又摸了摸泡泡的头，小声嘀咕一句，“淘气包。”

　　拧灭床头灯躺下睡了。

　　张泡泡静静听着张大铿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觉得自己干的这一票事幼稚的要命，活的一十九年都白给了。

　　本来想着张大铿一定会叫醒自己，这样就能借机使性子捉弄小老师，结果现在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豪横恶霸倒不怕，这细致的温柔让恶劣人鱼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用体温烘干了秋衣，蹭过去贴上张大铿的瘦削的背，在后颈突出的骨头上印下一吻。

　　刚才在浴室的时候发现小老师身体不止色泽鲜嫩，还兼顾线条美。

　　张泡泡满意地闭上眼。

　　记忆里一片蓝色，绿眸小人鱼抱着妈妈的尾巴，金色大尾巴忽然变成纤细的腿，灵活地甩脱了孩童柔软的手臂，跑去遥远的海滩。

　　小人鱼在水里直勾勾的看着，怎么也没法追上极速远去的妈妈，一直等到落日余晖把皮肤灼得红透了，妈妈也没有回头。

　　深海世界里，十五岁以下的人鱼，是不会变出腿的，鱼尾着陆也无力行走。

　　他们知识不够丰富，身体不够强壮，心智不够成熟，在陆地上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只能被千万年形成的保护机制围困在海里。

　　小泡泡不喜欢陆地人，因为他们“拐走了”自己的妈妈。

　　那条傻鱼放弃人鱼身份，放弃长久的生命，放弃强壮的体质，选择短暂生命和生老病死的痛苦。

　　深海智者摸着小泡泡泪兮兮的脸，“不要哭了，你母亲获得了一种珍贵的情感。等你长大可以自己去陆地上寻找答案。”

　　深海世界是很残酷的，战力最强的雄性人鱼能获得很多的配偶，双方没有感情基础就要孕育结晶。

　　因此，母子相互依靠，父子、父母情感联结淡薄成为一种常态。

　　在人鱼漫长的生命中，十年如一日，古往今来鲜有脱离族群独自跑去陆地的，就算跑去陆地也隐瞒人鱼身份，只是以人类形态生存而已。

　　人鱼十八成年以后衰老变得十分缓慢，和人类发展感情的结局往往是看着人类伴侣一日日衰老死亡，而人鱼容貌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时代更迭，陆地的文明不知怎么传到了深海，泡泡的母亲受了思想熏陶，难以忍受“病态”的深海世界，在陆地找到真爱，毅然放弃人鱼身份，永远作为人类生存下去，接受自然变老和脆弱的身体。

　　张泡泡始终不相信有一种感情，能用好几百年的生命去赌。

　　芸芸众生如何预知未来，如何保证在区区几十年生命里遇到的人，值得自己放弃以后的未知呢？

　　可以活得这么久，以后的还没试试，怎么就草率认定某个人。

　　简直是愚蠢。

　　接触人类世界四年了，张泡泡尝试过在海边渔村打工，读很多深海世界没有的书，和人类男女恋爱，去幼稚园表演，到咖啡厅吃下午茶...尽力尝试人类热衷的活动，有时泄露人鱼身份，有时保密。

　　兜兜转转，受到的触动还是少之又少。

　　陆地上形形色色的人，善恶杂糅在一起，搅和成一团灰末。

　　会被张大铿捡到，也是突发奇想的出场方式，精心设计的偶然，探究人类的跳板。

　　张泡泡皱着眉沉沉睡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把张泡泡弄醒了，神智清醒但没睁眼。

　　发觉有人偷偷摸摸从他身上拿东西...是张大铿...

　　噢，在揭被水浸得皱巴巴的卫生纸，搞得像做贼一样，是不想被发现吗。

　　张泡泡猛地抓住张大铿的手腕，清亮的瞳盯得张大铿无处遁形。

　　“啊...弄醒你了。”张大铿怕张泡泡还在介怀昨天的事，声又轻又软，“昨儿衣服湿了，垫了点纸...醒了起来洗漱吃饭吧，那个，干净衣服在那边椅子上，身上的脱了一会我洗...”

　　张泡泡不松手。

　　“...昨天是我不好，不该吼你，但是，但是你在别人洗澡的时候总要回避一下吧...我不知道你以前都是怎样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那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不应该就莫名其妙冲你吼...不是讨厌你...”张大铿眼神躲躲闪闪，声音越来越小，耳尖泛起红，“不喜欢你的行为，不是讨厌你本身。”

　　主动道歉是很需要勇气的事情，尤其是对于说不清到底谁理亏的矛盾，先道歉的一方总给人包揽所有的错处的感觉。

　　先道歉的人给足不认错的人回旋的余地，并承担对方不接受的风险。

　　如果不是因为舍不得美好的关系，谁乐意低头维系感情，谁不想高傲到底。

　　张大铿的坦率让张泡泡有点缓不过劲儿来，矛盾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么...弱柳扶风...

　　“我...帮你。”张泡泡松开手指头，感到久违地羞耻。

　　“啊？”

　　“帮你洗衣服！”人鱼利落地坐起来，“我要换衣服了，你也不许看我。”

　　张大铿眼角漾起笑纹，“好，我不看，你一会把脏衣服拿出来。”

　　确定张大铿走了，张泡泡在卧室开心地转圈，不知道为什么愉悦。

　　呸，张泡泡暗骂自己没出息，拎着衣服兴冲冲跑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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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用爱发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