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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当天晚上,谢载月睡在阎王寝宫偏殿松软的大床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变成了华滇口中唯一修出人形的黄泉锁,被挂在十八层地狱的大门上。

      地府第十八层地狱,乃是地狱底端,关得全都是为祸人间,最邪恶的生魂,而他黄泉锁的使命便是待在这十八层地狱,看守恶鬼,镇守黄泉。

      一日复一日,阎王换了一轮又一轮,犯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黄泉锁到底看过多少烟云,经历过多少岁月,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作为十八层地狱里唯一的异类,成千上万年来,只能独自忍受着寂寞,同时忍受着无数恶鬼的讥诮和诱惑。

      “小锁仙,外面花花世界,你就不想去看看?”开口的恶鬼叫黄铭,他曾是人间君主,得数十万人供养,然而却心思毒辣,杀人无数,甚至屠戮亲人。

      黄泉锁虽有精魂,现在还不会说话,他只能默默听着。

      “黄铭你说的真是废话,咱们的小锁仙连个人形都没有,怎么出去?”嘲讽他的恶鬼叫赤岸,生前是位嗜血的将军,每攻占一城必定血洗,上至老妪,下到垂髫小儿,皆是他猎杀的对象。

      恶鬼们闻言都嬉笑起来,发出各式各样的怪声,但锁仙知道,这都是在嘲笑自己。

      一群恶鬼中,唯有锁仙一个法器。

      黑白、善恶、阶下囚和守护神,锁仙和他们之间的鸿沟深不可测,和他们的对立根深蒂固。这群为祸人间的恶鬼怎么会放过奚落唯一异类的机会?只可惜,十八层地狱里法力尽失,只好同心协力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锁仙。

      锁仙早习惯了恶鬼们歹毒的言语,他又是个徒有精魂的法器,只得关闭灵识,任由贬损。

      “都给我闭嘴!”忽然一声暴喝响起,那个一直盘腿坐在最后的小恶鬼开了口。

      黄泉锁一愣,在关闭灵识的路上顿了一顿。

      锁仙不知道小恶鬼叫什么,因为从来没有恶鬼敢直呼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生前的故事,因为没有恶鬼敢谈论他的八卦。

      锁仙只知道这恶鬼和别人看上去很不同,别的恶鬼长得奇形怪状,有的三只眼,有的没有头,只有他看上去和寻常小孩无异,而且还是很好看的小孩。

      小恶鬼一出声,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恶鬼们果然安静下来,三五结伴坐在一起,都离他远远的。

      安静了没片刻,骤然锣响铿锵,恶鬼们纷纷变了脸色,胆小的已经双膝着地,开始对着虚空,喊着阎王饶命。

      不多时,不知从何而来的火雨凌厉泼下,落在十八层地狱每一处细微的角落。这群恶鬼无处可躲,只能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听着火烧皮肉的滋滋声响,转眼间便皮开肉绽。

      这便是十八层地狱的惩罚,每日花样不同,样样让他们痛不欲生。

      唯有那个奇怪的小孩,一动不动,安坐如山。

      锁仙看了眼小恶鬼,似有不忍,缓缓关闭了灵识。

      梦中热浪越来越近,载月也像被人扔进了蒸笼,浑身汗如雨下。

      蓦地,一双冰凉的手推了推他,轻声道:“载月,你做噩梦了。”

      仿佛山间清泉,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顺着这双手,顺着这句话慢慢将载月包裹起来,梦中的火光、恶鬼、小孩终于散了个干净。

      谢载月慢慢睁开眼,对上颜寒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恍然道:“陛下,你怎么在这?”

      颜寒将载月纷乱的发丝理顺,才慢条斯理的笑道:“睡不着,来看看你。”

      载月心道,瞧瞧咱们颜大人,多么善解人意,关怀下属。

      颜寒一笑,载月心神荡漾,方才梦里所闻所见全都抛到了脑后。

      刚想要伸出爪子握住颜美人的纤纤玉手,颜寒却忽然俯下身子,在谢载月耳边低声道:“长夜漫漫,不如我们秉烛夜谈?”

      谢载月一抖,和美人秉烛夜谈他自然求之不得,但......美人这眼下的气势着实让人有点心惊胆战。

      颜寒见谢载月应允,连忙变出一壶酒,淡笑道:“听闻谢大人喜欢喝酒,怎么能错过冥界的鸾凤酒?”

      “鸾凤?”谢载月灵台尚有一丝清明,“颜大人知道我爱喝酒?”

      颜寒却道:“冥界但凡成亲,必喝此酒。鸾凤酒是我们这里一等一的好酒。怎么,谢大人不想尝尝看?”

      谢载月咽了口水,结巴道:“这……自然是想的。”

      颜寒自己先喝了一口,接着将壶递给谢载月,轻笑道:“谢大人请。”

      谢载月在颜寒的注视下,缓缓灌了一口,刚赞了声:“好酒!”意识便随之缥缈起来,“原来地府的酒这么上头。陛下,喝,咱们喝!”说着便气壮山河的举起酒壶,就要接着灌酒。

      颜寒站起身扶住已如烂泥的谢载月,抢过他手中的酒壶,浅笑道:“谢大人爱喝酒,可酒量实在太浅。载月,你......喝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颜大人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温暖了不少。载月傻乎乎的想着,接着仰起头,笑嘻嘻的盯着颜寒,不服气道:“谁说我喝多了!谁?!”

      颜寒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轻声道:“这么长时间了,你果然是一点没变。”说着,轻轻地一挥手,咚咚几声,偏殿的门窗便依次紧闭。室内也霎时昏暗下来。

      载月躺在颜寒怀里,依旧傻笑着:“扶我起来,我还能喝!”

      颜寒怜惜的圈住他,一头黑发慢慢垂落,雪白的肌肤在黑色中泛着光。

      载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颜寒的发丝,傻傻道:“颜大人,你真好看,连头发丝都这么好看。”

      颜寒笑了笑,轻柔撩开了碍事的阻挡,低声问道:“载月,你喜欢我吗?”

      谢载月醉醺醺的点点头,“喜欢,很喜欢。颜大人,不知道在地府男子和男子能不能成婚?我想……”

      话未说完,双唇却触到什么冰凉的物什。这物什辗转试探,在他唇边流连忘返。谢载月迷迷糊糊,一时觉得这感觉又熟悉又陌生。可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美好,于是,他伸出手,紧紧的将这物什搂入了怀里。接着便意识缥缈,只剩下力不从心的呢喃。

      一室旖旎不尽,只恨黑夜太短。

      第二天一大早,谢载月猛然坐起身,紧张的扫视一圈,见偏殿里只有他一人,并没有梦中颜大人的影子,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心道,又一次忍住轻薄美人,我可真是个君子,冥界柳下惠是也。

      今天和华滇约好了去鬼市考察,谢载月一睡醒便不再耽误,简单收拾收拾,吃了几块从人间带来的猪肉铺,便坐在偏殿的台阶上,等着华滇来寻自己。

      此处是整个地府,乃至整个冥界的制高点。

      即便是坐在阶上,也能将地府的景色尽收眼底。楼宇重叠,鸟鸣花香,目之所及的小鬼都面带温润的笑意。如此看来,地府竟然比人间还要温暖。

      颜大人究竟是答应了谁,才会让地府是这样的烟火气十足?

      想到这里,谢载月心里不免酸溜溜的。

      “谢兄,早啊。”华滇打着哈欠出现在了台阶上,仔细打量谢载月一番,不解道:“我说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夜没睡好?不应该啊,这里可是阎王宝殿。”

      谢载月起床还没照过镜子,听华滇这么一说,随意解释道,“昨晚喝了点酒,可能是宿醉。”

      华滇的视线暧昧的在谢载月身上转了个圈,不怀好意的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谢载月不解其意,只惦记着在地府开拓业务,赶紧站起身,催促道:“走吧,鬼市离这儿多远?地府有没有什么坐骑可以骑着去?”

      华滇勾住谢载月的肩膀,笑道:“谢兄有所不知,只有小鬼才骑着坐骑灵兽赶路,到了哥哥这个级别,飞天遁地都可以用法术。你扶稳哥哥,千万别动……”

      余音消失在呼呼作响的大风里,四周再安静下来,二人便到了鬼市大门。

      虽是清晨,可鬼市里早已鬼头攒动,鬼来鬼往。

      鬼市摊上卖的大多是些法宝、摆件,谢载月一个门外汉,瞧着件件都新奇古怪,这瞅瞅那看看,直叹不虚此行。

      间或有几家样式老套的成衣店、成色不佳的首饰店,饶是如此,这些店里还是塞着不少顾客,看来爱美之心,不止人有,鬼鬼神神的都有。

      二人走着走着,忽然见到一家店门口前足足排了有二里的长队,谢载月好奇,掂着脚远远的望过去,问道:“那家生意不错,是卖什么的?”

      华滇扫了一眼,轻描淡写道:“画皮的。”

      “啥?”

      华滇道:“如果觉得自己外貌不佳,就可以带着二两银子来这里,掌柜的便会为你量身定做一张画皮。”

      谢载月咽了口水,“真的是皮?”

      华滇道:“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冥界众人的法术早有了天大的飞跃,画皮用纸张施法术就成。”

      谢载月目瞪口呆看着一个红头尖脑袋的小鬼走进去,不多时,变成个妖娆的美女走出来。

      “华滇兄,你……你这脸,不会也是……”

      华滇哈哈笑道:“我们鬼仙和神仙生来便是正常人的模样,用不着来画皮,如果长成思归那样,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谢载月叹道:“地府真神奇。”

      华滇拍拍他的肩膀,道:“神奇的还多着呢,这才哪到哪,谢兄下次回来,愚兄带你去踏青。”

      谢载月暗忖,原来地府祥和,胜似人间。

      沉思间,华滇愉快道:“到了,这里便是列英的办公室。”

      “列英?”

      “鬼市的主人,也是咱们地府美人榜的首位,可别小看这首位,都是咱们地府中人一票一票选出来的。” 华滇说着,顺便手忙脚乱的整理仪容仪表,

      谢载月乐了,心想地府还有这种榜单,又问道:“那横波姐排第几?”

      华滇撇撇嘴,“横波美则美,但是脾气暴躁,太过吓人,大家都不敢把她纳入比拼。”

      谢载月又道:“那陛下?”

      华滇道:“自然是美男榜首位,不过陛下的票要比后面九位的总和还要多,可谓是独领风骚。嘻嘻,谢兄你还不知道吧,愚兄也忝列榜上,排名第五。”

      谢载月大言不惭的夸赞道:“依我看来,华滇兄这实力至少是前三啊。”

      华滇挤挤眼睛,愉悦道:“实不相瞒,愚兄也是这样认为。咱们哥俩,这是英雄所见略同,所见略同啊!”

      二人交谈间,屋内响起一个清冷又悲凉的女声:“是谁在外面?”

      华滇连忙收敛起嬉皮笑脸,无比郑重道:“列英姑娘,是我,华滇。”

      列英“哦”了一声,轻声道:“进来坐吧。”

      谢载月一进门,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列英便站起身,轻轻柔柔的迎了上来。和横波的热烈不同,列英美的像一阵温柔的风。

      列英抬起头,看见谢载月,忽然有些出神,喃喃道:“这位我倒是从没见过。”

      美人的视线虽然柔和,但还是让谢载月浑身的不自在。

      华滇咳嗽一声,想要引过列英的注意力,可收效甚微。

      过了不知多久,列英忽然幽幽问道:“柳郎是你吗?”

      谢载月疑惑的看了华滇一眼,华滇指着自己的脑袋,做了一个口型:她脑子不正常。

      啧啧,好好一个美人,怎么有这种毛病。谢载月不禁有些可怜这女子,正打算好言相劝一番,颜寒的身影竟然凭空出现。

      “列英,你看清楚,他不是柳崎。”颜寒将载月拉到身后,声音凉薄而严肃。

      列英一怔,抬头望了眼颜寒,接着移开视线,凄惨道:“对不起,我又犯了老毛病。”叹了口气,又道:“陛下,您能告诉我,柳郎他还会来找我吗?”

      颜寒沉默不语。

      列英凄然一笑,“我懂了。”接着矮身向颜寒行了个礼。

      华滇不忍道:“列英,你爱上一个凡人,这怎么会有善终!”

      列英不欲再提,转而问道:“华滇,你找我做什么。”

      华滇还没回答,颜寒却道:“载月要和我再去一趟人间,华滇,他有什么事情,你便费点心罢。”

      话音一落,颜寒和谢载月已经消失不见。

      屋内,华滇轻声道:“列英,你可知道他是谁?”

      列英蹙眉:“是谁?”

      华滇沉声道:“载月。”

      列英一惊,道:“从前我没见过载月,这才将他认成柳郎。陛下他,不会不高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奇奇怪怪,但和和睦睦的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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