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以下犯上》文刀耳东

102、第 23 章

　　“今日陪长公主去了城西？”

　　残阳如血，落在墙上人一袭白衣之上，落在她手中酒壶之中，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仿佛正在喝下的，是那断肠毒药。

　　黎纱沉默半晌，才轻轻应声，“是。”

　　周老逆光看去，她的身体轮廓时而真切时而模糊，和光线无关，他知道，这是黎纱的身体在缓缓消散。

　　“你已经虚化了很多，时间快到了，到时候你人身尽散，再也无法行走人间。心愿既了，何必再强撑着？你打算何时离开？”他问。

　　“等她……等她离开以后吧，我就走。”黎纱回道。

　　“你……”周老闻言摇了摇头，他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多拖延一日，你便多受一日肉身散逸之灼痛。”他看向黎纱的目光中有着慈爱和怜惜，终于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你当知道，你与长公主，你们二人之间，绝无可能啊，孩子。”

　　他闭上眼睛摇头叹着气，黎纱动作一顿。

　　又听他苦笑道：“若你还活着，我知道以你之才能，身份这一鸿沟对你完全不是问题，甚至同为女子身份也不是。可是，不提这两者，如今你已身死，而她还活着，人鬼之差，阴阳相隔，你迟早要去投胎转世，你若是强行与她相爱，她必然会被你身上的鬼气所伤，疾病缠身，不得安宁啊……”他睁眼看向黎纱，柔声劝慰，“忘了吧，孩子，尽快去投胎转世。”说罢最后看了她一眼，佝偻着背影转身离开。

　　“疾病缠身……不得安宁……不得安宁……呵……”
　　黎纱睁开眼睛，仰起头，她脸上表情分明在笑，眼中却有晶莹闪烁。

　　是啊，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还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配不上她。
　　她和她在一起，还会害死她。

　　其实周老说的，她心里都明白，只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罢了。她奢望着，奢望着，能多看她一眼，是一眼。

　　皎月自东方升起，月下斯人对月独酌，只愿长醉不醒。

　　“你说，为什么酒喝不醉鬼呢？阿姐。”

　　黎纱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宋浣溪问道。她伸出手想摸摸宋浣溪的脸，到了半空时却顿了一下，最终轻轻地、轻轻地，落在那人脸上，手指缓慢抚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一笔一划，仿佛要将之永远印刻在心间。

　　床上的人突然瑟缩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冷，往上扯了扯被子。黎纱见此往后坐了坐，眼神温柔地落在她脸上，自言自语，“周老说得没错，我的鬼气会影响你。阿姐，黎纱好喜欢你，好喜欢你，你知道吗？是黎纱，不是黎司邵，阿姐。阿姐，你要……好好活着。”她定地看着宋浣溪，闭上眼睛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她亲完，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直到天明敲门声传来，才化做黑雾离去。
　　——
　　翌日，泠兰居。

　　“阿姐，唤我前来何事？”
　　黎纱深深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怎么都看不够般。若不是宋浣溪和她身边的人都很警觉，白日里她也恨不得时刻跟在她身边，而不是坐在兰县那最高的屋顶上遥遥看着泠兰居思念着她。

　　宋浣溪转头看向门口长身玉立的少年郎，脸上笑意温柔，“阿邵来了，快过来，从京城给你捎的书到了。”

　　黎纱看着地上那两箱子书，她都忘了有这事儿。这些书……是这个人初来兰县时说要带给她的，而那时她……对她做了什么？

　　时间不过过去短短几天，于她，却好似过了普通人的一辈子——前面几十年都在困苦中挣扎，老了，幸福来临时，却已经没有时间享受了。

　　她走过去坐下，宋浣溪让人拿过几本放在桌上同她一起看，“都是最新的抄录本，京城过来路途遥远，浪费了些时间，是以现在才到，可是让你久等了。待会儿我让人同你一道回去，把箱子搬到你住的地方。”

　　黎纱认真看着她，“多谢阿姐。”

　　宋浣溪看着他一张认真的小脸，忍住上手捏捏的冲动，道：“对了，叫你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们已经拟定明日离开，你与我一道走好不好？”她看向黎司邵，神色有明显的期待。

　　黎纱闻言猛地看向她，这么快……明日便要离开吗？她凤眼微睁，半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她偏过头道：“不了，我想再待几天。”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颤抖。

　　宋浣溪满心以为他会同意，闻言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好吧，可惜了，我本还想同阿邵你欣赏这路上的美景……”

　　她看向黎司邵，“那我回去便让阿远为你正名，将你名字记入宗室。”

　　她笑起来，“这入了宗室，以后可就不能再让人‘司邵，司邵’地叫了，等你及冠得为你取个字才是。虽然离你及冠还有一年多，但这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待我回去便查阅典籍，定为你取个好字。对了，你是想现在就露布天下，还是暂时不透露，待你高中后再说？若是怕惹天下读书人口舌，那便暂时不说，等你到了洛阳，我们再说也不迟。还有，我想想，关于阿邵你的……”

　　阿邵，阿邵，阿邵……

　　黎纱看着她低着头为她细心谋划的模样，心中的痛苦绝望几乎将他淹没，宋浣溪要走了，而她直到离开，她都不能让她知道，她名……黎纱。

　　她努力维持声音的正常，淡淡打断她，“阿姐，不必了。”

　　就算这个约定永远也不会实现了，她也不会让一个假名替她入皇室宗室。

　　“什么？”宋浣溪一怔，抬起头看向她。

　　黎纱看着她脸上有些迷茫的神色，转过头，“我想了想，我乃一介普通人？如何能入宗室？阿姐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宋浣溪终于发现他小脸上的一丝落寞痛苦，走到他面前，弯腰伸手捧着他小脸，心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不说你才华足以服众，便是草包一个，我做事谁敢置喙？”

　　黎纱摇头，“没事。既然如此，那便日后再说吧，短时间内阿姐莫要提此事了。”

　　见他表情固执，实在不愿，宋浣溪只得作罢，“好吧，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这孩子。若是有什么，定要同我说，我能给你的，一定满足你。”

　　黎纱闻言看了她一眼，垂下头颅，脸上笑意苍凉，她已经，没机会了。

　　“对了，阿邵，一起用膳吧，我让下……”

　　黎纱站起身，同时道：“我回去温书了。”她看向宋浣溪，摇摇头，“不了，司邵先回去了，阿姐走时，司邵再来相送。”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诶……阿……邵……”宋浣溪伸着手挽留不及，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困惑地蹙起眉头喃喃，“阿邵……”
　　你这是怎么了？
　　——
　　义庄。

　　周老看向一直在喝酒的黎纱，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几日是住进酒缸里了？去见长公主不应该开心吗？怎么了这是？”

　　“她明日便要走了。”

　　黎纱看着天，闷了口酒。

　　周老惊讶回头，“这么快？”

　　他看了眼黎纱，摇头叹息，“如此，也算是了却一桩孽缘。”

　　他的话音虽低，黎纱还是听到了，她仰着头看着天空，没有言语。

　　孽缘？的确是孽缘……

　　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眼中被什么东西渐渐浸湿。

　　“下雨了。”

　　周老转身看着她，叹了口气，“回屋吧。”

　　风卷着雨丝飘散而来，越来越大，有铺天盖地之势，院中器具被风吹得满地翻滚。周老见此皱起眉头，“这天象有些反常，雨这么小，何故风如此猛烈？”

　　黎纱闻言睁开眼睛看向远方，“他来了。”

　　周老惊异，“他？谁？黎纱你在说什么，我叫你下来，你这孩子，这么大的风，待会儿把你吹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急着走做甚？何不出来迎接老道？”

　　沙哑的男声从远处传来，风沙骤停，一道人影站在院落之中，看着围墙上的黎纱神色贪婪，“你竟然变得如此强大？是我小瞧了你，竟然凝聚了人身！”

　　那人一身道袍，鹰钩鼻，目光贪婪地看着黎纱，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周老看过去，瞬间瞪大眼睛，“是他？！”那个当年拿走玉佩、助纣为虐的道士！他为何又回来了？！他猛地回头看向黎纱，“黎纱，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