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不闻鹿漓

15、第十五章

　　夏昭到的时候，吴桪还睡着。不知道是醒过又睡了还是昨天一天让他疲惫，这会儿看起来像是深眠。
　　夏昭没怎么看过吴桪睡觉。一般在宿舍都是倒头就睡，唯一一次观察吴桪的睡姿就是那天他做噩梦的时候了。吴桪现在穿着浅蓝的病号服，睡在这雪白的床上，看着怪让人安心的。就是伤痕累累的皮肤刺得夏昭有点心痛。
　　“昭哥......你来啦！”
　　“嘘！”夏昭听到身后小金毛欢快的声音赶紧打断他，小声说：“吴桪睡着呢。”
　　“没有。我醒了。”打脸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吴桪糯糯的低音从耳后传来，夏昭咧嘴笑了，递上保温桶，“家里的阿姨熬了一夜呢，快喝点，早点好起来。”
　　保温桶打开，蒸汽瞬间漫了出来，让冷冰冷的病房有了点烟火气。
　　吴桪的笑脸定格在了蒸汽后，雾蒙蒙的一片，“谢谢。”道谢完倒也没客气，接过勺子就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啧，病号还有这待遇......”小金毛咂着嘴在一边坐下了，接着说：“昭哥，我发现你对吴桪特别好啊......怎么？我不招人喜欢吗？”
　　夏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冲着小金毛摇摇头：“你哥我一直都是以貌取人。颜值即正义，懂么？”
　　小金毛听了立马在一边唔嗷乱叫，吴桪把脸低在保温桶上，安静地喝着汤，眼睛笑成了月牙。
　　夏昭其实也说不明白对吴桪的这点关爱来自于哪里。也许是上次撞破了吴桪的噩梦，又同床共枕了一晚，总觉得吴桪可能从小缺爱，自己作为哥哥有责任弥补；也可能是，吴桪总是细心教导自己，让他怪受用的。以前在学校，他成绩不怎么样，但他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也磨不开面子求着那些个心高气傲的学霸。学校的成绩是自己的，考成什么样自己担着就行。但是练习生们不同，分到一组了，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成了命运共同体。
　　“得，我不打扰你俩花前月下了。我妈让我今儿个回家呢，老子回家找关爱去。”小金毛摆了摆手，他昨晚在医院凑合了一晚，没洗漱，这会儿的鸡窝头看着有些狼狈。
　　吴桪的勺子举在半空，一边喝着一边打发小金毛：“行，你走吧。”
　　“我看着你就是巴不得我走！”小金毛揉了把头发，撇了吴桪一眼，“吴大爷您好好喝，没事再也别找我！”
　　夏昭越发觉得逗小金毛挺有乐趣，推了他一把，说：“吴大爷这两天有我这个正宫陪，你这个妾就退下吧哈～”
　　俩人打闹的声音断断续续，一直到了电梯门口才停止。小金毛心里是感激夏昭的，如果没有夏昭，自己照顾吴桪根本不可能周全，还得少不了麻烦白子原和邵野。他心里是真把夏昭当朋友，要不也不可能这么开玩笑。
　　夏昭回到病房的时候，吴桪已经把汤喝完了，这会正乖乖地靠在病床上望着门口，错觉中以为昨天在教室里的那个闪亮的明日之星都是假的，这会的吴桪也就一普通的高中学生，脸上带着点恬静的帅气，在阳光下眯着眼。
　　小金毛这一走，夏昭的脸又拉了下来。病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这个病房本来是个双人间，夏昭专门动用了家里的关系给院长通了信儿，让另一个病床空着，一是他和小金毛好陪床，二是他也怕吴桪跟陌生人在一个房间更睡不好。
　　这会儿夏昭才发现吴桪的那只小熊也跟着来了，八成是小金毛带过来让吴桪安心的。那熊坐在床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跟病房里这点儿肃静格格不入。
　　夏昭没说话，吴桪也没敢吱声，抿着嘴看着夏昭接了壶热水进来。
　　沉默的时间太久，吴桪终于忍不住了，“哥......”
　　这个字一出，夏昭心里就软了大半。自从昨晚吴桪开口喊他哥，他才发现自己对吴桪的声音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吴桪一开口，他的心就被一双无形的手揉地皱皱巴巴，再也僵硬不起来了。
　　他看着吴桪，想到自己小时候因为无人陪伴央求父母想要个弟弟的样子，他理想中的弟弟，就是吴桪这个样儿的吧。
　　“叫我干嘛？”夏昭依旧冷着一张脸，但语气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
　　吴桪看他这个装模作样的样子觉得好笑，腻着声音说：“还生气呢？”
　　夏昭绷不住了，坐到吴桪身边叹了口气，“你跟我实话实说，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桪知道瞒不过去，小金毛心大，就算有疑惑他也懒得过问；但夏昭不一样，他心里但凡有一点儿过不去就写在脸上，整个人别别扭扭的，藏不住事。
　　吴桪没再想糊弄夏昭，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垂着眼睛，开了口：“我没打架。”
　　“那就是他们单方面欺负你了？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夏昭皱了皱眉，他知道吴桪身上有秘密，但关乎性命安全的事，他不能不管。
　　“......要债的。”
　　夏昭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问道：“你欠钱了？欠了多少？我给你还。”
　　吴桪的眼中上过一丝慌乱，急忙回答：“不是不是......是我哥.....嗯......亲哥。他老赌，赌输了还不上钱，那些人就过来找我。我能还上的时候就帮一把，还不上了，就......”
　　吴桪没再说下去。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小事，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夏昭知道像吴桪这样年纪长一点的练习生是有工资的。尤其是在A班，一个月小几千的，对于十几岁年龄的男孩子来说，不少了。吴桪有一定的粉丝数，公司帮着出周边，有时候还打打广告，领工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却没想到他都拿去补了家里这个窟窿。
　　“还不上就打你？！上星期我看到的伤是不是也是他们打的？”夏昭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看着吴桪的伤，心里痛得像被戳了个洞，呼呼地漏风。
　　夏昭不是没见过人打架，他还变相参与过。小时候练过点儿跆拳道，有几分拳脚功夫。上次林一奇惹是生非，揪了一群人和隔壁高中想掀起一场大战。夏昭骂他幼稚，他却说是为了什么道义。虽然最后也不了了之，但是那场面现在想起来也让人有点发怵。更别说，吴桪面对的是一群社会上的混混。夏昭不敢再往下想，看着眼前的人，刚刚那点怒火早已经荡然无存，眼神中只剩了心疼。
　　“......”吴桪没回答，反而看着夏昭着急的模样笑了起来。
　　“你还笑！”夏昭咬着牙朝吴桪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吴桪笑着一愣，突然闭着眼睛，做出痛苦状，“啊......”
　　“怎么了怎么了？！打疼了？还是伤口疼？”夏昭更着急了，眉毛快拧成一团，站起来就要按呼叫护士的按铃。
　　吴桪笑的更欢了，抬手拉住夏昭悬在半空的手，笑盈盈的看着夏昭说：“骗你的，哥。”
　　夏昭虽然放下了心，但气更是不打一出来，食指朝着吴桪的脑门儿就狠狠的按过去。吴桪的眉心再往上的位置马上出现了一个红印儿，有点像幼儿园文艺汇演时候在头上贴的小红圆点，看着怪可爱的。
　　夏昭瞪了吴桪一眼，他现在才发现，吴桪笑的开心的时候，眼睛会笑成两个小月牙，像个小奶猫似的，“说正事呢。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找你？”
　　吴桪收了收笑容，说：“不一定。他们不是每次都能堵到我。一般都是下午那会在公司堵我，昨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找到宿舍来了。”
　　夏昭点了点头，看来那群人已经完全掌握宿舍的位置了。吴桪可能不一定每天都去公司，但是宿舍时一定要回的。现在宿舍的位置被曝露了，以后在想抓到吴桪，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夏昭心里警铃大作，这两个月在医院对吴桪来说就是最好的保护伞了。那之后呢？这群人下手不轻，要钱是小事，断了吴桪的演艺之路，威胁到他生命安全了可怎么办？
　　似乎猜到夏昭心里在想什么，吴桪拉着他的手用食指轻轻磨蹭着他的掌心，安慰道：“别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夏昭被他弄的怪痒的，但没有想要抽回手的意思，“你能个屁！这事，你哥我管定了。”
　　吴桪抬了抬眉毛，回他：“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家里的事，不想牵扯你和李泰易。”
　　“吴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夏昭有些受不了手心的痒，反握住他的手，语气认真。
　　这话说出来，夏昭也有些惊讶。他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但面对吴桪，冲动的保护欲就上来了。如果他不管，还能有谁管？吴桪的性格，不像是能找公司诉苦的那种人，他只想一心好好训练。
　　见吴桪没吭声，夏昭又补了一句：“从今天起，你的工资都给我，要钱从我这儿拿，不许给那些人一分钱。”
　　吴桪低着头，脸上泛了点不常见的红晕，“好，都给你，以后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