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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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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进屋里,在石地上留下几块斑驳。
任小泉靠在床榻边,揉了揉鬓角,思路才慢慢清晰起来。
昨日任天折腾了她半夜,明明没有真刀实枪,她却觉着真刀实枪怕也比这累不了多少——任天那厮就跟吃了十八粒伟哥似的,兴奋得像头牛,搞得她胳膊酸的抬都抬不起来,嘴也......
任小泉一想到昨夜的情形,便觉得脸烧得便能烫熟一个鸡蛋,那家伙泄了一次身后很快又立了起来,而她的胳膊又酸的不行,只得.......
一回生,二回熟,任小泉觉着自己这张老脸真的在任天面前丢尽了。
偏偏她还心甘情愿。
任小泉揉了揉燥红的脸颊,掀开被子下了床,也不知任天哪里去了,一大早醒来就不见他的踪影。
桌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任小泉的注意力。
那是一片早春的嫩芽,在阳光下泛着惹人怜爱的嫩绿色。任小泉不由伸出手去碰那嫩芽,刚刚触到,嫩芽周遭便泛起一层莹莹的紫光,如流水般绕在嫩芽四周。
任小泉微有些诧异,真猜测间,却听得有一道声音从嫩芽里传来。
“泉泉,我要去大荒之泽寻几位故人,五日之内,必会赶回。”任天的声音像是隔着虚空般萦绕在任小泉的耳边,伴随着那嫩芽上一闪一闪的淡紫色光晕,“泉泉照顾好自己,等我。”
他的话音渐渐落了下去,那嫩芽却慢慢地飞了起来,绕到了任小泉耳侧牢牢落在了她的鬓角。
任小泉不由抬手摸了摸,两步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黄铜镜子看,才发现那嫩芽竟像是发卡般卡在了她鬓角的碎发上,这么看着竟然挺好看的。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那些压在心中不敢在任天面前表露出来的担忧和脆弱,此时此时,在她一个人的时候便悄声无息地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她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真的不好受。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从来都把那些神话故事只当做古人造出来消遣和自欺欺人的东西,而这些认知,从她来到这异世便已经颠覆,可当她听到任天嘴里那些往事的时候,仍是觉得就像儿时听神话故事那般遥远,触不可及。
邪不胜正,是她对神话故事里所有人事根深蒂固的观念。
而神族为正,魔族为邪,这也似乎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任天,会失败吗?
任天,会出事吗?
毕竟魔族败落了这些年,而他当年手下的大将也都泯灭了个七七八八,散落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隐姓埋名。
任天嘴上没有说,任小泉却能感受的到他心里强烈的自责和愧疚,当年的一念之差,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旁人或许不理解,堂堂一个魔尊,肩负着那样的重担,背负着那样的希望,怎么就会把整个魔界和自己的身家性命当作戏耍般说抛就抛,说走就走。
而偏偏整个魔界的子民还以为自家的魔尊为了魔界身陨,怀念了五万年。
可任小泉明白。
任天,其实就是一个幼稚的孩子。
他总对她说自己活了二十几万年,可那些年的漫长岁月,着实只长了他的年龄和本领,却没有长了他多少认知。任小泉是做老师的人,她再清楚不过,现在的任天其实和一个高中生行事没有差多少,总带着些意气用事和随心所欲。要不是有沧澜和凉夜在他身边,不知道他要闹出多少事。
成长是需要苦难的,而任天那二十万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一出生便有了命定的高贵身份,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那个不是极品,身边教导的,侍奉的,跟随的,哪有平凡之辈,哪个不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他吃的最大的苦头也就是被神族和妖族算计消失了五万年,而这偏偏还是在他的计算之中。
而如今,他算是真真地迎来了挑战和苦难——他要为自己犯下的那些错误负责,要为自己愧对的魔族所有的子民负责,要对他一时意气和糊涂造下的孽障负责。
任小泉能感觉得到他心里的愧疚和苦楚,可她却不知道也不能安慰他,因为真正能安慰他的法子,只有他自己的补救。
可任小泉真的没有信心。
这份担心,天知道她得用多大的气力忍着才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他该去做的事,她不能对他表露出没有信心的样子,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没有信心,她也不能
任小泉抬起手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着镜子中眉眼有些泛红的女子,露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是死是活,她都陪他走下去。
任小泉刚推开门准备打水洗把脸,便看到紫玲靠在门口的树边,抱着双臂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没走?”任小泉有些诧异,她以为他们几人一同离开了。
“哪敢。”紫玲摇头,“你一个弱女子我得护着你,你家那位可是说了,我得时时刻刻离你十步之内不能有半点疏忽。”
她可不敢玩忽职守。
任小泉失笑:“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紫玲脸上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叹了口气。任小泉要只是一个普通的三岁小孩倒还好,她哪里知道,现在形势多紧张,尊上离开的时候,愣是朝这院子下了十层结界。
“早上想吃什么?”任小泉洗了手脸,又去瞧了瞧孟婆婆,便准备做早饭。
紫玲暗戳戳地兴奋了。任小泉手艺好,做的饭菜味道是真好,可每次吃饭,尊上那眼神都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都吃到自己肚子里,她哪敢放开了肚皮吃。正好趁着尊上不在家,可以把自己想吃的叫任小泉做做。
“笑的这么奸诈做什么?”任小泉瞪了眼紫玲,“跟个黄鼠狼似的。”
紫玲暗暗把唾沫咽了下去,闪着眼便道:“干煸豆角!醋溜白菜!冰糖栗子!南瓜牛奶粥!梅菜扣肉!孜然鸡柳!!”
任小泉沉默了三秒钟才慢悠悠说了一句:“吃馒头咸菜吧。”
说罢,便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走了,她的长发绑成麻花垂在腰侧,黑亮的发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摆,活泼动人。
紫玲捂着自己受了一万点伤害的小心脏和小胃,嘴里默默吐槽着“最毒妇人心”,突然想起尊上“不能离开任小泉十步以外”的变态命令,忙边咬牙吐槽任小泉边任命地跟了上去。
啊.......十步啊十步,你任小泉最终还是没有给紫玲吃馒头咸菜,她炒了一个素青菜,凉拌了一个白葱木耳,又炒了一碟梅菜扣肉,端了几个热腾腾的大馒头上了桌。馒头是从街尾李大娘的馒头店买的,她家的馒头又大又圆又白,一个字,香。
孟婆婆老人家了,胃不好,任小泉那青菜和木耳就是专门给她备着的,她还另外烧了一锅小米粥给孟婆婆。
今日的饭桌上只有三人,多少显得有些空荡,任小泉又心里装着事,沉默着不大说话,紫玲便卖了力的耍宝找话题,总算让饭桌上的气氛不那么沉闷了。
饭毕,紫玲去洗碗,孟婆婆便拉着任小泉说起了事。
“丫头,有些话婆婆知道不该说也不该问,但婆婆真的是把你当女儿看了,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婆婆都会站在你身后的。”
孟婆婆拉着任小泉的手,浑浊的眼里满是担心。
任小泉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意,点了点头。
“婆婆知道自己就是个没用的老太婆,说帮忙怕是不仅帮不了,反而还会处处拖累你们,但是丫头,只要婆婆能做的事,你说一声,婆婆一定会照做的。”她眼角沟壑般的皱眉微微起伏着。
任小泉感受的到拉着自己的手的掌心的温暖,也看得到孟婆婆浑浊的眼底满满的关心。
她眼角略有些湿润,又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好。”
孟婆婆便露出了笑意,这才说起另一桩事。
“我算了算日子,下月初三是个黄道吉日,不如你和任小子的婚事,就在那天办了吧。”
下月初三,距今日,还有二十五天。
任小泉愣了愣,下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耳鬓,触到了那发卡一样的嫩芽。
成亲.......真的要,成亲了吗?
她本该觉得来的太快不知所措的,可为什么,心里却更多的是一种开心。
她是真的......想嫁给他。
“怎么样?”孟婆婆又问。
任小泉这才回了神:“等任天回来我问问他,不过估计问题不大。”
“那好,我先继续准备着,要不要邀请什么亲朋好友啊?”
任小泉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所有的亲朋好友,就在这里。”
孟婆婆一愣,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好,婆婆知道了。”
任天离开的第一天。
任小泉找了工匠装修九醉楼,紫玲就像是快膏药一样黏在她身边,从出门到回家被她在身后催赶着只用了一个时辰。九醉楼的格局本就是好的,也用不着做多少变动,工程量很少,两天便够了。
任天离开的第二天。
任小泉被紫玲摁在家里一天都没能出门,过了吃饭睡觉打豆豆的颓靡一日。
任天离开的第三天。
九醉楼小修完毕,任小泉说什么也不能在家里再窝上一天,给工匠付了工钱便着手忙活开张的事宜,四处奔了些时辰,又塞了银子通了不少路子,最后才被紫玲半推半拉撵回了家。
任天离开的第四日,家里没菜了。
紫玲瞪眼瞧着空荡荡不见一点肉和菜的厨房,恨不得敲自己一个暴栗,昨儿个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忘了买些菜回来,本来还打算今天再把任小泉关一天,等熬过明天尊上他们就回来了,自己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觉也不敢睡一个了。
“那,出门还是不出门啊?”任小泉戏虐地看着本来要挡着自己出门的紫玲。
“......”紫玲懊恼地甩了甩头发,黑亮的发丝撩过火红的长裙,惹眼的厉害,“走走走,我跟着你。”
总不能叫大家都吃白饭吧......
而且前三天过去了也没什么事。
可一出门,二人便发现街上气氛不对劲。
一对对的官兵面色匆匆地从街上跑过,往日摆满了路边的小摊点哪还有一个敢摆出来,人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站在街边各自疑惑窃窃私语着。
“难不成死人了?”紫玲皱皱眉头。
任小泉摇头:“不知道。”
她现在关心的是,街上乱成这副摸样,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菜。她昨儿个故意没买菜才造了个今日出门的机会,九醉楼的事情还有一堆,她可闲不下来在家里吃饭睡觉数鱼。可这形势.....难不成今儿真要吃白饭了。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色官府的官员模样的人突然从街头处拿着沓白色的卷纸冲着这边过来了。
“全国头号通缉令!!”
那人边跑边高喊着:“原西凉大将容子楚通敌叛国,于塞北边陲起兵造反!其弟容子灏刺杀皇室未逞,自天牢逃窜,特以一万两黄金缉拿,提供线索者赏银千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有士兵冲到街道两侧将盖着红色官印的缉拿令贴在了街道的墙面上。
人群里像炸开了锅般议论纷纷。
“大将军造反??”
“容子灏,那不是京城四公子之一么?”
“过些日子不是就要娶尚书的女儿了吗?”
...............
任小泉愣了会,皱着眉头朝前挤了挤,正好看清楚了那白底黑字的通缉令。
那上面画着的人是容子灏的模样,画师的画技不错,画出了那人的一半神韵,温文尔雅,温润如玉。
这一天来的太早了.......
她本以为,不会这么早,也不会这么仓皇。
“容子灏......”紫玲摸着鼻子看着那画像,嘟囔了两句回眸看任小泉:“小泉,你怎么看?”
任小泉低着头似乎在沉思。
当她再抬起头来开口时,紫玲满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话来,不想她只是轻说了句“今天不买菜了,其实还有一棵大白菜。”
紫玲:“......”
于是,连着早饭中饭晚饭都吃了大白菜的紫玲表示,自己似乎不再那么喜欢醋溜大白菜了。
无论外面是怎样的动荡,容子楚反叛是真是假,这一日的月色却是异常得皎洁宁静。
任小泉坐在门槛边上,抬头看着月亮,眼里意味不明。
“你还不睡觉啊。”紫玲打了个哈欠。
虽然她早已用不着睡觉,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仍是让她会在这个点带上那么些困意,就像人白天不需要睡觉但仍是睡得着一样。
“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照看我了,确定不去休息休息?”任小泉看着她的模样,皱眉道。
紫玲把头摇地赛过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得看着你,以防你偷跑出去浪。”
任小泉嗤之以鼻:“浪?我几岁啊,比我还浪的人是你好么。”
紫玲嘿嘿一笑,冲她眨眨眼:“哎,话说你准备开酒楼的事尊上知道吗?要是尊上知道了,他能愿意吗?”
“可总得想法子挣钱啊。”任小泉叹了口气,“你看,这一家有多少人,你们几个都是光吃不赚的,我不想着法赚钱等着饿死你们啊。”
紫玲一愣,神色古怪地看着任小泉:“小泉,你是不是不太清楚.......尊上他其实很有钱的。”
“我知道啊。”任小泉挑眉,“我又不傻,你知道我买九醉楼的银子哪里来得吗?那是那马车卖的银子,一千两啊,也不知道马车原价是多少,这样的马车说买就买,你说沧澜富可敌国我都是信的。”
“那......”紫玲又懵逼了,“那既然这样你还挣钱干什么,开酒楼又辛苦又麻烦的,你没钱了就说呗,别说一千两,一万两银子也是说有就有的”
“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懂不懂!”任小泉站起身轻揪了揪紫玲的发梢,“要是哪天他不要我了我还能靠着这酒楼过日子。”
紫玲嗤笑:“尊上不要你?你可死了这条心吧。”
原谅她一想到尊上和任小泉,就不厚道地觉着尊上就是任小泉的狗皮膏药,甩一辈子也别想甩掉。
哦,不能用狗这个字,用......用,用虎吧,听着霸气威风。
虎皮膏药,别想甩掉。
任小泉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却似有似无地看了眼院落中的暗处。
“紫玲,你前天跟我说,任天在这院子里下了结界?”
“是啊。”紫玲点头,“想伤害你的,管它是神是妖是魔,都别想靠近这院子一分!”
任小泉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笑了:“这么说,不速之客是不想伤害我了。”
比九步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