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重挥三尺剑》栗子园

13、找到组织

　　“……是那个么？”小冬低低问道，和陶春沉二人藏在暗处，手拿弹弓，单眼闭着瞄准不远处的那个女孩。陶春沉点点头，从小冬那里看了看准头，嗯了一声，道：“打吧。”
　　咻得一声，石子出击，吴岫玉正走在放学路上，迈着大家闺秀的文静碎步，脑袋上倏忽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记，只听诶呦一声，面目扭曲着，捂着脑门往小冬这个方向看过来。陶小冬忙收了弹弓跟着陶春沉钻去一旁的胡同里，捂着嘴噗呲笑出了声。
　　吴岫玉气得剁脚，放下捂着脑袋的手四下张望，揪住身后的几个小厮问，几个小厮看这平日里盛气凌人的丫头这样狼狈，一个个也都捂着嘴偷乐，心里暗爽。
　　吴岫玉只顾着当街大骂，却没想那弹弓打过来的石子儿上粘了墨汁混的什么东西，又臭又粘，沾在头发上狼狈得很。
　　四下渐渐有人张望起来，吴岫玉平日清白干净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气的如鲠在喉，哭着跑回家了。
　　“哈哈！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陶小冬攥起拳头大笑着，陶春沉陪着乐了一会儿，又想起那天晚上岳小凉说要给她娘报仇的事……笑容淡了下去。
　　那件事，别人不知内情，他还能不知道吗？那是司令的逆鳞，兹事体大，上上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毫无根基，岳小凉……虽说内里看着老成，却也只是个挣扎在大院宅斗里的小孩子，这样的两个人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师父彩唱时的风姿，短暂的在脑子里闪回了一秒，他却克制着不再去想。
　　陶小冬乐得没劲了，往陶春沉胳膊上一挂，道：“我们最近运气可太好了十一哥哥！你的那些师哥师叔也不难为我们了，还替小凉月姐姐出了气！哥哥还能去天津演戏了！”
　　陶春沉点点头，揉揉她的脑袋，“行了，走吧，一会儿再让人给逮着！”
　　岳小凉正在屋里打着瞌睡，搬进前院的好处就是炭火足，让人时时刻刻想睡觉。忽的听见后头有人吵闹，间或还带着少女嘤泣。有些好奇，却也懒得找事。只自顾自的盘算着什么。盘算了一会儿，叫来了钱嬷嬷，叫她端端正正坐好了，道：“嬷嬷，我有一桩天大的事，要同你商量。”
　　嬷嬷正着急纳鞋底子，拿手抹了抹围裙：“你说你说，晚上想吃啥？”
　　“……您当年是我娘的陪嫁丫鬟，是么？”
　　钱嬷嬷闻言一愣，点了点头。
　　“您是最了解她的了。”
　　钱嬷嬷从气氛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再看眼前这位二小姐的眼睛，有些迷惑于她眼底的微光……
　　“您之前说，不相信她做过那种事……”岳小凉顿了顿，“我想知道，您有什么凭据么？”
　　“我自家小姐！自然清楚！”钱嬷嬷闻言神情一变，板着脸道：“二小姐，我从你娘亲同你一般大时就服侍她了，她是怎样一个人我比谁都清楚！您很不应该怀疑自己母亲的清白！”
　　岳小凉忙摇了摇头解释道，“误会了！误会了！我是要给我娘翻案洗雪！要绸缪总要看证据吧？”
　　钱嬷嬷彻底愣了，面容木刻的似的，皱纹都生硬了，仿佛岳小凉吐出翻案洗雪四个字是番邦语言，她听不明白。须臾，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岳小凉歪歪头，“我要替我娘报仇洗雪，嬷嬷不愿意么？”
　　钱嬷嬷依旧愣愣的，只是神情倏忽间大恸起来，岳小凉回府的那天夜里，她们二人围炉夜话，互相擦泪到了凌晨，桩桩件件都是怜子之心。
　　钱嬷嬷只想让她记得要持心中正，不忘母恩，更不该妄自菲薄，任由二姨太母女欺负到头上去。可没想到她竟想到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出……
　　钱嬷嬷伸手抚上她的脸，看着她这双同柳夫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叹了口气，低低地道：“小姐是在这府里熬得……熬得太苦了。”
　　岳小凉转了转眼珠子有些苦恼，看钱嬷嬷的反应，心里明白了个大概齐，钱嬷嬷压根不信自己能做到。
　　不过换作是自己，也不会这样轻易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合理的。正心内焦灼，琢磨着什么说辞能挖出些调查的证据和方向，外头却忽然有叩门声。
　　“来了来了，谁啊？”钱嬷嬷一抹撒眼泪，小碎步上前去开门。
　　“孙生涛。”
　　岳小凉与钱嬷嬷两人面面相觑，愣了数秒，打开了门。
　　孙生涛依旧一身笔挺地棱角分明的军装，风尘仆仆的样子，眉毛拧着，忙得顾不过来似的。神情沉静又淡然，公事公办的口气道：“大小姐今天街上遇袭……”他的神情有意无意瞟向岳小凉，“……司令说如今世道乱得很，从明天开始，由我，亲自送少爷小姐们上学。”
　　岳小凉心里咯噔一声，凉了一凉，想到今后上放学路上去大院关照陶家兄妹怕是会多许多麻烦。此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岳小凉想做的事，倒是很难藏住了。
　　却还是笑眯眯道了声：“好，那麻烦孙叔叔了！”
　　孙生涛闻言，带上门预备走的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走了。
　　回到司令屋里，那方哭哭啼啼的吴岫玉刚走，吴珏山斜倚在榻上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见孙生涛来了，没好气的问：“她怎么说？”
　　孙生涛认真道，“卑职倒觉得，不是她。”
　　“岫玉一口咬定就是小凉月给她使的坏！”吴珏山躺着躺着又动了气似的，气鼓鼓地，又腾得坐起来，扯着嗓子骂道：“我这成天活在刀尖儿上，儿女都不给我个安生！就算不是她做的，苍蝇也不叮无缝的蛋！她们姊妹两个，没一个安生的主儿！”
　　孙生涛沉默了须臾，规劝道：“司令消消气，小孩子闹闹别扭，总也严重不到哪儿去。”
　　“严重不到哪儿去？小凉月当初给人牙子不知拐去什么地方，回来一身伤病，这难道还……”吴珏山猛地停住，像是忽而想起什么来，斜眼看了孙生涛一眼。
　　“你小子这是提醒我呢……？”
　　孙生涛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打了个哈哈：“我可没有，话赶话说到这儿了。”
　　吴珏山倒是忽然想起来，祠堂里发生的事，自己还不曾发落后院的二姨太母女，倒被吴岫玉先告到头上来了……同那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吴岫玉比起来，小凉月倒是安生得多……于是神情一肃，问孙生涛：
　　“先前祠堂的事，查出什么名堂了么？”
　　——
　　第二天，孙生涛果然开着小汽车给送到了门口，岳小凉为了避嫌，不同苏志诚一起坐，故意一个人坐在了副驾，其余三个孩子坐在后座上。
　　到地儿下车，吴岫玉径直走了，吴灿野刚想叫醒睡熟的岳小凉，却被孙生涛拦了下来，道：“少爷进去吧，我来叫醒她。”
　　吴灿野于是点了点头，同苏志诚一道走了。车里只剩他们两个，孙生涛深吸口气，目送他们几个孩子进了门，立刻打方向盘往巷道胡同里开，直到弄堂深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看了看副驾上熟睡的岳小凉，拍拍她的肩叫醒她：“下车了。”
　　岳小凉揉揉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街景，一懵。扭头看后座，已然空空如也。又有些疑惑又懵逼地看着孙生涛，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哪儿？干嘛？
　　孙生涛彼时沉默着，只顾盯着她看，一璧盯着一璧若有所思着，眼底带着些奇异的希冀……他伸手指敲了敲方向盘道，“我有件事……要问你。”
　　岳小凉不搭腔，有些怀疑，又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懵，盯着他看。
　　孙生涛清了清嗓子，低低地，一字一顿地道：“奇变偶不变，下一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