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蓝白絮

13、chapter 13

　　等到杨桐跑到后栋教学楼的时候正好上课铃响了，老远他就看见三楼走廊上站了一排的人，有男生也有女生。
　　远远看去他不知道江熠瞳是不是也在其中。
　　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加快了步子。
　　走到三楼走廊时大概是他们都听见了脚步声，于是一排人集体回头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杨桐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刘海被风吹的乱七八糟形象不忍直视。只觉得很悲壮。
　　江熠瞳也在那排人中间，她看见杨桐时明显吃了一惊，急忙跑了过来在他身边站住：“原来在你这里，我还以为……”
　　“幸亏在我这里。”杨桐没好气地递过书给她，“你怎么不记得拿回去？”
　　江熠瞳讪讪笑起来，眼睛又弯成月牙，此刻的她没戴眼镜，长长的睫毛就像花蕾一样微微翘起来：“忘记了。”
　　杨桐哼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把作业交给老师你就赶紧上课去吧。我走了。”
　　江熠瞳瞥了眼教室里已经看了过来的老师，再看了眼前栋教学楼的方向：“你快点回去上课吧。”
　　杨桐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身：“喂，我的书是不是在你那里？”
　　江熠瞳本来已经往教室里面走，听到他的话回头也看向他：“应该没有吧。我书包里没物理书。”
　　杨桐点点头，转过身子摆了摆手就像来时一样急匆匆地走了。
　　这个时候走廊里站着的人都看着他们两人，他们都认识杨桐，只是没想到江熠瞳居然也认识而且看上去和杨桐很熟。
　　一般人会交换物理书？交换就算了为什么还会因为担心她欠作业而送来？
　　江熠瞳交作业给物理老师的时候其实顶着很大的压力，老师隔着似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镜片看向她只是微微颔首：“家里人送来了？”
　　齐刷刷的所有人都看向她。
　　江熠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三言两语解释道：“刚刚送来。”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知内情的老师点点头：“你下去坐吧。”
　　江熠瞳讪讪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感受到同学对她投来异样的眼神但是碍于上课他们都不能做出太大的动作。
　　她低头看着物理书，忍不住担心起杨桐的处境。杨桐当然被骂了。
　　他们的班主任是个近四十的女老师，因为他们班是普通班所以听课的学生并没有多少，平日里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总不能期待普通班的学生来给你挣荣誉。
　　杨桐大喇喇走进教室完全忘记了报告这一说法，毕竟他以前都没有在上课半途中闯进教室——因为他以前连课都很少上。
　　“干什么？”正在板书的老师停了手中的粉笔，眉头锁的死紧，带着不明意味的眼神紧盯着杨桐因为快跑而导致中分的刘海。
　　杨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歉：“老师对不起，我刚刚。。。在上厕所所以迟到了。”
　　“上课已经五分钟了。”老师索性把粉笔扔到讲台上，抬头看了眼挂在教室正前方墙壁上的时钟，“你站到外面去。”
　　杨桐愣了愣，以前不是没有人在上课的时候闯进来，一般老师都是鼓励学生来教室上课的，可是她却要他站在教室外面。这和旷了一节课有什么区别？
　　杨桐看见教室里不少人都抱有看笑话的神色，心里憋了口气索性走到座位上拿起书出去了，看着手里捧着的书密密麻麻的铅字已经变成了小蚂蚁爬来爬去他就知道现在自己没什么心思学习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真的就当着全班的面发火了好不好!
　　算了算了，杨桐深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不可能事事顺心的。幸亏他送了书给江熠瞳，不然她也得像他一样站在外貌吹冷风了。
　　杨桐摸了摸颈间系好的黑色围巾，突然笑开了：“阿姨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不然无论是他还是江熠瞳在这冷风中被吹上一节课都得感冒不可。夏晔这几天很不顺心，自从听了吴楠说有个不认识的女生和杨桐走的很近之后她心里就开始慌乱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女生和杨桐在一起吃饭，但是这次听了吴楠的形容她心里产生前所未有的不好预感。
　　“那女生的长相嘛。还可以，挺可爱的。有点婴儿肥不过长相很精致，特别是眼睛。”吴楠都这样说了，夏晔心中警铃大作。
　　一大早走到教室她就听到几个女生说杨桐今天早上是和一个女生一起来的，两个人还手牵着手。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平日里她和不少男生走得近这些女生没在背后少嚼舌根。
　　她急匆匆在早读下课赶到杨桐班上想问清楚，话还没问完杨桐居然就跑了。
　　要不是她熟知杨桐个性看他跑的那么快还真的以为他是落荒而逃！
　　课是数学课，无聊。
　　夏晔睡了一节课以后被下课铃吵醒，拿着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很好，妆没花。
　　走到杨桐班上却看见杨桐拿着物理书背靠着墙壁在发呆，他们班还没下课而他一直站在外面。
　　“你怎么站在外面啊？”夏晔着急了，一下子忘记了之前想好要问的话，一把抓住杨桐的手试了试温度，还好是热的。
　　杨桐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挣开，缩进袖管里，眼睛却不看她：“老师罚站。”
　　夏晔狠狠地瞪向教室里面，这大冬天的让人站在教室外面这老师有没有师德啊？
　　“别找我说话，不然她又有话说。”杨桐低头不看夏晔，内心觉得有些烦闷。
　　夏晔忍不住声音提高了八度：“搞什么啊？你为什么不喷她？上她课是给她面子好吗？还罚站？是我早就走人了。你傻了啊还站在教室外面？”
　　她的声音一时间吸引了教室里不少目光，包括那个班主任。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罚站？”那老师对着全班吼了一句，气冲冲走向门外，“你怎么回事？站在外面咋呼什么？”
　　夏晔来气了，她比老师还高一点，说起话来眼神犀利：“你为什么要杨桐站在教室外面？就算罚站站在教室里面又怎么了？”
　　“你是谁？”那老师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哼，“不错啊，罚站一节课而已就有女生来维护你？”
　　杨桐不想把事情闹大，扯了扯夏晔：“你回去吧。”
　　夏晔不服气地回头瞪他：“回去干什么？你白站了一节课？”
　　“哟，听起来你面子挺大的？”物理老师冷笑一声，对着教室里面说了句下课，“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
　　杨桐跟在她身后，夏晔原来不想那么听话地跟着过去被杨桐瞪了一眼之后也就气得跺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春寒陡峭，办公室里仍开着空调。但似乎是太久没有通风，一进门就有些许霉味钻入鼻腔。
　　“站在这里。”班主任走到靠里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看杨桐的眼神仍然有着不屑。
　　夏晔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
　　班主任那张上了年纪的脸一皱起来就有不少皱纹显现，她本来不想搭理夏晔，但是夏晔的口气着实恶劣:“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样和老师说话的？”
　　夏晔双手抱在胸前，现在他们是站着她反而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师，眼底有着更加浓重的不屑。她对老师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更何况这个女人让杨桐在冷风中站了一节课。
　　杨桐想着息事宁人，这样闹下去他们不会有什么好处。虽然这个老师对他态度是很差，天天纠他的错处不放。
　　但是江熠瞳说的对，高一就要过完了。如果他努力学习的话高二就可以去读理科。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和老师作对上，反正这个班是文科班。
　　“夏晔。”杨桐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或许是在寒风中站了不久。如今在办公室里有暖气，脸上的冷意也少了。不得不说多亏了江熠瞳妈妈的围脖他才没着凉。
　　夏晔听见杨桐的声音也只能收了张狂的样子，往他身边站了站。
　　班主任看着他们两个站的很近，突然找到了什么借口:“你们两个是早恋吧？早恋可是违反校规的。”
　　校规
　　夏晔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什么时候把校规放在眼里了？
　　杨桐却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违反校规计入操行分是会影响分科的。
　　况且着实冤枉，他什么时候和夏晔早恋了？
　　“我没有早恋。”杨桐坚定地看着班主任，眉宇间透着一股严肃的感觉，“这种事情还希望老师不要乱说。”
　　班主任不置可否地笑笑，口气却带着不屑:“她都这么维护你了，你还不承认这不是伤了女孩的心吗？”
　　杨桐皱眉看着她，强压下心中的愤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我没有要她掺和进来，她只是我初中同学罢了。”
　　夏晔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杨桐坚定的口气已经是暗示她不要多嘴了。她突然想起最近杨桐的变化，只能黯淡了神色站在他身后默默听着。

　　这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三声短促的敲门声，接着两个女生一个男生走了进来响亮地喊了声报告。
　　“请进。”杨桐的班主任喊。
　　杨桐和夏晔转头看向门口，江熠瞳居然也在。
　　“老师你好，我们是来拿上次的月考地理试卷的。”江熠瞳身旁的那个男生开口，语气透着一股自持。
　　另一个女生直勾勾盯着杨桐，只是随着那个男生的话点头。
　　江熠瞳没想到杨桐也在这里，却也不敢当着老师的面开口说什么。站在另外两个人旁边看起来也像是往日杨桐见过的那种好学生的架子。
　　“你是哪个班的？”班主任转身去了自己的桌子上翻找着试卷。
　　“我是3班的。”那个男生忙跟了上去，经过杨桐和夏晔时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发出不屑的轻哼。
　　夏晔回敬一个鄙视的眼神，恶狠狠盯着江熠瞳和另一个女生。
　　江熠瞳没理睬夏晔的目光，也跟了上去：“我是1班的。”
　　她此刻也带着黑框眼镜，长长的睫毛被挡在眼镜之后看不明显，和上节课见到她时脸上的表情多了分生硬。
　　对比夏晔的一身修身风衣和黑丝，她的短发和校服看起来中规中矩却又带着浓重的清新。
　　夏晔脸上带着不屑，她的脸上却是笑容。
　　对比还真是强烈。
　　杨桐转头不再看他们，班主任老师找了卷子回来坐下又指着江熠瞳他们说：“看看人家，重点班的就是不一样。懂礼貌多了。”
　　夏晔冷哼：“狗腿。”
　　老师不满地皱紧了眉头，也不打算再和她罗嗦什么：“你出去吧。你不是我们班的学生我也懒得管你。”
　　夏晔根本就没听她的话，说完之后她也就自顾自地走了。
　　“看见那个学生头的女孩没有？上次月考她可是他们班物理第一。”物理老师的语气酸酸的，“他们班老师和我说的时候可高兴了。都说转来一个宝。”
　　杨桐耸耸肩，他倒是没听江熠瞳说过这事。不过她成绩好他是知道的，看平日里抓紧时间学习就知道了。
　　“以后别迟到了。本来就是普通班的不如人家，脑子不聪明如果没有好的学习态度怎么行？”
　　杨桐只觉得这话很刺耳，皱紧了眉毛。
　　江熠瞳捧着一大堆地理试卷经过他们，听见这话停下了脚步，看见杨桐还是那样笔直地站着，背部的线条僵硬却是笔直的。
　　他是不是站了一节课？
　　看这样子应该是挨骂了，难道……是因为给她送书
　　她笑不出来了，低头盯着手中墨绿色的试卷，只觉得鼻尖有些酸酸的。步子也逐渐停了下来。
　　另外两个人也拿好了卷子，走到江熠瞳的身边站住。他们很自然地以为她也和他们一样是为了和老师套近乎才留下。潜意识里便把杨桐挤到了后面。
　　\"你们这几个班都考的不错，不愧是重点班的。比我们普通班的强多了。\"老师对着三个人和蔼地笑笑，与刚才和杨桐说话的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听了这话，江熠瞳一点自豪的感觉都没有，倒像是冷不丁被针刺了一下，一股寒意从指尖的卷子传递到全身。瞥向杨桐却见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地板，脸上的表情也是僵硬不带感情的那种漠然。
　　3班的那个男生很是自豪，笑的嘴巴都咧在了耳根处。他再次扶了扶眼镜，脸上的表情颇为自得:\"老师谬赞了，说起来还是1班考的好一些。\"
　　他的话表面上虽是谦虚，其实内心里不知道得意到了什么地步。3班比不上1班和2班，但是在普通班面前还是可以摆出学霸的架子。
　　他带有不明意味地看了看杨桐，嘴角勾勒出嘲讽的笑容。
　　江熠瞳没接他的腔，反而岔开了话题:\"老师，我觉得这个题目有些不对……\"
　　她把试卷摊开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背对着杨桐，凑近老师极其认真地指着一处填图题:\"在考试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里应该是气旋和反气旋图例，但是结果错了……\"
　　老师对她的发问很是意外，毕竟1班已经是内定的理科班，像地理这样的文科文科好不好其实无所谓。很少有学生会问她问题，但即使这样她却格外耐心地帮她讲解起来。
　　另外班上的两个人也端正了表情，凑到办公桌前仔细地听着老师的讲解，生怕遗漏了什么重点。
　　此刻的杨桐自然被忽略了，他撇撇嘴，视线转移到了别处。也不知道江熠瞳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对地理这么感兴趣，明明那天在图书馆看他写地理作业的时候她还说什么地理无聊到爆……
　　江熠瞳提出几个举一反三的问题，一一得到解答之后也就快到了上课的时间。
　　她极其礼貌地对老师说了谢谢便拿着卷子匆匆走了，那两个人也紧随其后。
　　江熠瞳临走之时还偷偷看了看杨桐，两个人对视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她就马上转头了。
　　本来心里还有些生气的杨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忽然觉得其实站在办公室里挨骂也还不错——起码看见她了。
　　看样子她在1班混的不错嘛，据他所知一般来帮老师拿卷子的学生不是学习委员就是班长。江熠瞳在的理科班是没有地理课代表的。
　　\"看看别人，一个问题没懂就缠着老师问。\"杨桐班主任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说话也和气不少，看向杨桐的眼神也缓和许多，\"下次注意着上课时间。你快去教室吧。\"
　　杨桐对于她态度的转变觉得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前脚出门，后脚办公室的门就被关上了。冷风毫不留情地吹在他的脸上，于是他又往围脖里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