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疆彼界》云有鲸

26、彼界（二）

　　众人闻声望去。

　　顾澜看见来人轻笑，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却带着轻挑，说不出是喜欢还是厌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翘着二郎腿，风衣长开露出那双笔直的长腿，脚踩在旁边的空位上。

　　众人心里也打着鼓，裘非向来是不愿意来这种场合上周旋的，看到来者不善的挑衅都心照不宣的闭嘴开始看戏。

　　有戏不看王八蛋。

　　裘非看见被踩的那个位子淡笑，无视掉旁人赤裸裸准备看戏的神色无所谓的朝那走去。

　　“大场面也不是我说不来就不来的啊，”裘非摘掉围巾搭在胳膊上，“我人小式微虽然平日里不常出入这种场合，但真有事需要我出力我亦是不会退的。”

　　顾澜看着那条雾霾蓝的围巾若有所思，时光穿越十年，这是裘非十八岁成人礼江韶枫送的礼物，当时一众人都在损他挑礼物的眼光差的一批扬言裘非这种美男子是不会戴的，可如今物是人非，裘非竟然没有扔掉。

　　当初江韶枫的死裘非可谓是关键一环，谁都没有想到曾经的小弟弟竟是狼子野心昭昭难掩其锋芒。

　　想到这，顾澜突然想到那枚烽火果实，难道是冲着那个来的？

　　思有所想，裘非淡淡道：“我没有恶意。”
　　顾澜挑眉看他。

　　却见他微附身轻语，“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捡回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听到此话顾澜下意识就想起来那张越过千藤飞奔而去烽火树的那张符。

　　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那熊熊大火带来的炽热感，让他心头一凛，心头的不耐渐消，玩味的打量起裘非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对于他的态度裘非并不恼继续说着：“总不能就这样僵持在这里吧，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不是，况且这次会议的重点是处理烽火大森林里的事故……”

　　顾澜只是笑，低眉间眼里流露出来的目光却让人捉摸不透。

　　众人看好戏的动作刚准备就绪，便见两人窃窃私语几句怒拔气张的氛围一下子淡去了，众人脑门的问号迟迟挂在脑门上不散，心中皆是好奇裘非到底说了什么让素不好惹的顾澜主动退步，以至于聚集开会谁都忘了先开口，还是有人咳嗽一声才回归正题上。

　　兜兜转转。

　　商讨一来一回。

　　于是，箭的矛头转了一圈离奇的又回到了顾澜身上。

　　“顾大长官近日怕是公务繁忙，竟连个人影都寻不到，”那位长官说着目光不善的在他身上徘徊，“想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召开这个会议吧。”

　　意思就是，顾澜空有长官职位却擅离职守不干人事。

　　顾澜没有开口倒是柏林长官借着话忍不住火上浇油了起来，“哎，李峰和你可得注重言辞，什么叫找不到人影啊，顾大长官为了彼界奉献了多少那是有目共睹的，那年彼界动荡不安又出了那么样的一个祸害，即使是顾长官的好兄弟最后不还是为了大义将其诛杀了，可怜最后连长生灯的一缕香烟都找不到了……”

　　李峰和听到这话心头忍不住一跳，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这不是害我嘛!

　　我就单纯嘴贱想找茬我不是想找死啊喂！李峰和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剜了他一眼，下意识看向顾澜那边。

　　谁不知道当年彼界那一场惨烈的大战，几乎彼界杰出精英都死在了那场大战里，从那以后彼界逐渐出现凋零的现象这才不得已又重新开启了末位选拔，冒险从人类世界选出新的精英来重振彼界。而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属境原，如今想起境原竟仍有一种天妒英才之感流露出心头……

　　想到这目光便随着顾澜而去，看着他无波的面容一丝诧异收不住的喷涌而出，以往不管什么事只要听到境原有关的任何事他都会暴走，而今天却一反常态。

　　坐在身旁的裘非显然也感觉到了反常的氛围也忍不住侧目，等看到顾澜手执茶杯出神的样子不由得发出痴痴的笑声，不知为何在一瞬间突兀的感觉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吊打众人的少年儿郎又回来了。

　　众人琢磨不透他的神色，看着他放下茶杯的动作如临大敌般，“你想干什么，柏林长官也只不过是一时口快。”

　　说完后，空荡的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静的让人心头不安。

　　顾澜似有所感抬起头看着在座的无不是刀悬头梁的紧迫模样，眉头微蹙，走神一瞬还被抓包了？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情况下厉声呵斥准是没错的，“是商讨完了？一个个的跟个木头似的盯着我看，是有方案等着我来拍案叫板还是你柏林长官的建议出彩到需要我带头鼓掌喝彩？”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话语，众人心头的石头也悄悄落下。
　　这才正常嘛！
　　就该如此骂一顿！

　　顾澜要是能听到他们的心声铁定一人两巴掌，怒骂一群受虐狂。

　　收拢偏远的话题，会议回归正点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又开始了新的纷争，而顾澜满心都是回去看看带回去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怎么样了，只想快点结束会议。

　　会议有序不乱的进行着，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裘非的眸光却逐渐大亮，隐隐沾上嗜血般的兴奋。

　　最后。
　　会议草草结束，一只手突兀的拦截在了顾澜眼前，“顾长官先等等。”

　　大厅里起身而去的人纷纷停下了步子，倒也不是有意只是他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大厅想无视掉都很难，有许多人秉持着不管他人瓦上霜的理念想当做没听见转身离开。

　　“请各位先等等，”却被迫叫住了，柏林长官言辞激烈，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众人的不满，“烽火森林里的具体事宜与其各位在这里争论不休不如问问亲身体验过的，问问烽火森林剧场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让顾大长官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前去。”

　　听到这话一时间在大厅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顾澜消失那么久竟然跑去烽火森林里了？”

　　“末位选拔不是不允许彼界人参与吗？”

　　一时间大厅里众说纷纭。

　　当初盛临区江韶枫身死之处便是在烽火大森林里，而顾澜曾经和他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如兄弟。起先先入为主认为烽火大森林出现故障是意外，但如今被正式说起，那烽火森林当另有说法。

　　“不止如此，听说顾长官还从烽火森林将两个人类带回了广筹区。”柏林长官明显要的就是这个氛围。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前面铺垫那么多不惜一开始就泼脏水，只是为了把故事准确的推向这个高潮。

　　人类？

　　在彼界这两个字算是逆鳞，即使如今迫不得已从人类中选拔佼佼者但那也是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绝对可靠绝对实力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是，只要一谈起人类几乎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都会想到一个人——境原！

　　往前数七年前，境原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顾长官不准备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柏林区副长官将手中的资料啪的一声摔倒了桌面上，将飘离主旨的思绪拉回。

　　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顾澜嘴角轻勾，直勾勾的盯着张次利，“看样子柏林长官这阵子还是太闲了，天天盯着我这么一个半废物干什么你说，难道是我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你窥探的东西？”

　　他拂去衣袖间不存在的汇成灰尘，环视一周复慢悠悠说道：“不要一听到人类就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都已经下定决心开启末位选拔了，如今全国各地都已经纷纷有人被吸入，你们可不要忘了只要他们通过了选拔就是彼界的一份子，怎么这还没出结果就准备开始搞内讧了？”

　　张次利看着好不容易引起来的话题被三言两语化解，周围皆沉默了下来，心中隐隐有怒气乱窜控制不住，“顾长官可真是伶牙俐齿，短短几句话就把私自带外人来彼界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不如请先解释一下烽火森林崩坏的原因吧，有胜于无让在座各位了解一下实况才能进一步解决。”

　　裘非眉头微蹙按照往常顾澜早该没有耐心拂袖而去，今天一切的一切都带着些反常，想到这他若有所思的偷瞄了顾澜一眼却见他眉眼之间并无半分情绪失控，平静如水波无荡无漾，甚至眼里还闪烁着半点隐晦的光亮？

　　要不是他知道顾澜和张次利水火不容就差找个机会一刀了结了对方，此时裘非真的会出现幻觉是不是他俩之间早有苟同，这么多年的打打杀杀只是为了他俩隐秘不出的情分做掩护。

　　裘非在那天马行空的畅想着正起劲，就差一点点时机去窥探清楚他俩真正的情感状况了……

　　顾澜眉头都没动一下，答非所问，“不知道张长官在顾虑什么呢？与其说是我从烽火森林带回来两个人类不如直接挑明意思——我把境原带回来了。”

　　“果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张次利脸色由红变青快的让人抓不住，但顾澜一直注意着他细微的变化，心中却因着这一点点如同幻觉般的异常心跳如鼓久久不歇。

　　境原回来了？！

　　众人觉得人生中所谓的那些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果真的回来了，彼界的腥风血雨怕才刚刚开始……

　　“张长官不会把我开玩笑的话当了真吧，”顾澜狭长的双眼上钩竟露出淡淡风情，他话锋一转，“柏林区事务繁多不假但张长官不会忘记了吧，当初进入时空洞的不过寥寥几人，境原可是亲手死在你的手里，那白亮亮的刀刃亲染他的鲜血……”

　　“难道当时在时空洞里还发生了别的什么?让你一直心怀芥蒂听到我带回来两个人类便怕成这样？”

　　顾澜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神情迈步走近，低头附上他的耳旁轻声说了句什么。

　　张次利瞳孔大震连退数步，感受到柏林副长官抚在一侧的手臂才稳住身形，怒瞪了他一眼，“我劝顾长官改天找个医生来帮你看看脑子吧，成天脑子里都是些有的没的痴心、妄想。”

　　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众人若有所思的环顾在两人之间，但裘非不一样，裘非此时心中警铃大作仿佛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顾澜没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张次利走后没多久也离开了。

　　只留一群人在风中凌乱。

　　是夜，张次利一整晚浑浑噩噩的做了一晚上梦，梦中是境原苍白脸庞沾染的血液，是那一眸带着憎恨的眼神，记忆的错乱中带着的是顾澜贴在耳边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他会亲自来找你复仇的！”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