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疆彼界》云有鲸

1、暮霭

　　“祁霁，祁霁。”

　　带着碎花的窗帘被风吹的呼呼咋响，撩动着几缕碎发遮盖在脸上斜飞的英挺剑眉被掩在其中，祁霁从梦中醒来迷迷茫茫的睁开眼，透过粘着雨滴的玻璃看着窗外下着的雨发呆，听着有人叫他侧了一下头。

　　“唔，我在。”

　　“嘿嘿，今年雨下的怪勤，这几天一场连着一场没完没了的，”罗林站在门口甩着伞上的雨滴，“那个今天突然有急事，多亏了你帮我值班。”

　　罗林朝着祁霁笑着感谢。

　　祁霁揉了下有些沉重的眼皮，嗯了一声又转头朝窗外看去。

　　外面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罗林偏头问道：“今天晚上你还要回去吗？”

　　祁霁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当然要回去了。”

　　“那你拿我的伞吧，我今天在店里留宿。”罗林殷勤的上前把伞送了过去。

　　祁霁看着递到眼前的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谢了。”

　　罗林听着不好意思了起来，耳尖一红，笑道：“本来今天是你的休息日，要不是因为替我值班，你也不会冒着雨回去……天黑路滑，小心点，还有注意安全。”

　　“好。”

　　每当下雨天，天空总是漆黑异常，蒙蒙一片像是望不到的远方，今天也不例外。

　　祁霁抬头朝路对面处在高处的灯看去，暗哑无光，灯前丝丝点点的雨像一串串密密麻麻的细针，一根穿梭一根而过，悄无声息的融进了夜色中。

　　他视力极好，此时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在灯前划动的雨滴走过的痕迹，但这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达到的的极限。

　　这几分钟，在灯光照射的小范围内，划过7883。

　　祁霁这样想着。

　　揉了揉抬酸了的脖子祁霁刚要迈步离开，没想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运气“极好”的——遇见了一辆空车。
　　“……”

　　祁霁本想摆手让他走，又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僵在空中的手最后握上了伞柄，转身上了车。

　　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人，可能是半夜开车容易犯困，想提一提神，总是一句搭着一句的和祁霁说着话。

　　祁霁一向健谈此时却心无旁骛，闭眼倚靠在车门细细听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偏过头闷闷的想着要不是罗林站在窗户边眼巴巴的朝他望着，他现在早就能到回家了。

　　祁霁真的很想下车，可看了看潮湿的地面，他的心思又压了下去。

　　远离市中心上了道路，附近都是窄窄多样的花坛，偶尔有一两棵绿植高高遮应着路面。

　　祁霁刚开始还能忍着性子答应着两句，后来敷衍至极，只剩下“嗯，哦，行”这样的字眼。

　　闲暇之余便开始昏昏欲睡，祁霁眉头微蹙睡的很不安稳，深入梦中他脑海里总是不经意间浮现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有欢声笑语，更多的却是无边的压抑与绝望，总有一个声音附在耳边厉声督促他。

　　快起来。

　　你做的还不够好。

　　真是个废物这么简单都做不好。

　　然而被骂的人一脸淡然好似浑不在意，只鸦羽般的长睫轻轻扇动两下又开始新的训练，祁霁却从中感受到了来自深处的愤恨，那种穿破心脏直入其中的窒息感一模一样的传到了他的心中，好似被骂的是自己一般。

　　恨？

　　怎么会恨呢？

　　画面一转，朦胧的雨夜中多了一道人影，橙黄色的路光透过树冠密密麻麻的光线打了下来，黑色的雨伞堪堪遮挡着半张脸能看见他下巴柔和的弧度，那人穿着驼色大衣气质慵懒的斜着身子，在幽幽的夜色中却尤为显眼像是一副静态的壁画，各处透露着精致，那人正在认真的打量着旁边的树。

　　祁霁想，大概是这个雨夜增添的特殊魅力。

　　不知道为什么祁霁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思索着，视线却像是被粘住一般紧紧的盯着他看，时间久了那男子仿佛有所感应朝他的方向歪了歪头，微勾动唇角带着些痞气一笑。

　　车一阵扬尘踏水而过模糊了画面，祁霁揉了揉眼睛。

　　他妈的。

　　嘲讽我？

　　想打架？

　　气从心来，祁霁猛地从梦中醒来，搓了把脸刚清醒些就听到司机师傅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甚至还转了个头朝着祁霁闲聊：“看你长得年纪不大，还在上学？”

　　“啊？毕业了。”很久了。

　　师傅微微惊愕，尬笑了一下，“还真是看不出来呀，长的那么年轻我以为你才十八九岁呢。”

　　说完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祁霁自己不怕死但也不想大晚上的见血，于是出声嘱咐道：“开车不注意，亲人两行泪。”

　　司机师傅一笑显然没放在心上，听着祁霁的质疑的话还略微有些急了，嘟嘟囔囔的就开始讲述自己当年英勇的金牌教练事迹

　　祁霁则全程脑袋晕晕的，司机说什么就应什么。

　　司机一手开车，一手点了个轻缓的歌依旧不放过祁霁，“啧，现在都凌晨一点了，怎么才准备回家？是公司又苛待新人了。”

　　司机一口屡见不鲜的语气，好似见惯了这种闲事。

　　祁霁伸手点了点车窗上的白雾，模模糊糊露出了点雨夜朦胧中的场景，堵塞了一天的心情蓦地通畅了那么一点，“没有苛待。”

　　“近期办了个节日活动，也就熬这半个月了，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听到有活动，司机师傅便来了兴致，“喂，小伙子你在中心区上班吧，你是干什么的啊？中心区打车的人多，明天说不定能有空光临光临你的生意。”

　　司机又补了句，“对了，你们那有没有优惠啥的？”

　　另一边的祁霁正认真的用手指点着玻璃上的白雾，一点一点的点出了个圆形的轮廓来慢慢涂匀。

　　“优惠有啊。”

　　“讲讲听听。”

　　“说好听点我是个正儿八经的买书的，说不好听点我就是个给开书店的老板打工的，连高端上档次的图书管理员都算不上。至于优惠嘛，我们书店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一个月内来过十次的打三折优惠呢。”祁霁认真的做着推销，态度认真，口吻娴熟。

　　师傅配合的干笑了两声，游刃有余的回道：“书店工作嘛，那我就不能去光顾了，我从小就讨厌读书，上课一看课本就想睡，说起来小时候因为这个不知挨了多少打。后来长大了，进入社会成了家，整天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那时候我是整宿整宿的失眠啊，你猜后来我是怎么好的。”

　　师傅喜滋滋的买了个关子，等了半天没听见回应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又说道。

　　“我啊，灵机一动……现在我儿子的小学语文课本还待在我枕头下边，困了我就拿出来看两页，百试百灵。”

　　“对了，小伙子，想问问你那优惠咋打那么低啊，这书店收益不景气吧。”

　　谈到这个祁霁终于笑了：“那倒不会，不过三折而已。”

　　司机师傅感叹：“真是个大书店啊，就是挺的住。”

　　“你误会了，书店从活动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人能拿到那三折优惠。”

　　“……”

　　等到祁霁回到家躺在床上，目光散漫的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好一阵脑子里还不住闪过那道影子和该死的笑。

　　感觉怪眼熟。

　　算了，他对世界上所有的帅哥都觉得眼熟。

　　夜里沉沉，风轻轻，祁霁一整晚都浑浑噩噩的处在半梦半醒中。

　　他沉在睡梦里想努力睁开眼睛像鬼压床了一般眼皮怎么也睁不开，模糊间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是笑声。

　　很轻很轻的笑。

　　夜凉如洗，风从窗户徐徐吹了进来，吹动着祁霁耳边被汗水打湿的丝发。

　　*

　　祁霁浑浑噩噩的做了一夜梦，杂七杂八，混乱昏暗。顶着头脑的胀痛感，匆匆洗漱完，去了市中心书店。

　　祁霁刚迈进去门，就被神经兮兮的罗林迎了进去，拉着他胳膊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遍，看见祁霁四肢健全、没什么异常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把他带到了一边的角落里语气带着焦急：“你怎么才来啊！自己看看都几点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吓死我了。”

　　祁霁看着罗林一惊一乍的样子，挑了挑眉，抬头扫了眼书店的钟表说：“不是八点半上班吗？现在是八点二十七分。”

　　“我没迟到，现在我要打卡了，让一让，不要挡着我赚钱。”

　　“……”

　　罗林脸上精彩了起来，看着他熟练的打卡刷脸登记，一顿操作下来，行如流水。

　　过了良久看着祁霁满脸都带着我没睡醒不要打扰我的警告，罗林叹了口气不死心的问道：“你今天来没有听见什么风声吗？比如失踪人口？！”

　　祁霁看着他搞怪的语气和精彩的小表情，困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反问道：“是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事？让尊贵的罗林大人如此害怕？”

　　“别打混，你是住在佳苑小区吧。”

　　祁霁点了点头，倒了杯水给自己喝随意的答道：“是啊，你之前不还去过我家嘛。”

　　“你今天出门没有听说？你们区有人出事了，现在还待在医院里没出来。”罗林朝他靠近了些神神秘秘的说。

　　“出事？怎么个出事法。”祁霁配合问。

　　“听说，咳。”罗林放缓了声调，“那个人正在消失……最新消息好像下半身已经没了……”

　　“凭空消失？”祁霁不以为然地说，“这种事说出来谁会信？拍惊悚片都不够吸引群众目光的。”

　　祁霁淡定的收起了疑惑的表情，从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着。

　　罗林看着祁霁就像老子看着一脸不成器的儿子一样的表情，一把把他的书抽了出来合上：“不是，你要相信我啊。是真事！你想啊，正常人胸部以下都没有了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呀，可那人现在还好好活着的待着医院里！”

　　祁霁被罗林拍桌子的声音下了一跳：“你怎么知道还活着？”

　　“你！祁霁你……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是还活蹦乱跳的待着呢！”罗林掐着腰，脸上挂着坚定而执着的表情。

　　祁霁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风凉话。

　　“那下一步是不是医院治不好就要转怪物研究院去了？！”

　　没想到罗林却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怎么料事如神的惊叹样：“你怎么知道的？还真打算转研究所了，就这个月的事了。”

　　“……猜的。”

　　罗林琢磨了一会儿，又说：“也对，医院诊断不出是什么病，如果不是病的话，那肯定就要被当成小白鼠去做实验了。”

　　“还真是怪可怜的。听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罗林喃喃道。

　　祁霁听着不自主的多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措辞安慰：“放心好了，死不了。”

　　“你可真无情。”罗林气的翻着白眼责问。

　　祁霁语气毫无波澜：“有空想那些缥缈到九霄云外的神话传说，还不如多去做做凡人该做的事情。”

　　“嗯？”罗林实诚的问道。

　　只见面前之人慢条斯理地瞄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门外进来的客人，面带标准微笑，露出了八颗白净净的牙齿。

　　“欢迎光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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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罗林：你天天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事啊
祁霁笑：每天努力挣钱把老板搞破产，自己翻身做地主就是我最大的正事。
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