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招摇》萧家第七

14、化白雀识魔君真容

　　洛昭瑶是被长渊拎回去的。

　　确切来说，是被长渊装在笼子里拎回去的。

　　长渊回到了客栈，把笼子放在茶水桌上，便悠悠坐下来，饶有闲心地看着她化形的白雀。她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扑腾着翅膀，却撞不开笼子上术法的禁锢。折腾得累了，才蔫蔫地靠着笼边，小脑袋巴巴望着外边儿。

　　其实笼子上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束缚咒，但她囿于化形，没法解开，又敢化回人身来脱困。因为，她着实觉得没脸面对长渊。

　　堂堂尊神，居然被一个小仙使像青楼女子一样被调戏，光是想想，她都觉得自己是死透了。

　　白雀望着外边儿，长渊取了茶杯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了鸟笼前面，似乎正耐心着等她出来。

　　洛昭瑶觉得，这位上神是真的高估了她的脸皮。

　　但她又转念想想，好像是因为自己，在这尊神面前，脸皮好像莫名薄了许多，又多出了几分郁闷。

　　洛昭瑶横竖想不通，心道：“难不成是因为他格外，格外好看？”

　　长渊抿了一口茶，看见笼子里的白雀像啄米一样点了点头，一时有些觉得好笑，他放下茶杯，伸出手去碰了碰白雀伸出笼外的鸟喙，唇边不自觉掀起一抹笑意。

　　“累了一天了，真的不出来休息休息？”

　　她被他的动作一惊，感觉被他碰过的地方滚烫得要命，赶紧扑腾了两下翅膀往笼子的另一处退过去。一人，一雀，场面有些滑稽。

　　洛昭瑶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此时心下：“不必了，累和死，我觉得还是前者比较美好。”

　　长渊见她躲，也没再继续逗她。洛昭瑶奋力仰着小小的脑袋，才能把他桌子以上的半身连带着脸庞看清楚。

　　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和平时很不一样的视角，鸟雀与人身的大小天差地别，此时她眼中的长渊，是个填满了她整个视线的庞然大物，犹如一山，被无端放大。而相应的，那一张精致俊俏的脸，也被放得很大。

　　作为一只雀，洛昭瑶觉得现在自己并不怕长渊发现她小小的目光，然后她就以这样新奇的视角端详着他。

　　她看他的眉眼，若有日月，水波流转；看他的轮廓，有如精雕，刀刀传世。

　　看着看着，作为一只雀，她也不知道自己咽没咽口水。想起不久前，这张脸被自己狠狠掐过一把，她就觉得十分诚心的，罪过。

　　于是被罪恶感折磨的白雀儿脑袋耷拉着发起了呆，长渊伸出白玉一样的手指碰碰那笼子，见她又蔫蔫地扑了两下，很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在想你那位情债吗。”

　　洛昭瑶听得一愣，反应过来长渊是在拿她取笑，“啾啾”了两声以示辩解。这么一来，她还当真想起了乐钰。

　　她其实真没想到乐钰会离开的。

　　当时她记得乐钰拦在长渊面前，同他讨要自己回去，说了一大堆道理，分析了半天利弊，死活是不让长渊就这么带她走。长渊只是饶有耐心地让他讲完，然后离开，从他身旁擦身而过的时候，对他说：“公主正在等着亲王。”

　　乐钰僵了僵，便没了拦长渊的气势，面露难色，纠结一阵，匆匆离开。

　　“啾啾，”

　　她想说的是：“乐钰真不够意思。”

　　但她转念一想，公主说的应该是她表妹妙伊，此时乐钰应当同妙依情谊正浓，男才女貌风花雪月的，佳人最大嘛。面对自己这个少年玩伴，重色轻友也是理所应当，便不管了。

　　其实她想问的也有很多，比如长渊之前跑哪儿去了，比如他来魔界到底是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去结界石碑哪里,还有那日在魔王宫，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长渊听着，却觉得她是在回应自己刚刚的问题，调子里听不出些什么，他皱了皱眉，刚想继续说点什么，洛昭瑶也等着他说。

　　一阵风无端吹过，带着术法的痕迹，长渊目光动了动，将那鸟笼一拂袖，放到了自己手边最近的地方，然后淡然看向风来的地方。

　　洛昭瑶被吓了一跳，但整个过程她除了眼前被遮了光黑了一阵，其实没被颠簸到。视线恢复后，桌子的一边，已经有一个人立在那里。

　　那人一席玄衣，高大挺拔，生得十分英俊大气，眉目深邃，端正威严，此时却是眉头紧锁，一副凝重之色。

　　他的脸从阴影中一点点明晰，洛昭瑶瞧清楚了，是魔君乐炀。

　　乐炀来得匆忙，却没忘礼数，面上一片沉重，还是对着长渊很郑重地施了一礼。

　　洛昭瑶看着长渊神色淡然，又看看乐炀神色凝重，两相对比之下有些感慨。大约是做了君主，乐炀的脾性真的收了不少。少时这人虽然长自己几岁，是个正正经经的礼数周到的世家公子，因为家境特殊甚至还有些先于同龄的早熟稳重，但洛昭瑶与他相处多年，知道其实这个人是贯来傲气的。

　　那是作为君家长子，无论家道显赫还是落魄，骨子里的傲气。

　　而且，明河郡主虽没与旁人说过，但耿耿于怀多年并在内心疯狂吐槽的，是这个人眼高于顶的择偶标准，挑剔得令人发指。可见其心性之高。

　　此时，他这番作态，结合上次的记忆，其实洛昭瑶是有些疑惑的。六司虽独立于六界政权，却从不同这些政权有直接的隶属关系，更没有上下之分，长渊上神虽然是六司之长，六界景仰，对各界行监察审判之能，但魔界之君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礼制上规定了六司长的品级更高。

　　若说是出于客气.....洛昭瑶觉得乐炀这人绝对客气不到这个份上。

　　她还在疑惑中，乐炀却将头埋得更低，那礼也没有要收的迹象，像是在认罪领罚一样，长渊也是受着，不慌不忙，等着来人自己开口。

　　乐炀踌躇了一阵，声音低沉：“尊上，此事...”

　　“此事是我魔界有错，我等已在全力补救，事后自会去六司接受审判领罚。只是如今结界将破，还望...”他没说一句，就不着声色地往下一些，连同声音一起，压到喉咙里，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说道，

　　“还望尊上，相助！”

　　那话极为郑重，配合着乐炀的浑厚嗓音，掷地有声，每一句都重重砸在客栈的房间里。

　　洛昭瑶心下既惊又疑，看向长渊，只见长渊神色微动，看着眼前玄衣尊贵的人，却没有直接回答那人的请求亦或是认错，他指尖轻碰笼子，目光落在洛昭瑶所化的鸟雀身上，轻轻叹息。

　　“竟然，严重到此了吗。”

　　乐炀闻言，目光一凝，中有痛色，最终咬牙回答：“是。”

　　“你可知，一旦事情不可控，旧阵破碎之后新阵还未补上，魔界的混沌之息，将破界而出，彼时，”长渊看向乐炀，继续言道，“不仅你魔族子民将受一场浩劫，若是仙魔两界争端再起，”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你可还记得。”

　　“...记得。”

　　闻言，洛昭瑶顿了顿，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她曾亲自参与过，战况之惨烈，历历在目。

　　“尔等何敢。”那声音冷极，不轻不重，却似万钧雷霆落下，压得人不敢喘息。

　　“我等有错，愿向尊上领罚！但望尊上...能先助我魔界于水火。”

　　乐炀此时姿态放得极低，洛昭瑶看得也十分震惊，不知道这个人或者谁，到底犯下了什么天大的过错，竟然扯上了两界万民的安危。

　　洛昭瑶看向长渊，烛火下，光影变幻间，他神色不变，听那人答话，却淡淡地笑了，声音平静，不带一丝一毫的讽刺或者其他意味，却威严陡生。

　　“既是认错，顶着他人皮相，诚意何在。”

　　乐炀闻言瞳孔一震，埋着的头猛然抬起看向长渊，他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楚，却砸得他骤然慌乱。须臾之后，乐炀缓缓吐了一口气，洛昭瑶竟然听出了些释然的意味。

　　她琢磨着长渊的话，难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乐炀？

　　那之前魔王宫呢？乐炀，又去了哪里？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想急迫知道，因为化形为雀，情绪便有些外露，下意识朝“乐炀”方向的鸟笼边上靠去，翅膀扑腾了几下助力，像将这人瞧得更仔细一些。

　　长渊瞧见了她的动作，眼底有笑意浮现，不由得又伸手去，将她从另一头挡着，逗得她又“啾啾啾啾”抗议。

　　洛昭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个可以观察的角度，此时那人脸上已是朦胧一片，烟雾笼罩，一抬手，掌心有光芒闪现而过，那双本来俊朗深邃的眼睛再度睁开，却已经是另一幅模样。

　　那其实是张与之前模样很像的脸，眉眼依旧深邃，却更含秋波楚楚，轮廓也更加柔美小巧，是女子的长相。

　　洛昭瑶很熟悉，这是魔族长公主，乐炀的姐姐，乐清。

　　魔族的大美人，她三姨的心头白月光朱砂痣。

　　“事出无奈，尊上恕罪。”

　　这下洛昭瑶能想通了，这样礼数周全，彬彬有礼，姿态甚低的人，怎么可能是乐炀？

　　“魔君呢。”长渊却像早有料想，一点惊诧之色也没有，问道:“大事当前，一族君主”

　　“身在何处？”

　　乐清极美的容颜上浮现出难色，她紧紧抿着一双朱色的唇，眉头紧锁，咬了咬牙，像是纠结了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开口回答道：

　　“此，正是我等欲请尊上求助之事，”

　　“魔君他，”

　　“...如今身在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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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男主下一章就披着马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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