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中》谁家翁媪

406、掩口笑那乾坤错

　　【一】《猪肉颂》苏轼.词
　　净洗铛，少著水，
　　柴头罨烟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
　　火候足时他自美。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男人之间的闲聊，无非是美女与金钱；而舜华感兴趣的却是美食。
　　她忙插空问道：“危大夫，你们的江西菜，为什么叫‘文人菜’呀？难道，真像您刚才所说的那样，只有文人才配得上吃么？”
　　“非也！”危亦林说，“所谓的文人菜，是因为啊，很多江西的菜肴，都跟名人有关。比方说，江西吉安的‘文山肉丁’。这个“文山”，指的就是‘文天祥’。”
　　友乾补充了一句，“文天祥的道号，就叫‘文山’。”
　　“对！”危亦林接着说，“景炎二年[1277年]五月，文天祥率领将士进兵江西会昌。六月初三，文天祥在于都大败元军……噢，就是你们的政府军。
　　在文天祥路过家乡吉安时，就亲自下厨为乡亲们做了一道菜，就是这个文山肉丁。”
　　舜华惊叹道：“文天祥乃一武将，竟然还会做菜！”
　　“诶~，文天祥文武双全。”危亦林说，“再说了，我们南方的男人，大都会做菜。”
　　“是么？”舜华又问，“这么说，危大夫也会做菜唠？”
　　危亦林道：“会呀！”
　　舜华想考证一下，便问：“那么，这个‘文山肉丁’怎么做呀？”
　　危亦林告诉舜华，“就是，里脊肉搭配着冬笋；肉，提前切成丁腌制，锅中烧油，把肉丁放进去滑炒，变色捞出控油；接着，放入笋丁去炒，放入酱油、黄酒、白糖、醋等，用湿淀粉勾芡，最后倒入肉丁，拌匀就可以出锅了。”
　　舜华瞅着友乾说：“你看，人家这男人当的……”
　　友乾白了舜华一眼，“你跟我说得着么？我又不给你当男人！”
　　“你给谁当男人，也不能攦着两条手…光吃呀！”说罢，舜华又羡慕地看着危大夫说，“你看人家危大夫啊，可真是‘要那头，有那头’……真是居家好男人！”
　　这男人啊，只要女人一赏服，便兴奋的要命。
　　只见危亦林转身对着舜华说：“要说这居家好男人啊，当属大文豪苏东坡……”
　　一见老危把自己晾在一边，友乾恼怒道：“不是说文人菜么，这怎么又说上‘居家好男人’了？”
　　“这不就是说‘文人菜’的事么！”危亦林又转回身子来说，“要说‘文人菜’最有名的，还得是‘东坡肉’。
　　其实，在我们南方，很多的菜系里都有这道‘东坡肉’，而且做法还各不相同。哪里的最正宗呢？当然要数我们江西的筠州[今高安]了。”
　　友乾反驳道：“东坡肉，最出名的不是黄州么？你看，苏东坡有一首《猪肉颂》，说的就是黄州----‘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哎~，黄州的不行，没有筠州的正宗。”危亦林说，“筠州的东坡肉，是苏轼亲手教当地的庖人[厨师]做的……”
　　友乾怼道：“你看见啦？”
　　“这怎么还用看见，有文献记载呀！”危亦林说，“黄州的‘东坡肉’是他在被贬黄州时，自己在家做着吃，所以才写了这首词……
　　但筠州就不同了。
　　那是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年] 三月，朝廷的命令下来了，说是要调苏轼去汝州[今河南临汝]任团练副使。于是，苏轼一家就离开了生活了四年之久的黄州。
　　离开黄州后，苏轼就偏路去了筠州，主要是看望在那里做官的弟弟---苏辙。苏辙的身体一直不好，苏轼就亲自下厨掌勺，教弟弟的庖人烧肉，让庖人经常做给主人吃，以便补一补苏辙的瘦弱身体……”
　　舜华问：“苏夫子对他的弟弟…这么好呀？！”
　　“可不是呢！苏东坡不但对自己的兄弟姊妹好，对自己的妻子更是上心！你就看，他给妻子写的那些诗……就像…那首……”一时又想不起来，危亦林就转调说，“反正，对妻子好，是我们南方男人的共性。所以说，要嫁，就嫁南方人！”
　　“还真是的！”舜华赞同道，“我家吧，有女姊妹五个，等着…我都让她们找个南方人嫁了……听说，你们南方人，还不要嫁妆，女方还可以收彩礼？”
　　危亦林道：“是啊！”
　　“得得得！”友乾反对道，“嫁他们南方人有什么好？你看他们…娘娘们们…老婆咧舌的…成天介围着个锅台转……”
　　“你才来大都几天？就如此地瞧不起我们南方人！”危亦林说，“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南方人！”
　　友乾道：“谁是南方人？我是西南人！”
　　危亦林说：“你们西南人，就更不咋地了……耙耳朵！”
　　舜华问：“耙耳朵，是什么意思？”
　　危亦林道：“就是怕老婆！”
　　舜华“噗嗤”一声笑，“怪不得，怪不得，甄大哥家，是大嫂说了算呢！原来，根在这里……”
　　正在急赤白脸地争吵，就听会馆的刘会长进来说：“王小姐到了。”
　　友乾说：“到了，就请进来吧！”
　　说着，就见王巧儿闪身走进了房间；紧随其后的，是手里拿着乐器的三个小艺伎。
　　【二】《抠门》俗语
　　有的人，
　　逮住只蛤嘛，
　　都能给它攥出尿来。
　　甄友乾给众人介绍完毕后，便各自找座位坐了下来。
　　跟着一起来的小歌姬---赵心心，本来，她老是坐在主人巧儿身边的人，今儿却跑到舜华的身边坐下，为的是想趁机会打听一下纪绪的消息。
　　坐在主座上的甄友乾，看见刘会长也坐了下来，便打趣说：“不是，你，你怎么也坐下了？”
　　刘会长尴尬道：“我，我，我不是也想，想……”
　　友乾问：“想什么？想替我们买单？”
　　刘会长连忙说：“对，买单，买单，今晚，我买单！”
　　王巧儿看见舜华坐在副主陪的位置上，俨然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心里便开始琢磨：这俩人是什么关系呀？
　　巧儿知道甄友乾的妻子是于太医的三妹，她也知道，于家这位三小姐只允许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但决不允许他纳妾的！再说了，上一次跟着纪绪吃烤肉的这位讨喜的小少妇，也不像是个小妾呀！
　　见王巧儿透过眼神来盯着自己看，舜华便回对回去……巧儿赶紧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忽然，看见北墙上挂着的那幅长条字，又见是于太医的手笔，便禁不住大笑了起来。
　　友乾诧异地问巧儿：“王小姐，你笑什么？”
　　巧儿道：“笑恁大舅哥---于太医。”
　　“笑他作甚？”
　　“想不到，他于太医，那么严肃呆板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开玩笑！？”
　　“他开什么玩笑了？跟谁开玩笑？跟你么？”
　　“你往身后看……墙上挂着的……”
　　众人一听，都把目光投向了北墙。见什么也没有，只有满墙的花色，还有，格外显眼的，那幅刚刚挂上去的，挡在牡丹花前面的那幅长条篆书字。
　　友乾问：“这幅字，有问题么？”
　　话音刚落，就见赵心心用手指着长条上的字，一字一句地念道：“逮-住-蛤-嘛，攥-出-尿-来……”
　　迟疑了半响，就听得满屋的人是哄堂大笑。
　　唯有危亦林是铁青着脸，皱眉问道：“不是说…是‘前程似锦，继往开来’么？”
　　舜华也有些尴尬，便道：“我才认识几个字？再说了，于大人写的又那么机巧！”
　　危亦林纳闷说：“于大人，他这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说你吝啬呗！”友乾说道，“这是京城，是大都，不是你们的江西……看你拿着钱，紧的……抠抠搜搜，苟苟吱吱的……还真像我大舅哥说的那样----‘逮住个蛤嘛，都想攥出尿来’！”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