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中》谁家翁媪

40、以道事君不则止

　　元朝时期，皇帝对汉人的新年不是很重视，因而春节只放五天假。
　　皇帝自腊月廿六“封笔”，停止办公，并且要举行宫殿封印仪式，将宝印安放在香殿供案上，拈香行礼，再由内阁官员洗拭宝印后加以封贮。封印后，各部院衙门的掌印官员，邀请同僚欢聚畅饮，以酬谢一年的辛劳。
　　而在正月初一的大典上，皇帝会重新开始批阅奏折。要是在“封笔封印”期间发生什么要紧的国事，皇帝还要口授身边的臣子代写圣旨。看来，那些所谓“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皇帝，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而历代的皇帝，为了江山社稷也是蛮拼的！
　　【一】《以道事君》论语
　　子曰：
　　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
　　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
　　腊月二十五这天，皇帝的御驾抵达了上都，总算是赶上封印仪式。
　　正好休息了三天，就到了除夕，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柳郧都不好去叨扰皇帝。在正月初一的大典上，柳郧便急不可待地问及奏疏之事，
　　泰定皇帝好像真的忘记了这个奏章，于是令内臣取来展览一番。
　　看皇帝的表情，似乎很是感慨，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平章且退，待朕细阅之后，择要施行。”
　　柳郧闻谕，不便多言，只得告退出宫。
　　初三的下午，见皇帝还是没有什么旨意下来，柳郧的内心便烦闷起来。他唤宋文瓒前来谒见，对他说道：“我们的奏议，共有数条，皇上看了之后，好似石沉大海，杳无信息，一条也不见施行，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文瓒说：“平章大人，您何不再行觐见，请皇上宸衷酌行，以除弊政呢？”
　　柳郧点头称是。
　　第二天，柳郧又入宫见驾。
　　皇帝不等他开口，就先说道：“平章的奏疏，朕已阅过。此时朕在上都不便有甚表示，待返回京师，朕自有道理。”
　　柳郧不便再奏，只得退了出来。
　　“马上就是元夕了，皇上肯定愿意在上都过元宵节，他一时半歇是回不了大都的。看来，皇上无心用我的条陈，就用言语来搪塞我……”柳郧一路猜想着，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寓所。
　　究竟皇帝为什么没有实施柳郧的疏章条陈呢？
　　因为就在前一天，御史台的秃忽鲁、纽泽等人上奏皇帝说：灾异屡见，都是辅臣失职所致。宰相理合避位，以应天变。可否出自圣裁，命廷臣休致。并言，臣等为陛下耳目，以能纠察奸吏，慢官失职，宜先退避，以让贤能，方足以禳天变而消人祸。
　　皇帝见了此奏，也是仍照老例，来他个留中不发。
　　此事很快传到柳郧的耳朵里，知道是奸邪之臣因自己直言争谏，触犯时忌，故借天变发生，相臣理应避位的故事来排挤自己。
　　想到此时，柳郧便心灰意冷，打起了退堂鼓：经台臣的一再排挤，料想自己上疏的条陈，已经不可为。还不如早些儿趁机引退，倒也乐得自在，过几年快乐舒心的日子。拿定了主意，便托称腿疾，上表辞官。
　　皇帝却下诏慰谕，命他入见之时免去跪拜，并赐小车，得乘至殿门之下。
　　柳郧见朝廷恩礼优渥，不便再乞求休致，遂又上疏，请圣驾启跸还京。
　　皇帝说：眼看着到了元宵节，等节日一过，再商议回京之事。并叠下两道上谕：一道是禁言赦前之事；另一道是将赦前藉没的家产一概给还。
　　这两件事，都是柳郧奏章中所竭力排斥的，现在皇上非但不施行他的条陈，倒反将他所反对的事情设施起来。
　　柳郧如何忍耐得住，便又上章辞职。皇帝还是不肯允其所请，只命他在西山养病，并加封蔡国公，知经筵事，别刻蔡国公印，作为特赐。
　　【二】《莫犯僧徒》民谣
　　宁犯国法，莫犯僧徒。
　　犯国法尚可活，犯僧徒性命绝。
　　自从柳郧移居西山乞退养病之后，朝廷中便少了一个诤谏之臣。
　　皇帝更加一无顾忌，成天沉迷于酒色。朝政皆为皇后一人所专擅，买卖官爵，公行贿赂，皇帝好似木偶一般。
　　春节期间，皇帝朝罢无事，除了征歌选色之外，又去佞佛斋僧。每作佛事，必要饭僧数万人，赐钞数千锭。且命各行省建筑佛寺，每建一寺，必要雕玉为梁，刻金作像，所费不知其数。皇后只知擅揽政权，皇帝佞佛正合其意，非但不加谏阻，倒反怂恿着他崇信僧徒，供奉佛像，没有工夫与闻朝廷大事，方好从中弄权。
　　有道是，上行下效。皇帝佞佛，宫院里面从皇后至一切妃嫔宫女，好似着了魔一般，都在帝师跟前受戒。据说受了戒以后，不但四季平安，无灾无害，并且可以福寿绵长，永享富贵。
　　由此一来，这座威严的上都皇宫，却俨然成了一座大型的寺庙。
　　当时的帝师，名字叫“亦思宅卜”，他每年所得的赏赉，以亿万计；帝师的兄弟衮噶伊实戬，从西域前来，皇帝命中书省大臣持酒慰劳，待以上宾之礼，恭敬异常；帝师之兄索诺木藏布，领西番三道宣慰司事，晋封为白兰王，赐金印，给圆符，使尚公主；所有门下的徒弟以及各种僧徒都加封官职，甚至授为司徒司空。因此，僧徒的势力日渐膨胀，出入都乘舆马，前呼后拥，头蹈职事，章同王侯一般。
　　而那些朝面上的大臣，非但没有了他们的威势，而且遇着僧徒在路上行走，反要退在一旁，让僧徒和其随从先过去方敢行走。倘若一个不小心，冲了僧徒的道，不管你是皇亲国戚，官居极品，位列三台，立刻是一声呵斥，便拥上许多秃驴，生生地从轿中把你拖出，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轻则冠裳毁裂，重则头青鼻肿。有些强硬的官员不甘受辱，和他们理论，僧徒不但不能收手，反而再加一顿暴打。及至闹出事来，上疏参劾，皇帝又一味地偏袒僧徒，不是置之不理，就说是官员有意侮辱帝师，反加罪戾。这样一来，僧徒们更加肆无忌惮，到处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