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中》谁家翁媪

341、可怜自有可恨处

　　【一】《饱汉与饿汉》俗语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富汉子哪管穷汉子泪。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走进苟乐本的小屋，却见正间里空无一人，友乾便喊了一句，“乐本呀，你躲哪去了？你看你，怎么还躲我，我又不是来收你租子的！”
　　只听见，东间屋里传来了苟乐本的声音，“甄大爷啊，我在炕上呢，您老人家进来说吧！”
　　友乾笑道：“弟妹也在炕上吧！哎呀，你说，我这做哥哥的，怎好进去？”
　　又听舜华回话说：“甄大哥呀，没关系的，您进来吧！我俩都不方便下炕！”
　　“这怎么还不方便了呢？”说着，友乾便进了房间。
　　看见乐本夫妇双双坐在床上，还都盖着同一条被子，友乾便调戏道：“怎么，乐本，你也要生了？”
　　苟乐本哭诉说：“我生？呵，我是要升天了！”
　　“升天？想得美！”友乾道，“像你这样的害人精，是要下地狱的！”
　　乐本问：“我害谁了，我？”
　　“还没害谁？”友乾说，“你看，你把我弟妹害得……这大肚子……这么热的天，还要盖被子……也不怕捂出毛病来……”
　　“她一直喊冷，是她自己要盖的……”乐本委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你就不懂了！”友乾说，“这女人啊，要是临产她感觉冷，那是脾胃虚寒的表现。你这样，让弟妹多喝点儿红糖水，暖宫暖胃……”
　　“哪有红糖水？！”
　　“红糖，很难买么？”
　　“我不是没钱么！”
　　“怎么，就连买点儿红糖的钱都没有？”
　　“可不是么！”
　　“那，那你煮点儿姜糖水，喝一喝，也行啊！”
　　乐本怄气说：“也没有！！”
　　“你老是呆在炕上，哪来的钱？”友乾又道，“再说了，媳妇坐月子，还需要一个大老爷们……这样陪坐么……”
　　乐本说：“是我愿意陪的么？我不是下不了炕么！”
　　友乾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下不了炕？怎么，腿，让人给锯了？”
　　“也差不多吧！”说罢，便掉起泪来。
　　“怎么了，兄弟？”见乐本不说，友乾又把目光瞅向了舜华。
　　舜华说道：“甄大哥，这都怪我！”
　　这般时候，友乾还在调笑：“怎么，弟妹挺着大肚子……乐本急不住，出去偷腥了……回来，让你把他的腿给打折了？”
　　舜华说：“是我急不住……”
　　友乾惊问：“你急不住？”
　　舜华知道友乾理解错了，便说：“不是，大哥，是我，因为，因为害口……”舜华羞涩道，“就在前几天，我‘害娃娃’馋的要命……”
　　“你让什么馋的要命？”
　　“肉啊！”
　　“噢，乐本把自己腿上的肉，割下来，给你吃了？”
　　“呸！我吃他的肉……”
　　友乾笑道:“就是，就他那两条□□腿儿，也铉不下来几两肉啊！”
　　舜华说：“不是，大哥，他是跑到山上去为我逮野兔，掉山沟里，把两条腿都给摔折了……”
　　“呀，呀，呀，你看这事弄的……”友乾又回过头来责怪乐本，“就你，还去逮野兔？呵，那两条小短腿儿，你跑得过兔子么？”
　　苟乐本说：“我不就是…算计着……那兔子的腿…还没有我的长……”
　　“兔子的腿，是短；可是，人家的后退比前腿长呀！所以，它跑得就快……”友乾又问，“你苟乐本的后腿，能比你的前腿长么？”
　　苟乐本摸了一把眼泪说：“什么前腿，后退的……你才长四条腿呢！”
　　“不是，我是说，”友乾赶紧改口道，“你的胳膊，比你的腿还长，这怎能追上兔子？再说了，兔子是四只脚着地……”
　　乐本还是不服气：“反正，我比兔子跑得快，这都是要饭的时候…让狗撵出来的本事……”
　　见友乾和舜华都捂着嘴笑，乐本又道：“这不就是，跑得快了…刹不住车了…才掉沟里去的么……”
　　“切！”友乾不屑道，“我说，乐本啊，你为了一只兔子，伤了两条腿，这合算吗？弟妹想吃肉，你给她到集上去买几斤，不就行了么？干嘛不舍得花钱？怎么，现在就开始攥钱，为你这仨儿子娶媳妇用……”
　　乐本烦乱说：“哪有仨儿子？”
　　“你看，弟妹这大屁股…怎能不生儿子！”
　　“不是说我…有没有钱的事么？这怎么又说起了大屁股……”
　　“哦~，就是，”友乾问道，“你家的钱，都哪去了？”
　　“哪来的钱？这几年是年年有水灾，这眼看着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来的余粮来换钱？！”苟乐本是怨声载道，“说实在的，甄大爷，还真不如我要饭的时候吃得饱……”
　　友乾不悦道：“那你干嘛…不再去要饭？”
　　苟乐本说：“这不刚要走，腿又折了么！”
　　友乾道：“那还是老天爷，他不想让你再要饭……”
　　两人正争吵着，院子里的母鸡就“咕咕”地叫了两声，接着就“咯咯哒”地喊叫着，响彻了整个的果树林。
　　友乾说：“你养了那么多的鸡，杀一只，给弟妹补补身子……何苦地，漫山遍野地去寻野味？”
　　“鸡，不是好留着下蛋给她吃么！”
　　“不是，还有公鸡么？”
　　“不打鸣了？！”
　　友乾不悦道：“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难道说，你苟乐本没有公鸡打鸣，你早晨就不起床了么？”
　　“难道公鸡光是为了打鸣？母鸡群里少了公鸡，它还下蛋么？”苟乐本又怼了一句，“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富汉子哪管穷汉子累。’”
　　【二】《嫁汉与娶妻》俗语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娶妻娶妻，挨饿忍饥。
　　友乾让苟乐本怼得没了言语，便起身说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以后啊，你让舜华…还有…这群孩子……去哪里吃饭？”
　　见友乾要走，苟乐本赶紧说：“哎呀，大爷，您怎能说走就走呢！你，你，你不能看着我这种情况，不管了呀？！”
　　友乾重新又坐了下来，拉成了脸说道：“求人帮忙，你也要有个求人的态度，我这说一句，你怼一句的……”
　　舜华赶紧替丈夫解围，“他爹呀，也是腿伤了，愁的要命，便口无遮拦了。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可不要怪乎他，这种‘小人’！”
　　“我怪乎他干什么，我怪乎的是你！”
　　“我又怎么得罪大哥了？”
　　“你说，当初，你怎么就嫁给了他…这种人了……”
　　“我怎么啦？”苟乐本又抬起头来犟嘴。
　　舜华骂道：“你快闭上嘴吧！你不见，咱大哥是来解救我们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