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中》谁家翁媪

20、千金良夜实难消

　　泰定帝本就老实，头一次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又被皇后发现，心里着实有些惶恐。
　　皇后可不是善茬！当面的一阵发作，弄得皇帝是如痴如呆，像木雕泥塑的神像坐在石凳上，是一动也不敢动了。皇后要去叫众妇前来作证，他也不知道阻拦。
　　还是必罕的心眼多，知道此事万不能任皇后去喊人前来。姊妹俩便不约而同地爬到皇后的面前，一个抱着她的腿，一个拽着她的裙，苦苦哀求道：
　　“求皇后俯念姊妹之情，不要张扬出去，免得使我俩不能做人。倘蒙皇后鸿恩，免于追究，我姊妹二人愿为犬马，以报大德；如果皇后不肯开恩，定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我俩也不敢怨恨皇后。但从此以后丑行四布，妹妹也无脸见人了，只得三尺白绫了此残生……”
　　说着，两个人一齐呜呜咽咽起来。
　　【一】《开弓没有回头箭》蒙古谚语
　　开弓没有回头箭，斩得断恩怨，
　　斩得断那爱恨情仇两缠绵。
　　皇后被她二人缠住不能动弹，急得是直跺脚，“这事，我知道不能怪你们，都是皇上的不是；也并不是我不能宽容你们，一定要出你俩的丑。可是，若是不声张，后来被你父王追究起来，本宫如何脱得了干系？”说到此处，又要挣扎着往外走。
　　必罕姐妹见皇后不肯开恩，是更加地着急，便急忙回头向皇帝请求：“这事是万岁逼着我俩干的，如今我们哀求皇后到如此地步，万岁为何在一旁坐视不管呢？”
　　听了必罕的话，皇帝方才省悟，便急忙站起身来，对着皇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皇后啊，恕朕一时糊涂，您大度包容一些，不要张扬出去。须知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非但她们姊妹难以见人，就是朕躬也要为臣民所耻笑啊！”
　　“陛下还知道被人耻笑？”
　　“朕…朕…朕……”
　　“真什么真？真是不要脸，你！”皇后气急败坏地说，“你不知她俩是我的堂妹，我本就担心速哥答里一个人出来方便不安全，便让必罕与她作伴，你可倒好，把她姊妹俩…全…全……”
　　“朕知道错了，朕一定改！”
　　“改？改得了么！”
　　“哎呀，皇后啊，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朕说的话，就同射出去的箭，斩得断一切…一切……”
　　“恐怕你斩得断恩怨，斩不断缠绵吧！”皇后指着那顶像铜钹子一样躺在石桌上的钹笠冠，骂道，“你看你的皇冠，难道你就这样来不及放稳当了么？是不见了她俩，连江山也不想要了吧！”
　　皇帝讪讪地笑。
　　皇后接着说：“如果你真的不愿做这皇帝，就不要勉为其难么！”
　　皇帝一听，顺手取过倒在石桌上的钹笠冠，往皇后的发髻上一戴，嬉皮笑脸地礼了三礼，说道：“皇后如将这桩事代朕遮掩过去，不至张扬到朝堂之上，朕的皇位情愿让于你，从此一切事情，朕都听你的……”
　　这“美人计”真是好用！
　　顷刻之间，便轻而易举地窃取了政权。皇后心喜地琢磨：这只是皇上一时事急，当面允许罢了，恐他将来必有反复……便故意说道，“臣妾是女流之辈，如何能替代陛下做那皇帝？况且，陛下此时因要遮掩这段丑事，不得已出此下策。日后事过境迁，哪里还肯履行这个约定呢？”
　　“卿可不用疑心，朕既已出言允诺，决无反悔之理。再说了，这皇帝有什么好做的？我当初也是被铁失等人逼迫上位的。我真的不愿做这皇帝，太不自由。皇后如不相信，好在必罕姐妹都在这里，朕可当面立誓，叫她二人证盟，日后朕若反悔，有她二人作证，朕还能够不履行条约吗？”
　　“哼！”皇后嗤笑了一声，“她俩作证？明天你就见不到她们了。”
　　皇帝大吃一惊，“你要把她们怎样？”
　　“怎样？”皇后恶狠狠地道，“发配到天涯海角去为披甲人做奴。”
　　“这，这，这……”惶恐之下，皇帝一时语塞。
　　【二】《自古英雄肝胆悬》蒙古谚语
　　自古英雄肝胆悬，日月挑双肩，
　　大丈夫不枉走一趟人世间。
　　看着皇帝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皇后忍俊不禁，“有道是，英雄自古肝胆悬，日月双肩。大丈夫爱江山，更要爱美人，这才不枉走一趟人世间。”
　　皇帝望着皇后问：“卿的意思是？”
　　“嗨~”皇后叹息了一声，“臣妾又能如何？既然陛下临御了她们，那么，她俩自然要列入妃嫔之数了。”
　　皇帝长舒一口气。
　　皇后说：“但是，必罕姐妹本就是我的堂亲，原系贵戚，不比外面选进来的嫔御，陛下既然抬爱她们，自然要名正言顺地册为贵妃，方才不失体统，否则与普通的妃嫔一样，岂不使我的脸上也没了光彩？”
　　皇帝大喜，连忙举起手对天发誓：“朕蒙皇后宽洪大量，成全我们。从此而后，政由皇后，祭则寡人，皇天后土，实鉴此盟，如有反悔，不得善终。”
　　等皇帝立完了誓，皇后才连忙阻止：“陛下只要不失信用，实践所言就是了，何必起这重誓？”说罢，又过去扶起必罕姐俩说，“你俩原是皇姨之贵，如今又入宫侍御，自与他人不同。陛下会于明日早朝，下旨册立你俩为贵妃。”
　　“对，对，对，”皇帝忙不迭地说，“明日就册封。”
　　一天之内，皇后便悄无声息地发动了一场政变，而且把事情还办得利利索索。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能力，便欣慰地陪同着皇帝走出了沉香园。
　　见必罕姊妹也跟着出了园子，皇后阻止道：“你俩就不要跟来了，瞧瞧你俩的头发，不觉得丢人么？”
　　必罕姐妹停住了脚步。
　　皇帝眼巴巴地回头张望，脚步都有点挪不动了。皇后知道自己冲散了皇帝的好事，便笑道：“陛下也不要去前殿了，把意犹未尽的事办完吧！”
　　皇帝急忙转身往回走。
　　皇后叮嘱道：“带她们去后宫……这大冷天，也不怕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