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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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末时坐在窗前，拿着彩笔在纸上画着画，这是她被送进医院的第三年，刚开始的几个月田熙娟还会坚持每天到医院来看她，和她说话，劝她好好治病，渐渐的次数少了，再后来结了婚有了新的家庭后也就没来过了，只是给她请了护工每日照顾她，一开始护工会尽职尽责的向她报告孔末时的一举一动，现在估计田熙娟都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了。
“你在画什么呢？”之前的护工张阿姨生病了，小何是第一天来的
“人”长期服用药物让孔末时变得迟钝了，她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睡觉，清醒的时候就坐在窗前画着画，小何凑过去，发现她画的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子。运动服的铭牌上写着小小的‘qinsheng’
“画的真好看，这是谁啊？”小何问她“是末时的朋友嘛？”
孔末时停下笔，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她的问题，又花了更长的时间想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但脑子实在是太乱了，她只好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末时啊，今天天气很好，下午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小何换好床单，走到她面前，孔末时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笔仔细看着这幅画。却又觉得少了什么。
“末时画的真好”小何看着画笑着夸她“末时，我们待会要吃饭咯，你乖乖呆在这不能乱跑，我去食堂给你打饭”
孔末时没应声，只是重新拿出另一张白纸自顾自地画着画。
小何见她还在画画也没多想便锁上门去食堂打饭去了
“秦小姐，谢谢你和你母亲这两年对我们医院的捐助”院长和秦笙一边走着一边说。
“李院长，您言重了，我还要谢谢你们对我此次论文课题的帮助呢”秦笙笑着说。
“再往前走就是我们医院的住院部了”李院长看了看面前的大楼，向秦笙介绍
“这里倒是挺安静的”秦笙推了推眼镜看了眼周遭的环境幽静，确实适合修养
“这里的病人多是需要静养，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我再给你找你要的资料。”
秦笙点点头，两人正准备离开，突然一阵风吹过，一张纸从上面吹了下来
“这是？”秦笙捡起画纸，看见画上穿着运动服的女生。看着四周想找画的主人
“这应该是3203的病人画的。怎么乱丢东西”李院长看到画笑了笑，秦笙跟着抬起头，看见有个脸色苍白，瘦弱的女生探出大半个身子正看着他们。
“孔末时，不许这样子，很危险，护士呢？”院长看到孔末时探出身子，吓了一跳喊着“李医师，她的主治医师呢？.....”
孔末时先是盯着秦笙手里的画，又看了看秦笙，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纸上画的人，又看秦笙，机械的重复着这两个动作。
“阿笙.....阿笙”孔末时终于想起这个名字，小声的一遍遍呢喃着。此时小何正好开门进来。见到孔末时趴在窗前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小祖宗，危险啊，”一边说着一边连忙放下饭菜，一把抱着孔末时，将她拖走，孔末时挣扎着要到窗户那边去“阿笙，阿笙”
“来人啊，她发病啦”小何见她挣扎力度逐渐变大，连忙把她压在地上，喊着人来帮忙。
“啊！！！”孔末时瞪着眼盯着她，大声喊叫，身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好在几个附近的护士闻声而来，帮着摁住他。主治医师打了一针镇定剂，过了好一会孔末时才慢慢停止动作，昏睡过去，
几人这才呼了口气松开手，两三个人合力将她抱在床上，“小何，她怎么突然发了病啊”李医师一边收着工具，一边问道。
小何被人扶起“不知道啊，我刚去替她打饭了，回来见她攀着窗户，想把她摁住，她就挣扎起来了，”
李医师从窗户边探出头，此时秦笙和院长已经走远，下面并无人影“我这几天会去预约手术室，到时候再替她诊断一下病情吧”
“小何，你怎么样了？”护士长见小何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
“这娃子力气实在是大，我估计我手臂伤着了”小何垂着头“上班第一天就这样，以后日子可难过了”
“你去包扎一下吧，她一时半会醒不了，我替你看会”护士长笑着说“其实她平时挺乖的，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了才这样。小王你带小何去包扎一下吧，”
“跟我来”
“小王，你知道末时这娃在这住多久了吗？”小何问道
“快三年了吧，一开始她妈妈还经常来陪她，后面压根就没出现了，好像是又结婚了”
“唉，这么说这女娃也是个可怜人啊”
“你不知道吧，她前几年还闹得挺大的，拐着别的男孩子跑了，被男孩的妈妈报了警抓回来的。”小王摇摇头，分享着八卦
小何瞪着眼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你不知道？这事还上过新闻的，末时啊原来学习挺好的，本来要考重点大学的，结果闹了这个病，连高中都没读完就进来了。”
“唉”小何叹了叹气，“这娃啊生的又好，看着多才多艺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人各有命啊，太聪明的人活的也累。最后都疯了，你要是怕累，以后多给她吃点药，让她躺着就好了”
“这药怎么能随便吃啊”小何皱了皱眉
“你还真以为她乖啊，之前更能闹，你前面那个护工阿姨更狠每次都加大剂量，她才安静下来的，她妈都不管她了”小王小声说道“你干嘛还那么累？”
“那也不能.....”小王噤了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不再说话了，是啊，孔末时反正是好不了了，干嘛要把自己也弄得那么辛苦“可是万一出人命了怎么办？”
“我教你，安眠药每次多加两颗......”小王在她耳朵边嘀咕了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你以为李医师真会给她诊断啊，今天是院长来了，平时他才不管呢。”
小何点点头，但仍是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小王替她包扎好，笑着说“别想了，先睡个午觉吧，到时候那病人又要闹了”
........
“末时啊，过一会儿我们就吃药吧”小何拿出一份药，孔末时低头看了看她手上的药说了句“多了”
“医生说你的病更严重了，要多吃药才能好”小何倒了杯开水在一旁晾着，自顾自的拿起手机摁着，一边说着“吃完药我们就回去睡觉吧，末时今天要洗澡吗？”
孔末时摇摇头“不想洗”
“行，那就明天再洗”小何坐在一旁刷着朋友圈，孔末时乖乖的坐在一旁，伸出手看着阳光流淌在自己掌心中，握紧又松开，重复着这个动作。
.....
“院长，谢谢你，这些资料够我写研究报告了”秦笙环抱着一堆资料，笑着感谢院长。这时“叮。。。”的一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秦笙只好空出一只手掏着手机，拿手机的时候袋子里的玻璃珠子也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沿着坡滚了下去，滚到一个病人的脚下，那人背着她，捡起珠子仔细看，然后放在阳光下，透过珠子看着太阳。
秦笙收起手机，忙跑了下去“不好意思，你手上的珠子是我的”
孔末时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只是看着玻璃珠，突然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了一声，小何这才抬头看了看秦笙，拍了拍孔末时呵斥道“末时，把东西还给别人”
孔末时这才转过头来，将手摊在她面前“给你”
秦笙看着她，认出这是下午趴在窗上看她的那个女生，秦笙伸出手，接过珠子的那一瞬间孔末时突然开了口“阿笙，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秦笙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孔末时摇摇头，又笑着说，“阿笙，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答应大毛要给他讲故事的”
秦笙将玻璃珠塞回口袋“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找不到靓仔了，大毛也要走了，他说他不想留在这了”孔末时低下头“我一个人好孤单啊”
小何见不对劲连忙拉起孔末时“末时乖，我们该回去吃药了”
此时院长也跑下来，见此情景说“小何，快带她回病房”
“好”小何拉着孔末时就走，孔末时还在自顾自的嘀咕着“我是不是也该走了呢？我要去找阿笙才行，这儿真没意思”
秦笙看着前面那个瘦弱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秦小姐”李院长喊了句。
“嗯？院长”秦笙回过神来，对着院长笑了笑。
“秦小姐，你的房间我们已经收拾出来了”李院长转移话题“我现在带你过去吧”
“嗯嗯，麻烦你了。”
夜里，秦笙做了一会课题报告，抬头转了转发酸的脖子，站起身，想着出去走走，休息一下，边走边想着论文，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住院部附近
“你怎么在这？”秦笙看着蹲在地上的孔末时吓了一跳“她们怎么会让你出来”
“嘘，我偷偷出来的，我是来找大毛的”孔末时嘘了一声“他要走了，我得送送他”
“大毛是谁啊，为什么要走？”秦笙蹲下身看着孔末时攥着一根枯枝，在地上乱画着。
“原来他们说要陪我，跟我一起进来了，可是这里太压抑了，他们不喜欢这里”孔末时坐在地上“慢慢的一个个就都走了”
“这样啊”秦笙附和着她，一边想着怎么把她送回病房。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正常啊”孔末时停下笔望向她，秦笙对上她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转向别处“没有啊”
“撒谎，你和他们都一样”孔末时扔掉枯枝，拍了拍手上的泥，战起来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笑着看向远处“你们可怜我、又怕我，你们觉得我不正常，其实真正有病的，是你们”
秦笙不做声，只是看着地上孔末时画的人像，是一个小男孩。十四五左右的年纪，眼睛下有颗痣。“这就是你说的大毛？”
“嗯嗯”孔末时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将纸撑开抚平“怎么样？我画的好看吗？”
没等秦笙站起来观看那幅画，孔末时又指着画上男孩手中的冰淇淋“你最想吃的冰淇淋我也给你画上了”
秦笙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你在和谁说话”
孔末时没理她，自顾自说“她不是阿笙，要是阿笙的话怎么会不认识我呢？生病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不清醒”
“知道了，你等我，到时候要来接我”孔末时伸出手，呵呵笑了笑“你要是看见靓仔了，就跟她说那个小女孩最后划了火柴，看见了她的阿笙，然后她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再见了，大毛”孔末时吸了吸鼻子又望向夜空呢喃着“再见了，世界”
然后站起身，秦笙一把抓住她“你要去哪？”
“回去啊”孔末时看着她
“你说的阿笙，是哪个‘sheng’?是我吗？”秦笙紧紧抓着她。
“不是你，才不是，阿笙死了，六木走了，靓仔消失了，大毛离开了，而我也要走了”孔末时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还有些颤抖，笑了笑“你在怕我，对不对？”
“你们所有人都怕我对不对，你们其实也知道我没病”孔末时笑着挣开她的手，眼泪却掉下来“你之前就说你想我当一个正常人，可我做不到，我演不好，秦笙，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认识我？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好，至少不用像我这么痛苦，这也是你潜意识的选择吧，想起来了，你就会和我一样的下场了”孔末时拽了拽自己的病服苦笑道“看，我是异类，这个社会容不下我”
秦笙看着她，拿出珠子“这是你的东西吗？”
孔末时摇摇头推开那颗珠子“不是我的”
孔末时从她身边离开，秦笙追上去“你去哪？”
“回病房啊，你不是一直想着怎么把我骗回去吗？”
秦笙顿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好像藏不住秘密，又或者说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透明的，她每天都看着所有人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荒唐表演。只有孔末时是清醒的。
秦笙被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下了一跳，笑着摇摇头往自己房间走着，突然想起孔末时说的那句“再见了世界”脸色一白，转身就往住院部那个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