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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馋嘴 ...


  •   嫣然苑虽不大,却胜在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北靠碧叶湖,南边就挨着陆铭的听潮轩,两座院落间修一条青竹小径,别有趣味。

      屋内明显是经过用心挑选布置的,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步摇发钗,卧榻上的烟粉绣春兰锦被,窗前新折的两株腊梅,处处流露出女儿家闺中的细致温馨。

      沈婉柔稍稍环顾一会儿,便转头对陈禹颔首说道:“屋子里什么物件都不缺,景致布局我甚是心喜,有劳你们了。”

      陈禹始终垂手而立,态度恭顺:“姑娘哪里的话,都是些分内之事。”顿了顿他又道,“明日锦绣阁的绣娘便会过府来给姑娘量身段尺寸,量好以后便可为姑娘缝制新衣了。姑娘今日便早些歇息吧,若有事,可唤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或者差院里的洒扫丫头去前院传个话就成。”

      “多谢。”沈婉柔心中感动,便问了句,“厂督的冬衣可还备得齐全?”

      陈禹便答道:“姑娘放心,大人的衣物都是名下铺子每季按量送来的,不曾短缺。”

      “那大人可有破损需要缝补的衣物?”沈婉柔想了想,觉得平白住在他人府上总要有所答谢,她一无权势,二无钱财,只能做些寻常活计,尽些绵薄的心意。

      陈禹闻言似是笑了:“大人是个喜洁的性子,衣裳每日都是要更换的,一件衣裳浆洗三遍后便搁置了,铺子里每季送来的新衣又甚多,故还有好些衣裳大人还未曾穿过,便也没有需要缝补的了。”

      眼瞧着沈婉柔眉间隐现失落之色,陈禹又有心想让自家大人和姑娘多来往接触,便提点了一句:“不过大人有一件苏绣月华锦衫,袖口处被勾破了,只穿过一次,我瞧着大人喜欢便没有扔去。姑娘若是想要为大人做些针线活,或可一试。”

      沈婉柔听了忙应下来。

      陈禹说得准,次日果然来了绣娘给她量身段。

      绣娘一脸和善,笑起来眼角的纹路不显老态,只让人顿生亲近之感:“姑娘的身段模样都是顶顶好的,这姿容便是放眼整个京都那也都是拔尖儿的。”说着她拿出本记载面料和款式的样本簿子,“姑娘你看看,可有偏好的面料花样?”

      父亲生前虽不常来后院看她,数月也才得见一次,对她的一应琐事、功课更是知之甚少,但那到底也是她的父亲,思及此,沈婉柔便抿了抿唇角:“您谬赞了,挑选些颜色素雅的便好,款式也无需繁杂,简单大方即可。”

      到了晚间进餐的时候,沈婉柔刚在花厅坐下没多久,陆铭便回来了。

      他身着妆花罗月白飞鱼服,头戴乌纱圆帽,脚踩黑色皂靴,胸前金线织就的飞鱼,龙首鱼身,鱼身有翼,栩栩如生,似要腾飞而起一般。

      沈婉柔见他回来,起身行了一礼:“厂督回来了,今日公事可还顺心?”

      陆铭一边解下斗篷交给侍从,一边接过一方打湿过的巾帕细细擦拭双手,期间看了她一眼,略微颔首:“尚可。”

      擦完双手,他在圆桌另一头坐下:“坐吧。”顿了顿,终究是说道,“我看着你长大,心中一直视你为幼妹,虽几年未见,却无需生分。你还是照旧将我当做兄长即可,把陆府当做自己家,安安心心住下来便是。”

      明明陆铭还是那副清冷的嗓音,明明他说话时还是那样淡淡的神情,可沈婉柔就是从那双深沉至极却又清澈至极的眸子里,窥见了丝丝缕缕的暖意,这股暖意又措不及防地迅猛扎进她连日来渐渐冷却的心——她才不到16岁,无法想象一介孤女要怎样才能存活下去。她痛苦,她绝望,她无可奈何,她走投无路,得知要去教坊司的时候,她便断了生念,差婢女买来的毒药还未物尽其用,陆铭传消息来了。他说他要接她去京城,自此她不再是沈家孤女,她将会有一段全新的生活。

      谢谢你,当我身临绝境,如坠地狱时,拉了我一把,带我重回这充满烟火气人情味的世间。

      “多谢……”她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说了,只是话说一半,便被陆铭轻飘飘的一抬眼给咽了回去。

      “那……那昨日见面时,你不也唤我姑娘来着……”又是才起了个话头,便没了下文。

      有些丧气,沈婉柔脸上终于有了些鲜活的表情:“兄长,我以后便唤你兄长可好?”
      陆铭终于牵了牵唇角:“可。”

      “那兄长便也依照儿时,唤我念念吧。”她母亲在她将将记事不久便过世了,记忆里,母亲总是这样一声又一声地唤她。

      念念,愿你一生,都有人惦念。

      陆铭闻言柔和了眉眼,垂眸轻轻叫了一声:“念念。”

      “哎。”沈婉柔轻快答了一声。明明眼前人还是那样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一张脸,还是那样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一双眸子,可却又好像不是以前那个她总爱追在屁股后头喊的“陆哥哥”了。

      一别五年,他变得更加沉稳持重,周身一抹化不开的清冷如影随形。这种感觉十分微妙,让她觉得,他熟悉至极,却又陌生至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

      “饭菜口味可还习惯?”

      “啊。”思绪被骤然间打断,沈婉柔有些愣愣地抬起头,“习惯的,兄长府上的厨子不错。”

      她一面说着,全然不知嘴角的一颗饭粒便一面跟随着她双唇的开合而轻轻颤动。一句话说完,那白胖胖的饭粒竟还顽强地停留在嘴角未掉。她就这样无辜地睁大了那双黑亮的像小动物一样的杏眼,带着嘴角的饭粒一起,神采奕奕看着他。美则美矣,却有些滑稽。

      他看在眼里,并未出言提醒,只以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扭过头轻轻咳了一声,过了片刻才又偏过脸来看她:“你喜欢便好,有想吃的菜品,直接报给厨房便是。”

      “那念念便在此谢过兄长了!”说起吃食,她来了精神,自小到大她也并未有不合闺秀体面的地方,独有的一处,就是馋嘴,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去贪食,偶尔吃多了还会闹笑话,熙春和拂冬便要念叨她,限制她接下来数日的饮食,定不许她长胖了去。

      思及此,沈婉柔恹恹放下手中玉箸。

      早就吃完坐在一旁的陆铭见她把筷子放下了,遂起身说道:“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先回书房了,你若是回院了想吃夜宵,就吩咐厨房去做。”

      “兄长!”她有些羞赧,“在你眼中我就这么馋嘴吗!”最后一句是嘟囔出来的,颇没气势。

      陆铭闻言并未作答,只挑了挑左眉,眼里几分玩味。随后又看了一眼她嘴角,便转身离开了。沈婉柔教他看得心里发毛,总感觉他最后那一眼像是强忍着笑意的,不太对劲。

      陆铭一走,她便招了守在花厅外的熙春过来:“你快看看,我脸上可有不妥当之处?”

      熙春一瞧见她嘴角的饭粒,脸都绿了:“小姐你唇角粘上饭粒了!”

      沈婉柔一听,心都凉了,匆匆一抹唇边,见到那晶莹剔透的饭粒,登时又羞又气:兄长也忒坏了,就这样看了她一晚上的笑话,也不提醒提醒她,简直罪大恶极!

      心中将陆铭来来回回埋怨了好几遍,沈婉柔一把将帕子盖在脸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时候在他面前便总是出糗,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见面的第二天就在他面前原形毕露,着实凄惨了些。

      在由熙春扶她回后院的路上一路痛定思痛后,沈婉柔决定以后一定更加谨慎慎行,举止得宜。可就在她洗漱完毕,正要就寝的时候,厨房送来了一碗牛乳羹,来人说是厂督大人吩咐的。

      沈婉柔犹豫良久,赶在牛乳放凉便不好喝之前,一把端来将碗里的牛乳喝了个精光,美其名誉,珍惜粮食。漱了口,摸着微微凸起的肚皮迷迷糊糊入睡的时候,她还想着,既然陆铭今晚用一碗牛乳赔罪,那她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今晚的事情了。

      自那日被陆铭窥见自己的糗态后,沈婉柔心中反而对他亲近了几分,一点点找回旧日与他相处的感觉,刚入陆府的紧张与陌生之感消散了许多。

      她在陆府的一应用度都是极好的,陆府的下人对她也都极为有礼,想必是陆铭早早便交代了的结果。她心中有数,也怀着感激,他给了她全新的生活,给了她一个强大可靠的避风港,让她在他的羽翼下安稳无虞,所以本能地,她就想着为他做点什么,对他的态度甚至会在不自察的情况下带有些讨好的意味。

      她既然馋嘴,那光是吃府上厨子做的肯定是不够的,她自己还在闺中的时候,便因看古籍上的美食糕点而学了一些手艺,时常兴致上来了自给自足。

      来陆府已有月余,府中各处沈婉柔都大致摸清了,一些得脸的下人她也都见过了,便想着不必再那样拘束,自己洗手作羹汤,让陆铭尝尝她的手艺。

      于是当天晚上,陆铭就在饭桌上看到了两碟新鲜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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