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我肩上搭窝》手倦抛书

47、第 47 章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

　　“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张云宗清隽的脸上，淡淡的笑容似水墨山水般展开，“还没向你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张云宗。”

　　站在张云宗身后的人却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玄门之中竟然还有人不识得张家重瞳子的名号。而面前这个脸生的清瘦少年，究竟有何奇异之处，竟叫张真人纡尊降贵亲自报出本名。

　　黎百岁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如果他是一只猫，估计已经弓起了背尾巴炸成毛茸茸的掸子。
　　他尴尬地冲张云宗点点头：“你好，呃，我叫……”

　　“我知道你的名字。”张云宗却出声阻止了他，姿态平易，语调清和，“既然都是来为卢老先生贺寿，不如一道过去？”

　　这人似乎地位很高，簇拥在他身后的人都是拥有一定修为法力的道士，甚至一大半三四十岁的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黎百岁怕自己的拒绝会落了对方面子，或者给卢真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正纠结着，身边的老者替他解了难。

　　“这可不巧，”老者笑得和善可亲，“这位是我家小少爷请来的贵客，小少爷吩咐我先将这位小先生带到书房，老朽怕等下小少爷没找到人，还请张真人见谅。”

　　“原来是卢道长的朋友。”张云宗笑道，“是我唐突了。”
　　说着他微微侧过身，含笑看着黎百岁。

　　黎百岁不好意思地冲他再次点点头，跟着老者继续往前走。

　　等进了书房，老者引他坐在书房茶室里，桌上还摆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和一碗热腾腾的云吞。

　　“小少爷说，您急匆匆过来，定是还未用饭，吩咐厨房给您备了一些吃食。”

　　黎百岁立即站起来感谢：“谢谢谢谢，您也坐下吧。”

　　老者却还是恭敬地站着：“小少爷说您小时候喜欢鲜虾云吞，趁热吃吧，老朽前厅还有事，就先不坐了。”

　　黎百岁愣了一下才说：“好，那您慢走。”

　　他把人送到门口，走回桌边看着用精致瓷碗盛着的云吞，脸上不由浮起一个清浅的笑。

　　“这么一碗汤就把你哄住了？”
　　一缕青烟飘过，沧鳞化作少年模样坐到桌前，挑起汤匙舀了舀，说：“也没多鲜，味道一点也没有我给你抓的蝉翅银鱼好。”

　　黎百岁坐下来笑道：“毕竟里面包的是普通的虾仁，你要不尝一个看看？”

　　沧鳞松开手：“这等毫无灵炁的粗食，吃了本尊还嫌占肚子。”

　　“那你怎么还每天喝可乐？”黎百岁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饿了，你不吃我就自己全吃了。”

　　“你要吃就吃，反正我不吃。”沧鳞冷哼一声，一溜烟又缩了回去。

　　虽然没有灵炁，味道还是不错的，汤底显然是精心熬煮过的骨头汤，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没有一点油星子。黎百岁喝了一口汤，肚子里头立即就暖和了。他又咬下半颗云吞，皮薄馅足，虾仁分外的爽滑柔嫩。黎百岁吃得很满足。

　　解决完了一大碗云吞，黎百岁也七分饱了。他又看向那盘点心，绿色的应该是绿豆糕，晶莹可爱，小小一个一口就能含住。黎百岁试了下，甜而不腻，绿豆粉磨得细腻，完全没有人工香精的味道，全是绿豆原本的天然香味。

　　盘里点心解决到一半的时候，卢真绎总算来了。

　　黎百岁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剪裁贴身的西服，镶着钻石的袖口，头发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两排耳钉没了碎发的遮挡，在灯光下更显耀眼。

　　“不好意思久等了啊。”他在他对面坐下解开胸前两粒纽扣，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了一晚上的话渴死我了。”

　　“也没等多久。”黎百岁笑道，两人之间似乎一点也不受昨晚的争吵影响。

　　卢真绎盯着他瞅了两眼，转着手中的杯盏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黎百岁坐直了身体：“之前你说一直在追查一只制造噬魂魔的大妖，有眉目了吗？”

　　卢真绎掀开眼皮：“怎么，你有线索？”

　　“应该是有一点吧。”黎百岁说。
　　卢真绎不由放下茶盏收起了闲散的姿态。

　　黎百岁：“白鲤身上的魔气是外来的，和噬魂魔身上的一个来源。我问了青石娘娘，这两年入魔的妖怪比以往年都要多，很不正常，我觉得跟你在找的幕后元凶，可能有什么联系。”

　　卢真绎脸色郑重了起来：“你是说他在故意制造魔气引妖怪入魔？”

　　“很有可能，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黎百岁补充道，“青石娘娘说，袭击白鲤害她受到魔气污染的穿着道袍，法器是一个葫芦，里面装的就是魔气。”

　　卢真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说什么？装着魔气的葫芦？”

　　黎百岁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卢真绎却站起来原地踱步，嘴巴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个葫芦我一直都找不到，一定是被抢走的，对，一定是这样，难怪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黎百岁站起来，神情忧虑，不解地望着卢真绎。
　　“你知道那个葫芦？”

　　卢真绎猛地抬头紧盯着黎百岁，一双狐狸眼此时布满血丝，凶狠冰冷又似乎带着一分祈求。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搞错了，那个白鲤在哪里？！我要亲自问她！”

　　黎百岁被他的血红双眼吓了一跳，迟了半拍才道：“我帮白鲤消除魔气离开后，她又被抓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卢真绎闭上眼睛双手抵在桌面上低垂着头，半晌，他似乎恢复了平静，重新睁开眼睛说：“那个葫芦很有可能是我师父生前的法器。”

　　黎百岁注意到“生前”两个字，脸上微微一怔。

　　“五年前，师父在西南群山腹地遇到一个小女孩，她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妖蝶，一直没有离开过山谷，直到我师父偶然发现了那里。”
　　“那个山谷极其难寻，在很深的峡谷里，而且常年迷雾笼罩被毒瘴包围着。后来因为地震她才走出山谷，遇到了我师父。”

　　“师父没有孩子，便像对待女儿似的把她养在身边，我也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说到这里，卢真绎眼里涌起深深的恨意和懊悔。
　　黎百岁不由咬住下唇，他似乎猜到了后面的故事。真诚以待换来的却是背叛，这就是卢真绎如此痛恨精怪的原因吗。

　　黎百岁垂下眼睫，继续安静地听卢真绎回忆。

　　“两年后，她说想念山谷，让师父带她回去一趟。中间师父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他们找到一处魔蛊祭坛，要想办法祛除这个魔蛊以免危害人间，所以会晚一些回来。我心里好奇，从来没听过还有魔蛊这种东西，就和师兄一起寻了过去，没想到……”

　　“没想到……她根本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所有全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接近师父只是想利用玄门术法克制魔蛊，得到魔蛊后，她便将师父……”卢真绎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师父最后为了保护我们尸骨无存。师兄虽然还活着，却只能躺在疗养院里。你说的那个葫芦，应该就是我师父生前的法器。我手上的铜戒是师父当初为我祭炼过的，跟那个葫芦用法相似，都可以吸收净化魔气。”

　　“肯定是她，是她拿走了师父的法器，竟然还用来制造魔气。”卢真绎咬牙切齿，“我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黎百岁却不由皱起眉头，他沉吟片刻，问道：“原先用来净化的法器，还可以制造魔气？”

　　卢真绎道：“师父的葫芦能够无限吸收魔气却不外泄一丝气息，净化的时候需要辅以咒诀。”

　　“还记得镇府路路面下埋着的那只陶罐吗？那不是我找到的第一个。她用残忍的方式杀死孕妇，在孕妇清醒的状态下挖出腹中成型的胎儿，喂给魔蛊诞下子蛊，然后将子蛊种入孕妇心脏，直到吸光孕妇浑身精血，孕妇生前的恐惧恨意和死后的怨气催化子蛊，会不断吞噬魂魄产生新的魔气。”

　　“我第一次发现噬魂魔的时候，就注意到陶罐里的子蛊和魔蛊有关。这两年便一直追查，也只有四次，我及时赶到提前祛除了噬魂魔，却一次也没有让我碰上她。”

　　黎百岁听得毛骨悚然，问：“她为什么要制造魔气让那么多精怪入魔？”

　　“这我也想不通。”卢真绎阴沉着脸，“不管她是什么目的，我现在只想亲手宰了她，让她神魂俱灭！”

　　黎百岁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青石娘娘已经去妖市打探消息，我会收集这两年有哪些精怪入魔，看看能不能找到里面的规律。”

　　他想了想，又道：“你看到妖怪，也不要立即喊打喊杀了……”

　　卢真绎别过脸沉闷地“嗯”了一声，站起身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我送你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