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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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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坤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朝着柳文栖拱了一下手,转身便要离开。
推开窗,元坤又停了一下,再次转过身来躬身说道:“楼下吃酒的那个,便是庐江王的长子李珩,是庐江王李瑾与前王妃所出,年幼时便送到金陵为质,与监国的太子李厚泽自幼同学,庐江王谋逆一案,也是因为太子一力作保才没受牵连!只不过自打从天牢里出来性情大变,暴饮暴食成癖,如今已经是整个金陵城的笑话了!”
柳文栖默默地点了点头,元坤见柳文栖没有别的指示,便将面巾系好,从侧窗一跃而下。
柳文栖微微皱着眉头,拨弄着桌上的香台。
看起来,这个班淑不简单啊!都姓班...那个登门送礼的老者,该不会是他父亲班叔公吧?
百花翎看起来却似个幌子,牵连的全是南朝的权贵人物啊!
皇帝,太子,皇后,冠军侯,庐江王的质子。看似毫无瓜葛却又总感觉都身陷其中。
简简单单的偷东西不好么?为什么要掺和这种宫廷政事?如果换了别人,恐怕都会这么想!
但此时的柳文栖,眼神中却渐渐闪烁起兴奋的火花了。
若不是做捕快要受制于人,柳文栖也许会是衙门里最会探案的高手。
抽丝剥茧,摸排勘察,一探究竟,明辨是非,多有意思啊!
柳文栖该是一只抓耗子的猫。
猫,都很好奇。
楼下那桌人似乎已经酒足饭饱了。
一声清嗓伴随着漱口的浊声,听得柳文栖忍不住酱了酱鼻子,正要从窗户翻出去,却听得有一个清脆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吆喝道:“一般!着实一般!吃个七八分饱实在是难以下咽!再不来了!再不来了!”
“爷!后头还有七八道小店的招牌菜,还请爷品鉴!”
这声音,该是那掌柜了。
柳文栖轻哼了一声,这金陵城,如此趋炎附势也对,不然随便扒拉一下都是个有身份,各个都得罪不起。
“算了算了!爷没胃口了,爷喜欢清静!叫你封店就是这道理!”
“爷!小人照做了!”
“不怪你!不怪你!你是好的!你是好的!拿去...拿去!”
“呦!谢爷赏!谢爷赏!那....爷,后头那几道菜,我寻几个精致点的食盒给您装上?”
“不用了!爷足了,这菜....送楼上西南雅间吧!你这儿的伙计招呼不周!连水都不给倒!”
柳文栖心头一震,暗暗揣测道:这小子有点门道啊!知道我在这儿!
随着那话音儿,一阵杂乱的步伐接踵而来,显然是那群侍卫冲上楼来了。
柳文栖顾不得惊诧,翻身下楼寻了个暗处靠墙而立。
这庐江王的质子,知道我在这!还特意点了“连水都不给倒!”
柳文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耳听的本事,倒是不差,看样子,这个质子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有意思!
隐居山林才几年,朝中便多了许多有意思的事!
柳文栖歪嘴一笑,低着头罩上衣帽走出小道,混入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中。
金陵城东南隆福寺,就藏在狮子山下的一片竹林里,说是寺,却只一处院落,与城中那几处钦赐宅院的大寺相比,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小庵。
但对于柳文栖来说,这里却是来了金陵城后,不得不来的地方。
因为一个人,一个忘年交,一个,秃驴。
可能是做贼做习惯了,即便是这般荒凉,人烟稀少的破寺,他也习惯性的从偏僻处翻墙而入。
转入那破败的大殿,一个一身粗布麻衣的头陀正在大日如来像前盘腿坐着,手中一串磨得锃亮的黝黑佛珠,倒是大的吓人,每一颗珠子都有拳头般大小。
这盘起来得多费劲啊!
“来了?!”
“来了!”
那头陀起身朝着佛像毕恭毕敬地施了礼,转脸看向柳文栖,髯须皆已灰白,脸上的皮褶愈发干瘪了。
许多日子不见,老家伙苍老了不少。
“老秃驴怎得又似老了些?”柳文栖歪嘴低声咒骂着,那头陀眉头微微一皱,却不知是因为柳文栖的这句咒骂,还是因为柳文栖下巴上的那颗大黑疣。
“佛门净地休出诳语!”
那头陀引着柳文栖转出大殿来到殿后的竹林僻静处,坐在一处凉亭里。
“你个小贼愈发不懂礼数!”那头陀不待柳文栖坐定,破口就嚷嚷起来,声若洪钟底气十足,“佛祖面前怎能出言不逊!什么秃驴什么老的!胡子都长全了还是这般儿戏!”
“呦!玄妙大和尚也会动怒了!小心犯了嗔戒!”柳文栖嬉皮笑脸地看向玄妙和尚,脸上却甚是得意,“你尚佛,我又不尚佛,你敬若神明,我却视作泥胎石塑,这隆福寺之于你,乃静心礼佛之地,对在下而言,却不过是一老友的隐居之所!”
“你个毛贼!”玄妙和尚挑了挑眉,瞪着柳文栖数落道:“我不拦你穿墙越户,你倒笑我敬佛修身,许久不见,口舌倒是见长了!你去访友,每次都翻墙而入不走正门的?”
“哈哈哈.....”柳文栖嬉笑着敲了敲石桌,“罢了罢了!老秃驴还不上茶,这般待客之道难道也是佛祖教的?”
玄妙和尚虽是一脸嗔怒,颇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手却自觉地从旁边一排紧闭的瓮缸中,取出了茶罐和一应茶具。
“啧啧....夫子庙钱家的手艺,钱家的茶器眼下已经是御贡了吧?老秃驴算得好啊,居然还私藏了一套!前些年来,还不曾见过呢....”
“小贼话多!”
玄妙和尚虽是申斥,脸上却多了一分得意。
取了茶具,却只有壶,未有水。
玄妙和尚抬眼瞧了瞧柳文栖,“你这小贼嘴刁的很,若给你取来井水怕不是要掀了我这破寺!”
“老秃驴说笑了!若是没得,权当在下空跑一趟罢了!”
玄妙和尚冷笑了一下,提着铁壶站起身子,“今日备下的,乃是明前茶,取自西子湖畔的琅琊洞,茶香清邪,须得陈露克化煞气!”
“哦?陈露...朝露却只天明之时才有,能存至此时,难道老东西提前备下专等今日在下来访?”
“非也!”
“非也?今日之朝露,比及日暮方为陈露,入了夜,便无用了!今日艳阳高照,你寺的朝露,怕是早已化烟了吧!”
玄妙和尚微笑着捋一把白胡,将手中铁壶抛与柳文栖,“我这宝地深藏狮子山下,背阴避风,此处竹林稠密,朝露多存于竹叶梢头!每一叶,也不过区区数滴!”
“老秃驴这是...要在下自取?”
“老夫自会助你!”
“如何助?”
玄妙和尚神秘地一笑,柳文栖却看得出玄妙和尚已经在暗暗蓄力,灰白的胡须已经渐渐飘扬起来。
柳文栖顿时明白了玄妙和尚的意图。
好家伙,喝个茶都如此折腾?